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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道子放开了雷炎,便有一个满脸皱纹却面皮无须的老头子走近前来,用一种阴阳怪异的雌声躬身道:“炎少主,娘娘召见,请随老奴来。 ”
雷炎看他的容貌,听他的声音,心道:“这老头莫非是个宦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娘娘?难道这里是建康皇宫不成?”
司马道子要跟着来时,那太监又躬身道:“娘娘只是召见炎少主,司徒,您还是先去料理宫外之事吧。”
司马道子暗藏愠怒地看了雷炎一眼,一个拂袖转身出门,看到司马道子受挫,雷炎心中不知为何大感莫名愉快,那感觉就像两个孩子抢夺糖果,雷炎抢赢了一般。那老太监又道:“炎少主,咱们走吧。”
雷炎心中有无数疑团,也知道这些疑团即将解开。他再不犹豫,跟随那老太监穿过数重门户,沿途遇到两拨宫女,都是见到了他便下跪参拜,不久来到一处偏殿,纱帘之后,隐约见一女子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在明朝马皇后允许民间女子结婚可以如此穿着之前,有资格如此穿戴的,只有皇帝宫中后妃!
那老太监已经伏地跪下,口呼娘娘,道:“炎少主到!”便退了出去。
偏殿之中再无第三个人,纱帘不揭自开,一个中年女子端坐凤座,只见她身材高大结实,皮肤暗黑,就算她再年轻二十岁,以这等身材相貌也算不得美女,但雷炎见到他之后心情莫名涌动,他明明不认得她,却是脱口便叫了出来:“娘!”
端坐凤座上的这个女子,竟然是当今大晋天子司马曜的生母,太后李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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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竟陵。
自从襄阳被苻坚攻取之后,这里就成了晋国的最前线。
竟陵虽然也是一座名城,但和襄阳相比,无论是城防体系还是天险阻碍都要差不止一个档次,无法有效地阻止北方冲下来的大军,要作为荆楚的北大门,它是不大够格的。因此苻坚自夺得襄阳之后,便认为整个荆北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虽然还在秋天的时候,荆楚方面就察觉到北面似乎有骑兵异动,但胡人来来去去的,偶尔数百骑突入,却也总是虚惊一场。慢慢地,竟陵守军也就懈怠了。
寒冬萧瑟之际,竟陵城的守军正在烧火取暖,忽然地面微微震动,负责听地的人本来蜷缩在地洞柴草之中打哆嗦,现这震动之后赶紧趴下,跟着吓得跳了起来:“有警!有警!”
“又来!”城头的守军听到之后懒洋洋的。
“不是百骑级的骚扰,是千骑,甚至两千!”听地的守军大叫!
城门守将这才吃了一惊,与此同时,城外西北、东北、正北也有三道狼烟冲天而起!
“果然是敌袭!”
“千骑敌袭!”
“防卫!守城!”
“放千斤闸!”
刁斗之声大作,整个竟陵都震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封急报也如风如火,驰往江陵求救。
这一次对竟陵的攻击不再是骚扰,而竟是一次出动了两万大军的侵略。
江陵城内外,驻扎着晋国最强大的军队荆楚军,江东大部分人都认为,荆楚是大晋门户,荆楚军乃是大晋梁柱,荆楚在,大晋在,荆楚亡,大晋亡。
此时荆楚军的领袖,是已故枭雄桓温的弟弟、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都督桓冲。战报不停地飞入军中后,桓冲不缓不急,打开细看,随即交给部将桓石虔、桓石民,跟着转给军事咨谋张玄之等人。桓石虔当即请战,桓冲问张玄之道:“索虏遣其伪荆州司马阎振、中兵参军吴仲,率步骑二万余人,犯我竟陵。以左将军高见,索虏此次用兵,意欲何为。”
当年荆北重镇襄阳沦陷,作为荆楚地区最高军事领袖,桓冲曾引咎辞职。但荆楚军自桓温以来一直就控制在桓家手中,如今桓温虽死,但晋国上下,除了桓温的继承人桓冲之外却是谁也掌握不了这支重兵,因此桓冲虽然请辞,大晋朝廷却仍然不敢动他。
张玄之是襄阳沦陷之后建康朝廷派来的,一方面是作桓冲的军事参谋,一方面是作为建康朝堂和的联系。他见桓冲不问桓石虔、桓石民,却先问自己,便知这一问问的不是军事,而是政治,当下答道:“如今我大晋疆土,仅存吴、楚,楚在上游,吴在下游,索虏若得荆楚,顺流而下,建康便危在旦夕!荆楚安,则江东安,荆楚不保,则江东危矣!眼看襄阳已失,索虏若谋荆楚,于我便是灭国之祸,于他则是倾国之战。索虏若欲倾国而战,纵使不是彼酋苻坚亲征,也必是苻融前来,此外便是慕容垂也不够这个资格。这次若是苻融、慕容垂前来,或还有资格与都督一较雄长,而今只区区阎、吴之流,纵动以两万大军,亦不过前驱试探而已。以玄之鄙见,都督但遣部将迎敌便可,无须过分紧张。”
桓冲微微一笑,道:“阎、吴之犯,早有征兆,我也曾令你知会朝堂诸公,建康那边,对此可有什么指示?”
张玄之答道:“丞相闻讯之后,但言:区区阵前卒,不足宰相挂齿,更不值得动天子之听,桓都督那边自会处置。”
桓冲笑道:“看来丞相倒还信得过买德郎[买德郎,桓冲小字。]。”
张玄之道:“战国时,赵有廉颇、蔺相如,将相亲和,虽强秦不敢犯境。今我大晋谢丞相之贤,远过蔺相如,都督之能,又不下廉颇,只要将相同心,吴楚一体,想那索虏再强,又何惧哉!”
桓冲闻言一喜,便对桓石虔桓石民道:“索虏两万人来,我们也不占他便宜,尔二人便以二万人往,水6并进,务求克敌!”
桓石虔桓石民起身领命出战,在竟陵城外与守军里应外合,大破苻秦军马,秦军退守管城,桓石虔乘胜追击,冒着严冬一举攻陷管城,活捉敌军主将,斩七千,俘虏过万。桓冲收到战报之后哈哈大笑,道:“襄阳之耻,雪得三分矣!”便向建康报捷。
与此同时,苻秦荆州刺史都贵也向长安报急,苻坚临朝听政,将战报轻轻丢到地面,冷冷道:“襄阳疮疤未愈,桓冲小儿便忘疼痛了?诸将军,谁为朕一讨岛夷?”
诸将跃跃欲试,便见苻融越众而出,奏道:“陛下!兵法云:主不可因怒兴兵。竟陵不过纤芥之疾,无论成败都无须动长安心腹之兵!伐晋乃是大事,宜从长计议。”
自王猛死后,苻融便是当朝第一重臣,又是苻坚的亲弟弟,他一表反对,朝中诸将便谨慎了起来,那些慎重的大臣更是趁势纷纷劝阻,尚书左仆射权翼道:“当日襄阳之战,桓冲畏缩不前,以致襄阳失守,眼看造成此等大过失,桓冲也不得不向建康请辞,可晋廷非但未加惩处,反而妥为安抚,据细作探知,桓冲、谢安之间未有罅隙,岛夷将相亲和,实在是无机可乘!”
连太子苻宏也道:“父皇,如今已是严冬,晋军又刚得胜,气势如虹,此时进兵有如逆水行舟。不如静候天时,待得江东有隙时,再议进取不迟。”
恰巧这时天降大雪,一股寒风吹得雪花入内,殿中武将倒不怕什么,文臣却有好些哆嗦起来的,苻坚听了众人的言语之后甚为不悦,目视慕容垂,却见他也没什么反应。
苻坚也知道此时不是进兵的良机,哼了一声,道:“也罢,便让司马家再偏安几天吧。”
退朝之后,主和的文臣、主战的诸将三五成堆,各自议论,慕容垂却不一语,一路回到家中,换了便服,慕容垂一生多子,且有不少成才,如慕容农、慕容隆等,都是智勇双全,侄子慕容楷也是年轻一辈了不起的人物,这时聚到跟前,慕容楷便道:“今日朝会,天王询问诸将,意图南征,叔父为何不一语?”
慕容垂道:“你认为我应该说什么?”
慕容楷道:“当年我鲜卑建立大燕,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先父固然英烈,叔父更是人中之龙!就连那桓温都在叔父手下枋头[枋头饮恨:指枋头之战,公元369年晋大司马桓温,率步骑共五万大军,从姑孰(今安徽当涂县)出,开始了人生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北伐,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距前燕都城仅几十里的枋头,遭遇前燕殊死抵抗,又因粮道断绝,不得已而归,归国途中先是被慕容垂设伏打败,跟着又被赶来支援前燕的前秦将领苟池、邓羌劫了归路,回到姑孰五万步卒仅剩万余人。这一战后世称为公元369年晋大司马桓温,率步骑共五万大军,从姑孰(今安徽当涂县)出,开始了人生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北伐,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距前燕都城仅几十里的枋头,桓温屯兵枋头,遭遇前燕殊死抵抗,又因粮道断绝,不得已而归,归国途中先是被前燕慕容垂和慕容德设伏打败,又被赶来支援前燕的前秦将领苟池、邓羌劫了归路,回到姑孰五万步卒仅剩万余人。这一战后世称为“枋头之战”。
]饮恨!只恨出了慕容评这个奸臣祸乱朝堂,逼得我等远走,又导致我大燕覆灭,并入苻秦。但我慕容一氏何等英雄,鲜卑更是远胜氐族,岂宜久居人下?若是苻秦内外相安,则我慕容氏无机可乘,但苻天王既有意伐晋,却是我们的机会!”
慕容农也附议道:“兄长所言不错!我观近年天王屡胜生骄,时露狂态,渐渐听不得逆耳忠言了。秦军伐晋,若胜,则更增苻天王之狂傲,使得国中有隙;若败,则北方必乱,到时我等乱中取势,大燕复国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