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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亮如醉如痴的在大殿里站着,仿佛时间就此冻结,万物就此静止。一切都变得渺小,天地间只剩这乐音。直到音乐停止,僧人们鱼贯而出,大殿的烛火逐一熄灭,万籁俱寂重至,两个黑衣人才驾着他离开了那座寺庙。
之后又是腾空而行,但回来的路,赵亮觉得比来时要快得多。在路上,赵亮努力抑制自己的眩晕感,问起两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带他去那座庙,这座庙又到底位于哪里?
赵亮的所有问题黑衣人都不作答,只是在快要到达赵亮的小院时,才告诉他,那座庙就在终南山的后山。
对于这段如梦般的经历,赵亮倒是无比坚信,为此整整枯坐了一整天。回来之后不久,他没有给唱片公司沟通,留下一封辞职信,就跑去了终南山。这一去才明白,到后山的那座寺院,道路遥远不说还没有公路,全要靠两条腿翻山越岭。
从清早到黄昏,赵亮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那座庙宇。再一次聆听了寺中暮鼓,庙乐诵经,同样的威严壮阔,同样的肃穆凝神,他无法抑制留下来的念头,哪怕彻底与这个世界决裂。
赵亮回到北京就退出了秦旗乐队,谁来劝都没用,义无反顾的重回终南山出家皈依。而缺少了赵亮的乐队,很快就被唱片公司解约,就此沉寂。
在梅雨君看来,死亡、出家、涉毒、隐居,这些都是摇滚圈里的孤立事件,只不过在那一段时间过多的出现,再加上又都是圈里有影响力的乐队,对摇滚乐的影响比较大,也被舆论过度的放大,当然政府对摇滚乐的态度和限制也是重要原因,总之在这之后,摇滚乐没繁荣几年,就衰落了下去,到如今简直是到了分崩离析的状态。
在梅雨君舒缓的讲述中,我和小雷都是面面相觑,说不出的惊讶。如果是因为一系列的偶然事件,让一个行业就此沉沦,这是如何也说不通的,但大量的意外事件集中发生,却不能用偶然来解释,但这背后究竟又隐藏了什么呢?好在酒吧里灯光黯淡,梅雨君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神情。
不可否认,有美女作陪,我们的酒量大增,也许这就是酒吧经营的潜规则吧。到午夜我们离开之时,已经喝光了十几瓶啤酒外加六个扎啤。饶是小雷酒量不错,出酒吧时也开始打晃儿。
出了塔楼,到了三环路边,夜色已深。小雷在街边的小店买了两瓶矿泉水,我们在路边点上支烟,缓缓神。
“常叔,没想到赵亮也遇到这样的事,可因为庙里那些五音不全的和尚,放弃在北京苦苦奋斗而来的机遇,我总觉得不太真实。”一下从嘈杂的环境里出来,小雷还没意识到要把音量放低,他的说话声之大吓了我一跳。
“小雷,虽然赵亮和临安老汉去庙里的目的不同,但都是因为某种信仰,其实卢盘子、小饶、张医生都是如此,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两个陌生人说服,去那些如此虚幻的地方。”望着这个城市已变得稀疏的灯火,我心里却想着,如果是我碰到那两个黑衣人,也许不用他们说服,我也一定会跟着他们走一遭。
“那么,黑衣人就是为了成就这些人的梦想?那真是精神层面的活**了?可黑衣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梦想?我是不能相信啊。”小雷摇了摇头,又立刻跟了一句。
“常叔,那下一步怎么查?我们去卢盘子和小饶那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新的进展。”
“我倒是想弄清楚,卢盘子到底会不会打鼓。”我又转头看了看几乎隐没在黑暗中的酒吧招牌,深黑的夜色里它闪烁得如此无力。
第二天,我睡了个懒觉,匆匆扒了两口剩饭,日上三竿时去琉璃厂转了一圈,翻了翻古籍书店的旧书,特别是一些明清时文人的游记和地方志,可惜并没有多少新的发现。傍晚天擦黑时,还没转回小院,曹队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那端是曹队的大嗓门,听上去心情不错,也许真有了什么进展。
“老常,你知道你厨房存的那些酒里面,哪瓶最好?其实那些存货,你还没我了解,可惜了。”
“曹队,你不会闲的没事儿,给我打个电话解闷吧?说吧,有什么进展?绕什么圈子?”
“老常,进展嘛是有一些,但你先说说你们这两天的调查。”
我就把这两天的调查和见闻大致给曹队讲了一遍。曹队听得很仔细,我讲完后,他又沉吟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老常,我觉得这次的赌局,我的赢面要大些。”
之后,曹队的话让我意识到,他的判断还是客观公正的。
这几天里,曹队和大江安排了局里的画像专家,分别找了卢盘子和小饶,将他们对两个黑衣人的描述仔细画了两张像。对比之后,几乎可以断定卢盘子和小饶遇到的是相同的两个人,而那两个黑衣人不是双胞胎就是亲哥俩。
之后大江联络了河北邯郸的公安局,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到了二十多年前失踪过的黄延秋,他应该今天晚些时候就能赶到北京,也会将他碰到的两个姓高的年轻人描述出来,再由专家画下来。
曹队希望,通过对所有失踪事件当事人的调查,确认出劫持者大致的体貌特征,有了画像,一方面可以通过各地方户籍部门的档案比对,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出事地点周围的监控摄像头捕捉这两个人的影像资料。一旦能确定黑衣人的身份,所有谜团将迎刃而解。
“曹队,你的想法不错,但即使黑衣人是一对双胞胎,但全国恐怕符合年龄和体貌特征的,怕是也有几十万吧,这么个查法,你没个一年半载也不会有结果。”我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曹队,提出了我的疑问。
“老常,你说得没错,大的方向定了,剩下的就是直觉和运气了,也许只查几个地方人就找到了不是?排查排查,从来没有排到最后才出结果的,而且,我相信自己的运气一直都还不错。”
“怎么样,老常,明天先来局里看看画像吧?别到时候输了抱怨资料没共享,不够公平。”
第二天一早,我和小雷在局里碰了面,曹队来得晚,小雷忙着给我打水倒茶。我就在小雷的座位上坐下,随手翻翻桌上的档案卷宗。
小雷的座位在一个百余平米的大开间办公室的角落里。家具都是有二三十年历史的老式木制桌椅,稍碰一下就嘎吱作响,看着桌上堆着半米高的资料卷宗,还有一台笨重的老式台式机,我都担心办公桌随时都有倒下来的可能。
不过,这样的办公环境也有一个好处,办公桌之间没有什么遮挡,即使坐在办公司角落,整个空间也能一览无余。
这会儿,来来往往的警官开始多了起来,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他们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谈论着各自手里的案情,也猜测着局里刚接的大案要案,免不了的会有几句领导的八卦,而曹队何时能把曾茜接回家似乎是提及度最高的八卦,似乎卢盘子那事都只不过是曹队娘家夺妻的背景,什么曹队又在丈母娘家守了一夜,曹队送老丈人的酒被扔了出来,曹队被曾茜单位领导约谈等等,五花八门,让人大开眼界。
这让我不禁笑笑,继续看小雷这几天的工作记录。
严谨细致是小雷这些年来一贯的工作特点,表现在笔记上,就是事无巨细,皆有分析。看似是对线索的逐一描述,但依旧可以感觉到小雷对事件正在形成自己的倾向性。
他坚信卢盘子、小饶事件与之前的黄延秋案件,以及在北京发生的工程师和教师失踪事件之间是有密切关联的。而黑衣人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失踪者身上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能力,黑衣人只有借助他们的能力才能完成某件事情。
为了掩盖这件事的真相,黑衣人使用了某种致幻剂,让失踪者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有了御风而行的幻觉。
当然,黑衣人的事情十分的复杂,并不是一次可以完成,而地点却跨了大半个中国,从兰州到湖南又到了最东边的舟山群岛,那这件事要么与某种天象观测有关,要么就是某种特殊的风水踏勘有关,不然,几千公里几千公里的奔波又为了什么?
我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小雷的记录,忽然听到了远处的交谈声中,飘过来一段模糊的对话。
(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贫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其为形也亦愚哉!--《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