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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羊子从神台上跳了下来,带着杨钩往院子里奔去,沈莫怀暗中观察他的行动,也没觉得他的身法有什么特异之处,不过他刚刚试过山门的气墙,心有所畏,也就不敢小觑了他。 一青羊子和杨钩跑到院子中间那蓝田玉井,搬开青铜井盖,持诀念咒,又按动玉井的机关,过了一会,井水荡开几个涟漪,便显现出一幅山下的景象来。
沈莫怀呀了一声:“是口玄光井啊!”
青羊子斜了沈莫怀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算你识货!”
秦征听得好奇心大起,心想:“听爹爹说世上有一门能窥见远方情景的道法,名‘玄光术’,莫非就是这口井就有这样的神通?”走过来往井里一张望,秦渭一开始不敢太靠近青羊子,怕冒犯了他,但见青羊子没有阻止秦征,也就走了过来。
玄光井内的镜像,掠过山门,显现出山门外的景象来,秦征心想:“这口井果然神妙——看来刚才我们在山下的种种举动,早就都被他们看去了,所以他们才能如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冒充神像要避开我们。”
他心里正想着事情,玄光井里的画面陡然变化,原本只是一路平静的花草山水,这时却出现了好几个人影,几个人正以轻功在山下奔跑,秦征一见他们的身形马上就认出这几个人正是“宗极门七弟子”中的五个,司马周贤和罗周原却不在其中,秦征便猜司马周贤可能是受伤过重,觅地静养去了——“可他们为什么不御剑飞行呢?”这个念头只是一转,随即想起:“是了,这段路有阴阳磁山,连莫怀都无法御剑飞行呢,何况他们。”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在宗极门五弟子之前,还有一个身穿道袍却披头散的中年男子,但他却不是运轻功在走路,而是在御剑飞行!飞得虽然不快,可是却四平八稳,没有半点摇晃的迹象。
这一来,连沈莫怀也佩服起来:“我在山下,连飞都飞不好,他居然能扛住阴阳磁山巨大的扰乱力量,又飞得如此平稳,看来他的功力不但远胜宗极门那几个弟子,比我也强多了。”
青羊子自然清楚山下有什么玄机,见这人在阴阳磁山之间还能御剑飞行,也忍不住道:“这个人功力好高啊!”
秦渭却忽然坐倒在井边,喃喃道:“是他,是他……”
“爹,是谁?”
“是孙宗乙!”
“什么!”秦征惊叫起来!孙宗乙如何背叛朋友、祸害玄家,这些事情秦征从小就听说了,稚幼的心灵对这个人早已深种恨根!只是一直没见到他而已。不过,秦征的惊叫却被另外一个人的惊呼淹没——
“孙宗乙!”青羊子惊道,“宗极门四大护法之一的孙宗乙?!”他是在问秦渭。
“不错!就是他!”秦渭恨恨道,“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青羊子忍不住指着秦渭破口骂道:“你,你……你可真会给我惹麻烦!”
沈莫怀旁观者清,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青羊子道:“牛鼻子,你该不会怕了这孙宗乙吧?”
“怕?”青羊子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赶紧叫道:“我怎么可能会怕他!小孩子家胡说八道!”
“真的不怕?”
“当然!”
“那……”沈莫怀忽道,“晚辈有一招剑法,斗胆想向前辈请教——”
教字出口,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剑,正是“雀侯”。青羊子还没反应过来,雀侯绿光暴涨,径向他刺了过来,青羊子一声怪叫,手忙脚乱,他的功力本来也不低,但被偷袭之下竟然躲避不开,被雀侯的剑气撕裂了胡子,连脸上的假皮也纷纷脱落。
沈莫怀厉声叫道:“原来你是个冒牌货!哼!这个孙宗乙的功力虽然极高,但你若是真的青羊子,怎么会害怕他,又怎么会躲不开我这一剑?”剑光逼近这“青羊子”的咽喉,喝道:“说,你到底是谁!青羊子又在哪里?”
旁边假青羊子的徒弟杨钩见势不妙,就要逃跑,却被秦征伸手拦住,杨钩袖中飞出一件东西,砰一声炸开,弥漫成一股烟雾,这是“烟遁术”,若遇到别人或许能奏效,秦征却从小跟父亲修习各种遁逃之术,也是此道行家,见他才出符就已经飞出蚕丝,杨钩趁着烟雾要走,脚却被绑住了,烟雾将散,却觉得左手脉门一紧张,已被秦征扣住了——秦征武艺虽远不如沈莫怀,但要对付这杨钩却绰绰有余。
秦征将杨钩制住以后,又上前将那假青羊子脸上的假皮剥了个干净,假皮之下的一张脸倒也飘然有仙家之姿,但既这么容易被沈莫怀制住,则此人绝非青羊子已无疑了。秦征怒喝道:“你到底是谁?”手指捏得关节爆响,就要给他些苦头吃。
那假青羊子慌忙叫道:“左兴海!快叫你儿子住手!咱们好歹也是一场交情,你可不能不顾故人情谊!”
“左兴海?故人情谊?”秦征讶异地向秦渭望去,只听父亲轻叹道:“冰儿,且别动手,这人……唉,我认得。”
被沈莫怀制住的这个假青羊子,乃是江湖上的一个老混混,名叫朱融,此人通晓诸般杂学,在千门之中颇有名气,秦渭当年曾以“左兴海”之名游骗江湖以避宗极门,在旁门中竟也混出了名堂,他和朱融在淮水边相遇斗法,互不相下,便订下交情,自此旁门中人称之为“南左北朱”,齐名当世。
不过朱融和秦渭虽是旧识,却也不知这个“老朋友”竟是宗极门追杀了上百年的“心魔转世”。
秦渭将此情况简略与儿子说了后,朱融苦笑道:“老左,我这次虽骗了你,但你当年也骗了我,把你是心……心圣转世的事情瞒得好紧,咱们有来有往,算是打平。你让你儿子……还有这位少侠放了我们吧。”
沈莫怀看看秦渭,见秦渭点头便缩了剑光,秦征却不肯罢休,仍逼问道:“你不是青羊子……那青羊子又在哪里?”
“青羊子?他死了。”旁边被秦征用蚕丝绑在地上的杨钩叫道。
秦家父子一听齐喝:“胡说!”秦渭叫道:“青羊真人是云笈派大宗师,怎么……怎么会死!”
朱融却苦笑摇头,道:“人谁无死?他修为再高,也有归西的一天啊。老左,你也不想想,他几岁了!”
青羊子的具体年岁秦渭虽然不知,但推算起来至少也在八十以上,或者已经近百,人生七十古来稀,到了他这年龄,就算养生有道,老死病逝也都不足为奇。
朱融见秦家父子仍然不肯相信,指着地上杨钩说:“你们放了我徒弟,我叫你们相信。”
秦渭伸手为杨钩松了绑,便跟随朱融朝道观后走去,秦征喝道:“你最好别使什么诡计!”
朱融冷哼了一声,说:“小子,我和你老子认识几十年了,我的个性别人不知,你老子却当知道。我和你们又没深仇大恨,害你们干什么?”
秦渭也知道朱融虽是千门中人,张嘴就骗人,又爱贪小便宜,市井气甚浓,却非心狠手辣之辈,甚至还有几分仗义,就对秦征道:“征儿,朱伯伯虽然喜欢骗人,但心肠也不坏。”
一行人来到后山山腰,路上朱融说道:“半年前我和杨钩为了逃避仇家追杀,阴差阳错误入此山,知道这里是青牛谷后委实吃了一惊,但我们到这里时道观早已荒废,也不见有云笈派的人,我们反正也无路可走,就在这里住下了,住了这么半年,才算把这座山谷虚实摸了个透。”
他寻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本是被十几根大蔓藤垂下遮挡得密密实实,朱融拨开了蔓藤,里头才是一个八卦石门,朱融双手贴着石门,道:“光是这道石门,我就琢磨了两个月,才寻到打开的方法。”持诀动机关,石门洞开,里面却是一个好大的洞穴,怕不有十五步方圆。而且洞内有洞,尚有三个里洞以甬道连接着外洞,这外洞就如厅堂,里洞就如房间一般。三个里洞上端都铭有小篆,都只有一个字,一曰读,一曰炼,一曰悟,山洞虽与外界隔绝,但每洞都安置有夜明珠,把整个山洞笼罩在淡淡的珠光之中。
朱融指着三个洞口说道:“左边这个读字洞最大,里头藏着上万卷道经,右边的炼字洞里是丹炉药草,中间这个悟字洞却只有一个蒲团,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秦征心中燃起了希望:“这里才是青羊子前辈的居处吧?”
朱融却指着正中那个悟字洞摇头叹道:“你何不自己进去看看?”
沈莫怀推了他一把说:“你带路!”因怕洞里有什么机关,已激雀侯剑气抵住了他的后颈。朱融无奈,领先而入,里面却也没什么机关,进了“悟字洞”后,果见洞内只有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须皆白、满脸皱纹的道人,秦征沈莫怀见到有人,忙押着朱融杨钩退了一步,小心防范,朱融笑道:“你们怕什么!这就是青羊子,只不过早在我三个月前找到这里时他就已经死透了!”
秦征大吃一惊,赶紧上前细看,果见这道人肌理枯槁,有如老树死皮,一探呼吸、脉门、心脏,触手处有如枯木,果然早“死透了”!秦征却道:“人是死人,可怎么知道他就是青羊子?”
朱融道:“你看看蒲团边的字。”
秦征向地面一看,只见蒲团边果然有一行字,似乎是用手指刻出来的:“欲入我门之有缘人,可葬我骸骨于后山玲珑塔顶层,三跪九叩,授汝玄卷,传汝至道。青羊子。”
秦渭但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坐倒在地,秦征仍不肯死心:“这字……这字谁都写得……”
却听沈莫怀道:“不,这人应该就是青羊子。”
“啊?莫怀,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沈莫怀指着道人的尸体说:“你仔细看看,他的尸身是否盘绕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紫气?”秦征细心观察,果觉似有一道紫气盘绕着尸身,沈莫怀道:“这是紫气金身,而且是纯紫之气,能在人死后保持尸身千年不腐,只有道家绝顶人物死后才有此表征,我曾听师父说,有此修为的道家人物,当世不过二三人,而像他们这种修为的大宗师,自然不大可能临终还要冒充别人,所以这人应该就是青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