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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烂命一条,大不了跟那小人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段淮宁反问,脸上的笑意撤下后,却是一张冷如修罗的面孔,“怕是你还没能近他的身,就先丢了性命。≥ ”
傅恺庭是什么人物?夜城都统,一个军人。就算他不像李邱生那样精于计算,但身为军人的天性,会令他更加地警惕提防,鲁深未免把傅恺庭想得太不堪一击了些。
其实,鲁深自己心里明白,他再愚钝,也知道段淮宁不是在故意吓他,如果真那么容易得手,在傅恺庭刚回夜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动手了。
“既然要报仇,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鲁深思忖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坐了下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必相信我,也不必拿我当朋友,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哪怕大仇得报后,你反目杀我灭口也没有关系。”段淮宁靠在座椅上,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表情,却又不像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
于鲁深而言,如果段淮宁真的能助他杀了傅恺庭,那自然是好的,只是交易是相互的,他又要付出什么呢?
“你放心,你要是能让我取了傅恺庭的狗命,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今后我这条命就都是你的!”
对大多数人而言,人生在世,就如同行走于荆棘丛中,若非强大的信念支撑,又怎能顽强地一步步走下去?而对鲁深而言,他的信仰早就死了,如今留在人世间的,也只是一个仇恨的载体。
段淮宁轻笑,这么一来,算是谈拢了,才正式介绍起自己:“在下姓段,名淮宁,先生不介意的话,叫我淮宁便可。”
“我叫鲁深,鲁智深那个鲁深,你就跟别人一样,叫我黑叔吧。”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段年径直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着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收走了段淮宁面前的茶水:“饭前忌浓茶。”
段淮宁笑,不语,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段年这么管着他了,转而对鲁深介绍到:“这是我弟弟,段年。”
鲁深朝着段年上下扫了好几个来回,突然叫出来:“小子,是你!昨晚是你把我打晕的吧?”
他怎么还记得?
段年眼皮跳了一下,心里碎碎念,假装听不懂鲁深的话,端着那杯茶水,匆匆往外走:“谈好了就出来吃饭,我先下楼去了。”
“小子,你等等!”鲁深过去一把扣住段年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打了我一顿,还不承认?想跑?”
虽说昨晚被段年打晕不假,不过,鲁深倒也不至于因此迁怒于他,只是看他身手不错,有些兴趣罢了。
“昨晚情况紧急,多有冒犯。”段年忍着肩膀传来的痛感,手里端着的茶杯一阵轻微的颤抖,若是拼蛮力,他绝不是鲁深的对手。
“黑叔。”段淮宁在身后喊了一声,几步走过去,抓着鲁深扣在段年肩上的手,“阿年自小跟家父在山里采药,手脚自然比常人要灵活强健些,下手或许重了些。不过,昨晚那都是我的意思,在这给你陪个不是了。”
鲁深顿了几下,眼看着有些尴尬,忽地松了手,摸了摸鼻子,故作爽朗地笑了几声:“没事没事,我看你这弟弟身手不错,想跟他切磋切磋而已。不过,你们这两兄弟倒是一文一武,凑巧得很嘞!”
方才他力道使得大了些,段淮宁这个当哥哥的怕是心疼弟弟了。
段年顿时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松了松肩膀,切磋?呵……他誓,以后绝不要再跟这个人交手。
没等主人开口,鲁深就招呼了一声,自顾自地下了楼,饿了一晚上,他眼睛都快冒金星了。
“下午我要去趟千百度,你找人去给他弄两身衣服来,好好打点打点。”段淮宁看着鲁深的背影,轻声对段年轻声交代。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真要打扮起来,这个鲁深也未必上不了台面。何况,今后鲁深要跟在他身边,也不能轻易叫人认出来,必要的装点还是要的。
回头看见段年眯着眼睛要作的表情,回过神来,又笑着补了一句:“我保证,烟酒不沾。”
“命是你自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身为一个大夫的天性,面对病人,他始终放心不下的,何况段淮宁又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他就更是无可奈何。
父亲曾告诫过,如果淮宁肯放下执念,安心留在山中静养,兴许还能活得长久一些,可他偏偏要来这个花花世界。
在段年眼中,这里有的,净是害人的毒药。
段年的淡漠不过是习惯使然,他们二十多年的情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段淮宁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却什么都不做?
“我早点把事情了断了,你也好早点摆脱我这个病根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见你爹。”这些年来,拖累他们父子的,已经够多了。
段年只是阴着一张脸,左手的拳头又紧了紧,最终却什么都没说,紧随鲁深之后,下了楼。
记得二十年前,父亲把淮宁捡回来的时候就说过,他那病根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也没办法治,能做的也不过是多拖延些时日,不至于过早夭折,但每一次病所带来的痛苦,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
段年清楚,每一次病,段淮宁都能挺过来,都只是因为那放不下的执念。他是真的怕,如果有一天,仇人死了,执念没了,段淮宁会立刻倒下。
“少爷,一个人出去?”
段淮宁整了整帽子,闻声回头,笑得一脸和善:“兰婶。”点了点头,“今天阿年还有事,就不跟着了。最近家里有客人,辛苦兰婶一起照顾着了。”
兰婶是家里的女佣,从他们来夜城起,就跟在身边,几乎是段淮宁在这里除了段年外,唯一能信的人。
“少爷真是折煞我了,记得早些回来才是,今儿准备了少爷爱吃的糖醋鱼。”兰婶笑呵呵地朝段淮宁挥了挥手,才转身进了公馆。
即便夜还没到来,千百度也依旧是喧嚣繁华的场面,里面的歌女始终是娇媚动人,进来寻乐的老爷少爷也都是不知疲倦的模样。
“巧啊,傅少爷。”
段淮宁对着侧躺在沙上,半眯着眼的人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