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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劭阳直到夜里九点才回来,衣服湿了又半干了,硬-挺挺挂在身上,头发东歪西倒,样子很狼狈。
这个样子找工作有人要他吗?
找工作也不用弄到这么晚这么狼狈吧?
程沐非睃了他一眼,想问,又合上嘴唇。
“我今天白干了几个小时的活。”常劭阳冲进浴室洗澡,门也不关,在流水声里咬牙,愤怒地大声道:“你猜我今天下午遇到一个什么样的铁公鸡,md,那人的车在路上熄火了,暴雨,汽修厂不来人,我上去帮他的忙,雨里钻车底下帮他修车……整弄了两个小时,修好车了,他就说声谢谢,递支烟给我就完事,这要搁我身上,我至少给一千块酬劳,另外还请人吃一顿,留电话交个朋友!”
他大声吼,龟孙子王八蛋骂着,不时踹一下墙壁。
“你主动上前要帮他修车的是不是?修之前没讲好要报酬对不对?”程沐非嗤笑,走到浴室边,倚靠门框上,环臂抱胸,瞥一眼常劭阳,“自己要当雷-锋,还怪人不给你报酬。”
“这是基本的回馈好不?他找汽修厂来修车,那活儿至少也得给四百块报酬,何况是大雨里钻车底下修,早知道就不帮他修了。”常劭阳很委屈。
下午刚出去就遇上大雨,找工作不顺利,本来想着赚着小费,谁知遇到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这就是不同阶层的人不同的表现。
财大气粗的出手阔绰,不能想像爱财如命的人有什么行为。
脏衣服扔在地上,水流过淌出一道道带着汽油亮光的水流,空气里还有呛人的汽油味。
这个人耿直纯真,做朋友很不错,如果他不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其实值得结交。
程沐非走到客厅中,打开医药箱,拿出酒精进浴室。
“衣服沾上汽油用洗衣粉洗不掉,抹点酒精才洗得干净。”
常劭阳乐滋滋应了声“好”,随即又怨念。
自己光着身体站在喷头下冲浴,程沐非进进出出,视线瞥过,好像一点触动没有。
自己的身体这么没吸引力吗?
这不是好事。
还没老夫老妻呢就熟视无睹了!
程沐非啪一声把酒精瓶搁在洗手台上,退出浴室,一条腿支地,一腿屈起斜搭着,倚到门框上。
那两条腿真长,西裤笔直顺服,如果……如果能勾得他……鼓起来……小腹底下蹿起火苗,顷刻间燃烧成熊熊的燎原大火,常劭阳苦着脸,背对程沐非弯下腰,假装抠洗脚趾缝。
“你知道捡肥皂的小段子吗?”
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常劭阳开动脑筋想了想,背脊僵硬。
程沐非一只手拍上常劭阳屁股。
“很紧实,不错。”
常劭阳菊花一紧。
“……”
“菊花样子不错,颜色也蛮好看。”程沐非继续丢炸弹,食指掐压进去。
“啊!”常劭阳尖声叫,直起身体,回头瞪程沐非,眼眶都红了,“我才是做老公的。”
“凭什么?你有的我也有。”程沐非笑,唇角牵起,弧度很漂亮。
“我……我们……”常劭阳怔然。
程沐非深深看他,眼里有股荒凉的大漠气息。
“不能接受就滚。”
转身走了,步履沉稳,背影修长。
沐浴喷头的水兜头冲下来,打在常劭阳脸上,眼睛有些疼,鼻孔酸涩。
像是在外面淋的那场雨,那么大,雨幕里什么都看不清,钻进那个吝啬鬼的汽车底下时,排气管的油烟味熏得他恶心得想吐,可是他想赚点小费,使这一天不至于白白过去。
结果那人只说了声谢谢,递了一根他根本不屑抽的红塔山香烟。
红色的车尾灯消失在他眼前时,那瞬间的疲惫与失落,比倾盆大雨更让身体发冷。
常劭阳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困兽,濒死,不甘心,勉力想逃出生天。
地砖上水花飞溅,常劭阳发狠搓了几下身体,关了喷头开关。
“md,老子不当这龟孙子了。”
摔门声震动整栋楼,有邻居开窗探出头,骂道:“神经病啊!”
那股子痴情劲儿看着感人,其实也就这么样了,一天里两次离家出走,骨子里的大少爷公子哥儿脾气改不了,略用点心思,微微一激就上火。
程沐非失笑,走出来,常劭阳摔门太用力把门廊上的墙漆都震下来了一大片,拿过扫把仔细清扫。
帝豪酒店装潢金碧辉煌,包房美仑美奂,墙壁挂着西方油画,地上铺了新西兰地毯。
一瓶蓝带马爹利一千多块,常劭阳闷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美酒佳肴,这样的生活多有意思,他干嘛非上赶着去当穷人,去被人鄙视,去为钱斤斤计较。
“早跟你说了,他不喜欢你,漂亮男人有的是,那个苏洋你不喜欢哥们另外帮你找。”闻新明窃笑着殷勤地帮常劭阳倒酒。
“我可以试试在下面,虽然想起来发怵,可是也不是不能协调,他为什么非得动不动就让我滚?”常劭阳仰脖子,喉咙咕噜噜响,脸颊微有水光。
闻新明拿酒瓶的手僵在半空中。
“才过去两天,我一定能找到工作赚钱养家的,他为什么不能多点耐心,多给我一点时间呢?”常劭阳继续嘟嚷。
闻新明这回看清了,他脸上的水滴是从眼眶里滚出来的。
闻新明认识常劭阳十几年,脑子里装的都是常劭阳神采飞扬的样子,刀子砍到他肚子上,血像喷泉似往外冒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对于常劭阳如此感性的画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真的很喜欢他。”常劭阳继续说,捏着酒杯,虎目湿漉漉望着虚空处,“十年前在酒吧里看到那个人,我像看到天使,可是以后我再去那里,却从没遇见过,我心里空落落的,看到沐非,我空着的那一块补上了,充实饱-满,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呢?”
骂一声滚就感觉被狠狠伤害了,这可不是神经粗得电线杆一样的他该有的。
喜欢一个人就这么窝囊吗?
闻新明觉得,自己还是一辈子不要喜欢上谁好了。
“闻新明,你就没喜欢过哪一个人吗?”常劭阳抬抬下巴,看闻新明。
喜欢过吗?
闻新明搜肠刮肚回想了一下,耸耸肩膀,说:“勉强要说喜欢的话,韩宽算一个。”
“韩宽?”常劭阳下巴差点惊掉,张大嘴看闻新明。
闻新明点了点头。
“我家跟他家以前住一个院子里,我们相差一个月出生,还从地上爬时,俩个人就经常他爬我家来找我玩,我爬他家去找他玩,大了,一起学走路,再大些,手牵手上学。”
“那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抢你的妞你抢他的妞,斗酒打架,干得这么风生水起?”常劭阳被挑起八卦因子。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闻新明伸伸胳膊,扭了扭身体,帅气地捋了捋头发,说:“往事不想再提,人生已太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底,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为什么了。”
常劭阳一巴掌扫过去,骂道:“去你的,扯歌词装文艺啊!”
随即又塌了肩膀,耷拉下眼皮,有气无力地歪靠椅子上,喃喃说:“我怎么办好呢?我不想跟沐非的一切成往事。”
把人上了他就不会牵肠挂肚了。
目前还在门外,可能丢不下,不妨支持他,等他得了人后腻味。
闻新明脑筋转了转,说:“这还不简单,死皮赖脸扑上去啊,你想,刚开始时他眼睛都懒得瞟你,现在已经同意你登堂入室了,他叫你滚,你如果不滚,他也不会硬把你踢出家门不是么?”
有道理!
常劭阳当即满血复活,斗志昂扬站起来。
“哥们,多谢啦!回头我跟沐非修成正果,一定请你喝喜酒。”
“喜酒就免了,你把单买了。”闻新明大喊。
常劭阳甩给他一个酷帅狂拽的背影。
“别介,陪我喝酒,明天再回去。”闻新明几步蹿过去阻住他去路,“兄弟我心里难受,陪陪我。”
天下红雨了,他也多愁善感起来?
常劭阳斜眼。
“真的,我想起小时候跟韩宽在一起的情景,心里很难受。”闻新明吸吸鼻子。
见识过他俩打起来把对方往死里揍的情景,常劭阳压根不相信他的鳄鱼泪。
算了,不就陪喝酒么,喝完了再去找程沐非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