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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9月2日,安庆,安徽武备学校。
在一间办公室里,现任武备学校副总办、警察处会办的徐锡麟正和几位客人交谈。
“这本《唯物中国》写得真是太好了,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如饮甘露。唯一的缺陷就是遣词用字不太精致,缺些文彩……”徐锡麟轻轻合上书本,极为感慨的说道。
文德嗣写的这本书,原本名叫《唯物主义的发展与中国的历史和未来》,但后来在官静同学的建议下,把书名改成《唯物中国》,相比原来冗长的书名,现在这个名字显然更容易记,更容易上口。于是,文德嗣就把正准备发往外地的书追了回来,连夜换上封皮、扉页,以后的版本也都叫这个名字了。因此,还叫原名的书籍极为稀少,除了官静、王木师等内部人手里有一些,只外流了不到百本。
旁边的一位女士却不屑的说道:“文彩欠缺,这算什么缺点?哼,京里的翰林们个个文彩出众,用词考究,可没见他们写出什么有深度的东西?”这位女士年龄在三十左右,毫无当下女性的谨小慎微,精神旺盛,气度非常,满满的御姐范,正是“鉴湖女侠”秋瑾姐姐。
在原时空中,这两位在7月份就已经起义失败,光荣了。老徐是最惨的,蛋蛋被踩爆了不说,心肝被挖出来炒菜……
不过这个时空就不一样了,在文德嗣这只蝴蝶,不,风神翼龙扇动翅膀下,历史已经改了,至少这两位的历史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了。
因为看了文德嗣给他们的组织建设方面的资料,加上官静的游说,光复会并没有像原时空那样这今年发动起义,而是把主要精力用在整顿内部,加强组织建设,增强实力等方面。因此,老徐还在干他的武备学校副总办兼警察处会办,秋瑾姐姐也在忙她的女子学校。
尽管被秋瑾抢白,徐锡麟也只是干笑几声,说道:“这样的书,没出过洋,深入了解列强的人是写不出来的,那些翰林当然不行。不过,我已经在武备学校里推荐这本书了,学生们反响极大……”
他很得意的讲述起他的推广活动,在这段时间里,光复会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向各界人士大力介绍《唯物中国》。对于众多有志之士,现在正是想救国却找不到路的时候,《唯物中国》可算是正是挠到了他们的痒处。书中不但解释了中国为什么会落后的原因,还给出了相应的药方,对于各种社会现象的剖析更是一针见血,直指本心,让读者们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随着书籍的流传,不知不觉中,竟然培养出了一大批科学社会主义制度和工业化的支持者和同情者。其中不乏出身地主、买办、官僚和资本家家庭的人,甚至还有八旗权贵,在这个新理论的指导下,他们毫不犹豫的背叛自己的出身阶级,因为他们已经知道,靠以前的老路是没有办法拯救国家的。
另一人叹了口气:“不过,东京那帮人不太认可科学社会主义啊……”这人正是文总的脑残粉,官静同学。他刚跑了一趟日本,去联络那边的革命党,这才刚刚回来。随后接到文德嗣的指令,要正式组建党派,于是就跑来找这两位商议。
“蔡元培吗,他不接受就算了,反正他们那帮人也想跟孙大炮走……”秋瑾不客气的说道,她一向看不惯炮公,因此对于向炮公靠拢的蔡元培也非常不满。“星海先生说得太对,我们光复会以前就是太散漫,什么阿狗阿猫都能混进来。”
“东京那边其他人的反应如何?”徐锡麟有些遗憾的问道。光复会自从在东京的蔡元培等人加入童萌会以后,就在事实上陷入分裂状态了。国内部分还自称光复会,高层就是眼下这几位。
“章先生非常欣赏《唯物中国》的观点,陶先生态度有些动摇……至于孙大炮嘛,他们只想打秋风,还想让星海给他们捐款,真是好笑!”官静忍不住吐糟:“他在日本花天酒地,华侨的革命捐款都被他尽情挥霍,这样的革命倒也容易……”
光复会都是行动派,对于那些嘴炮革命党、远程革命党历来看不起。大伙吐糟了一会儿童萌会就开始说起正事。
“双解,星海先生说的组党之事,我也认为很有必要。我也看了星海先生的书,像我们以前那种搞法,是不行的……”徐锡麟首先表示了意见。
秋姐姐也马上表态:“不错,组党是很必要的,按照星海说的,组织制度必须严格,只能吸收认同我们思想的人进来,思想不合格的,名气再大也不要!比如蔡元培那种人……”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么我们就各自再找几个思想没问题,信得过的人,一起去内江。我下个月要去重庆就任,顺便一起去吧……”官静笑道。
“哟,那就麻烦知府大人啰……”秋瑾就调侃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个重庆知府就是文德嗣一手安排的。
“对了,双解,重庆那边出了一股悍匪,你知道吗?现在他们已经盘踞了川东几个州府厅,上个月他们都进入湖北了,宜昌、施南(恩施)两府的巡防营前去围剿,反而被他们杀得全军覆没。”徐锡麟忍不住提醒道。
“哈哈哈哈,你是说共同社吧?要不是他们闹腾,原来的那位重庆知府还不想走呢。如果是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官静神秘的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据说那共同社的装备比官兵还好……”徐锡麟瞪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立即低声问道:“难道说,那共同社就是……”他的声音有着难以压抑的激动,秋瑾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直愣愣的盯着官静。
“嘿嘿嘿嘿,不可说不可说,两位不要着急,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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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陆军第八镇总部。
“张大人,张统制,张军门,你可得想个办法啊!!!这些兀匪都在围攻荆门了……”新任湖广总督赵尔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共同社一战灭了两府巡防营,把当地豪强狠狠抢了一把,现在又把荆门给围了,顿时湖北震动。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上官体面了,直接跑来请第八镇统制张彪出兵剿匪。
赵尔巽真的有种悲愤莫名的感觉,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张南皮在湖北的时候,不敢说是河清海晏,至少也是地方整肃,哪有这种悍匪?偏偏老子刚刚一上任,屁股还没坐热,这些家伙就从四川杀过来了。他完全想象得到,张之洞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开心。
现在手下已经有人在说怪话了,说什么:“张大人在湖北的时候,神马盗匪都不敢冒头。而赵大人一来,神马牛鬼蛇神都敢出来嚣张,可见咱湖广还是得让张大人坐镇才是……”,“是啊是啊,张大人才是咱湖广的定海神针……”
他又忍不住埋怨起四川总督赵尔丰:老三这家伙到底在干啥?就知道在川边瞎折腾,川东那么彪悍的土匪也不知道去剿一下,你这不是坑老哥我吗?
“咳咳,制台大人不必着急……”彪哥却是一点儿不急,他淡定的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说道:“制台大人,那群兀匪不过是一帮毛贼罢了,他们只是看着闹得凶,可你看打下哪个城池了?他们连个小县城都打不下,难道还打得下荆门州城?”
彪哥是老张的铁杆,据说他老婆是老张同学最喜爱的婢女,后来又认作义女嫁给他,因此被民间称为“丫姑爷”。至于他老婆和老张有没有做过喜闻乐见的事情,彪哥是不是当了“接盘侠”,这些暂且不说。反正彪哥就是除了老张,谁都不买账。
赵二爷看他还这么淡定,气得浑身发抖:“张统制,宜昌、施南两府巡防营已经全军覆没了,只靠荆门州巡防营根本挡不住……”
张彪似笑非笑的说道:“巡防营?我看他们是自找的!放着好好的城池不守,偏偏要出城野战,那些土鸡瓦狗一样的玩意儿能顶得什么事?还真以为自己是当世孙武不成……”
赵尔巽差点儿没晕过去。因为这次让两府巡防营出战,正是他下的命令,张彪这是在当面打脸,伤口上撒盐呢。
但他再急再气也拿张彪没办法,他是从一品总督,彪哥是正二品统制。俺大清又不是前明那会儿,文贵武贱,就差一级,谁怕谁啊?虽然理论上总督可以指挥新军,但也只是理论上。彪哥不但握着枪杆子,后台也极硬,当然可以不鸟他,难道赵老二还能咬他几口?
湖广这里被张之洞经营得像铁桶一般,手下都是他亲信,赵尔巽这个空降总督毫无根基,下面的人根本就不买账,阳奉阴违都算给面子了,当场甩他脸色也是常事,他这个总督可以说当得极为憋屈。更别说彪哥这种大佬,这次没请他闭门羹已经算客气了。
至于告到京里去?别开玩笑了,老佛爷他们可是想尽了办法,耍尽了手段,好不容易才把张老爷子请到京城去高高供起。结果人家刚刚一走,你就搞不定地方了,这不是打老佛爷的脸吗?这点儿事都办不好,你的顶子还要不要了?
正在赵尔巽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马弁跑了进来。
“报告军门,荆门州电报,在我官兵奋战下,兀匪大败,现在溃散而去……”马弁报告道。
张彪摆摆手:“嗯,知道了……”
说完,他就对赵尔巽微笑着:“制台大人,如何?在下的判断没错吧?兀匪不过是一帮毛贼罢了,只要仔细守好城池,他们根本无可奈何……”
“……”尼玛,没这么神转折好吧!赵尔巽吐血的心思都有,这次真是送脸下乡了。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说道:“张大人,这次他们虽然没有打下城池,但谁敢保证下次他们打不下?所以这股兀匪还是要剿灭的!”
“匪当然要剿灭,不过这开拔费,还请制台解决……”彪哥似乎也显摆够了,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没问题,我回去就拨十万大洋,你们早点准备……”老赵气得牙痒痒的,丢下这句话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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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前,荆门州。
此刻的州城城墙上一片狼藉,城门楼已经塌了一半,城上的女墙就像狗啃过的,好多垛口都平了。墙头上到处是烟熏火烧的痕迹。在城门外有一个硕大的弹坑,有一扇外城门不翼而飞。墙体上被枪炮打得到处是洞洞,像蜂窝似的。
地面上更是血迹斑斑,残肢、断体、碎肉等零碎抛得到处都是,完全一副修罗场的样子。幸存下来的清兵们就像冬天的鹌鹑一样,缩在城头角落里发抖。他们那惊恐无比的神情,已经表明这些人已经即将崩溃了。
一个军官壮着胆子伸出头去,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过了一会儿就兴奋的大叫起来:“走啦!走啦!兀匪都跑光了,哈哈哈哈哈……”
“什么?兀匪跑了!!”其他官兵也纷纷站起来,往城墙下一看。
可不是吗?刚才还围在城下的兀匪们已经一个不剩的撤退了,现在还能隐约看到远处的烟尘,以及那面可怕的红旗。
“呜呜呜,总算活下来了……”当下清兵全都松了口气,接着很多人就失声痛哭起来。
“哭个鸟啊!”几个军官立时过来训斥:“我们打跑了兀匪,该笑才对!这次上面会咱们发赏,来,给老子笑一个……”
官兵们互相看了看,顿时反应过来。
“哦,兀匪跑了!!兀匪跑了!!”
他们立即跟着军官兴大喊大叫,开始还有点别扭。喊了一会儿之后,就似乎陷入一种催眠状态,兴奋得满脸通红,仿佛他们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似的。
看到那面恐怖的镰刀锤子红旗消失在视野后,刚才跑到城门楼上的知州和巡防营管带两个都长长的吁了口气。他们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的说道:“总算熬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知州低声说道:“陆管带,这次咱们给兀匪赎城费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陆管带笑道:“州牧只管放心,去办事的都是城中缙绅,他们做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一件事,咱们大败兀匪……”
“对,大败兀匪!!”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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