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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我和廖筱非在一起上西点烘培课,我告诉她上周五发生的事情,她连声哀叹:“真是没见过那么蠢的女人。”
我着急地把一个鸡蛋都磕坏了,我说:“筱非你怎么没抓住重点呢?重点是宋绮文说那天是秦衍把我‘抱’回去的,而且他还说要跟我一块吃饭。”
她反应过来说:“哦哦哦,不好意思……不过其实他抱你回去也很正常,总不能用挖掘机把你运回房间去吧,嗯……还说要跟你吃饭,那后来呢?”
我忧伤地说:“没有后来了,我第二天发短信给他问他有没有时间,他根本没回我。”
廖筱非皱眉道:“没回你?他没看见吧,你直接打个电话啊。”
我嚅嗫着说:“我不敢啊,我怕他忙,怕他拒绝我……”
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你不敢?你敢在高中生物课上赤手解剖青蛙,你敢一个人到荒山野岭采风,你还敢去世界第一恐怖的富士急鬼屋,你他妈的跟我说你不敢给他打一个电话?你还是黎荞吗?!”
我想了想,是啊,有什么不敢的,这根本不符合我说走就走天上的星星参北斗的风格啊。我把手上的模具狠狠地摁在面团上:“好!我等会就去找他!姑奶奶我今天晚上就把他给办了!”
廖筱非连忙捂住我嘴:“阿黎宝宝我们小点声……”
下午三点半,我提溜着一盒刚烤出来的点心又跑到秦氏总部去,前台小姐对我还有印象,笑眯眯地对我说:“荞小姐您来找小秦总啊,他今天到项目上去了,可能要晚一点才回来。”
我觉得她对秦衍这称呼还挺有意思的,我说:“哦,这样啊,那我在这等等他好了。”
前台看了看我放在台面上的盒子,盒子是半透明的,她疑惑地问我:“这是您要送给他的礼物?可我记得小秦总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我一下愣了:“是吗?”
“是啊。”前台把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告诉我:“平时我们帮他点餐他都只点咸的,连喝黑咖啡都不让我们放半点糖,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乳糖不耐症。”
我怅然地撑着额,早知道这样我给他做盐焗鸡爪好了做什么华夫饼啊。想了半天,我说:“你这里有盐没有?等他回来后你就告诉他这个饼很特别,一定得泡着盐水吃行不行,就好像豆浆泡油条那样?”
前台踌躇了好一阵:“……好,我试着转告他。”
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半,秦衍仍然没有回来,晚上已经说好回家吃饭,我只好含恨离开。
当晚我熬夜看一本小说,一直看到凌晨四点才睡,第二天快中午才醒。醒来之后,看见手机上有两个陌生的未接来电,我以为又是哪个公司来约稿,就把电话号码转给了肖楠处理。几分钟后,我一边刷牙一边听肖楠跟我说:“我跟对方联系了,但对方说他不是想找你约稿,但想请你帮个忙。”
我翻个白眼说:“谁啊,号码我都不认识,电信诈骗吧?”
肖楠说:“我不清楚,他说让你自己和他联系,他叫秦衍。”
“噗——”我把嘴里的泡沫喷在了镜子上。
我连忙翻出刚才的未接来电拨回去,秦衍的确是找我帮忙,他说有个想搭上线的客户不太好说话,打听到对方很喜欢李苦禅先生的画,所以他想明天去拜访的时候送副画当见面礼,但时间有些仓促,他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真迹,所以向我问路。
我一听就笑了,这画家近年来颇受藏家追捧,但公开拍卖成交的画作应该不超过十件,市场鲜少有流通,不过前些年我正好从一个香港收藏家手里偶然得到一副他的写意山水画。我约秦衍在我画室见面,他沉吟片刻道:“好,那我现在出发,半小时就到。”
我一愣,挂掉电话之后,立马以风卷残云之势把自己收拾一新,然后在市中心用十分钟飙了七公里,到了之后还来得及在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
秦衍已经在小区门口等我,我将车停好,领他进了我那个装潢成画室的公寓。我让他在客厅随意转转,自己进收藏室里把那幅画取来。从房间里走出,我看见他饶有兴致地站在一丛嫁接植被前观察花苞,花期刚到,两日前他面前那株香桃木才开了今年的第一朵小白花,午后落地窗外的太阳投射进来,照在他身上半暗半明,我一下就想到十年前雨天里他眉间的那一抹红果冬青,果然不论晴天烟雨,秋菊春兰,他都是这样相得益彰。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停下,秦衍回过头看我,挑着很漂亮的嘴角笑了一下:“你这里像一个小的热带雨林。”
我回过神,抱着画朝他走过去,说:“是吧?本来最开始买下这里装修做画室的时候,我爸只是让人在这种了些绿萝和驱蚊草。后来上学的时候看到学校有人卖蚕宝宝,我也买回来养,但是蚕宝宝要吃桑叶,我这儿没有桑叶,所以我就开始学着种桑椹,再后来就学着种其他的,就慢慢把这都种满了。”
他点头道:“很漂亮,哪个是桑椹?”
我把画放在桌上,回答说:“哦,桑椹啊,桑椹我没养了。”
他疑惑道:“为什么?”
我想了想,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有一回我的堂妹来找我玩,她不知道桑叶上有蚕,到处蹦蹦跳跳的,结果一不小心撞到树,树上的蚕就掉了她一身,她一看还以为自己头上身上都是蛆,蛆你知道吧?跟蚕有点像,但是是很小一坨一坨的。她吓出病了,在医院躺了好几天,那以后我就没再养了。”
我说完后,秦衍安静了很久,我也沉默了一下,低头道:“我们还是来说这幅画吧,你要不要看一下,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这么大篇幅的真迹现在很难找了……呃,还有你最晚什么时候要?我让人送去包装一下再给你。”
他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你要给我你的藏画?”
我迷茫了好半天:“不然呢,这大家的画都是几百年才拍卖一副,现在你临时要要,除了把我的给你也没别的办法。你还挺幸运的,要是你那客户恰好喜欢的是他的老师齐白石,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秦衍沉吟了片刻,说:“秘书帮我查过这画家作品的拍卖价格,至少都是八位数。我夺人所好,荞荞,你当时买下这画多少钱,我出双倍。”
我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
他蹙了蹙眉,有些面露疑惑,我佯作轻松地道:“哎,谈钱多伤感情啊,我们父母是什么关系,没有必要这么见外。我本身又不是学国画的,当时就是收藏着玩。而且这画我也不是通过拍卖渠道来的,没有那么贵……你回来之后我也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吧。”
秦衍看了我几秒,突然很淡地笑了一下:“如果是你送我的礼物,我倒不好拿出去借花献佛了。”
我怔道:“啊?我不是这意思。”
他说:“所以你想要什么?”
我又愣了下,看着他的眼睛,我在心里低低地说,我想要你喜欢我,可是沉寂了几秒,只能若无其事地笑笑:“你那么大方啊?那我真要好好想想缺什么。”顿了两秒干脆换个话题:“对了,你的手机号到底是哪个啊?我不知道今天你给我打的这个号码,所以才没接,之前我从我爸爸那里拿过你的电话,给你发短信你也没回。”
他想了想说:“之前刚回来的时候用的是以前的号码应急,后来换了。”
我说:“哦,难怪……”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我低头看了一下屏幕道:“不好意思是我老师,我得接一下,你随意啊。”
我走到独立的收藏室里去接电话,电话里是一个我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学油画的老教授,她说下周在东京有一个中外书画交流展,她有个名额,想带我去,顺便有个为期五天的当地古迹游览参观。
问清时间以及需要准备的事项后我挂了电话,走出房间,客厅里看不到秦衍人,我往另一侧画室走过去,发现他站着画架前,看画架上那幅我还没画完的画。看了一会,又朝着旁边摆放着电脑和一堆线稿的书桌走去。
我随意往桌上瞥了一眼,突然间倒抽一口凉气,赶在秦衍走过去之前冲到他面前,双手后撑挡着书桌说:“我、我这挺乱的,呵呵……”
秦衍上下看了看我那个纠结的姿势,说:“还好。”然后略微侧了侧头,我又往他视线方向挡了挡,他就挑了挑眉梢:“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
我仓惶地道:“没有啊,没什么,就是一堆随手画的草稿,没什么好看的,你要看的话那边书架上有我两本作品集,装订好的,你要看就看那个吧。”
好在他并没坚持,稍稍退了一步,安静了几秒说:“我先走了,画我明天派人来取。昨天你送来的东西我也收到了,谢谢。”
我说:“哦,没什么,昨天我就是顺路所以……”有些不舍地道:“行啊,那到时候你把联系人的电话给我。”
他点头说好,我送他出门,出门前,他回过头对我说:“荞荞,我欠你一个人情。”
没等我说什么秦衍就已经离开,我独自回到画室,拿过桌面上那本速写本,随手翻开几页,看着画里的人我很是无奈地想,什么欠不欠人情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