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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青浦因妹妹打了尹千何一耳光而颇觉愧疚,但他妹妹本人却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兄妹俩回府之后,范清朣便径自回房中换衣服。
丫鬟心儿因在府中忙碌过节事宜,没能去看龙舟,这会儿却见范清朣浑身湿透地回来,忙问道:“姑娘,不就是赛个龙舟而已嘛,怎么就成这幅模样了?”
范清朣道:“落水了。”
“啊?船上那帮人怎么没保护好你啊,回头要让夫人训他们一顿才是。来,先把湿衣裳换下,待会我再去弄点儿热水来给你洗洗,这身上还有泥呢。”心儿说着就去为范清朣脱湿衣服。
范清朣张开双臂任由她给自己宽衣,“你会游泳吗?”
“不会。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范清朣在房里换好衣服之后,就有下人来请她去用饭了。
吃过午饭,她便交代心儿去为她办一件事,自己则跑到后庭中晒起了太阳。
此时正值日中,太阳虽比不得盛夏火热,但也不像春天那么温和。
范青浦想让范清朣随他一起去跟尹千何道歉,便到后园来找她。刚进园就见她一动不动地立于庭中毫无荫蔽的地方,不知在干什么。
“清朣,这阳光正盛,你站在此处做什么?不怕晒吗?”
范清朣没有看他,只认真说道:“惩罚自己。”
“为什么?”
“因为我输了。”
范青浦忘了,他这个妹妹性子十分好强。
“你第一次参加龙舟赛,有这个成绩也不错了,不要太在意。我认为你应该怪自己的反倒是打人这件事。”
“我是范府之女,绝不许输。”范清朣的话字字铿锵。
范青浦又忘了,他这个妹妹不仅好强,还以自己是名将范将军的女儿为此身荣耀,把所有竞争场都看作战场,输就是莫大的耻辱。
“那范府之女就可以随便打自己的恩人了吗?”
范清朣沉吟半晌,道:“她不救我,自会有我们自家船员救我,但除了她,没人敢轻薄我。”
这是什么道理?范青浦被这个妹妹说得怀疑起自己的认知能力来。
“都说那不是在轻薄你了。”
“那样不算?母亲并不是这么教导的。”范清朣抬出范夫人教她的女子之道。
“娘教导你的那些是针对男子的,救你的可是位姑娘,不能算在其中。”
“哥哥的意思是跟姑娘就可以这样?”
“啊…也不是那样。怎么说呢?”
范青浦感觉自己好像要把妹妹教坏了,所以赶紧澄清:“今日之事是特殊情况,尹姑娘是在为你……”
“什么?”
“呃,为你……诶,尹姑娘那是在做什么?”
“哥哥也不知道,所以就是轻薄。”
好吧,范青浦已无力解释,只得干笑两声。
“姑娘,我把她们找来了。”心儿在这个恰当的时机带着府里的三个女眷过来了。
范清朣解除木头人惩罚模式,伸展了一下手臂,向那几个女人问道:“你们会游泳?”
女人们齐声回答:“是的,姑娘。”
“好,教我。”
“啊?姑娘,你怎么突然要学游泳了?你可是五行缺水又忌水的八字,遇水不利,不能学游泳的。”心儿忧虑地劝说道。
“胡说八道。”范清朣对八字之说不屑一顾。
范青浦道:“我的好妹妹,你学游泳又是要做什么?”
范清朣道:“范府之女不会游泳,若是与敌军在水上作战,掉水里就死了。”
范青浦呵呵笑道:“你想得真周到。”
他觉得再劝她去向尹千何道歉也无济于事,她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那就只能由他这个哥哥代她去收拾烂摊了。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呢,还是个有点儿古怪的妹妹。
范青浦拿了些礼物去找秦重,他不是给秦重送节礼去的,只是向他打听尹家在哪儿。从秦重那儿得知尹家在清水巷,他便独自去找尹千何。
来到尹家门前敲过门后,来开门的是尹千仪。
“你不是……”尹千仪认得范青浦就是卖画给她的人,也是午前那个落水姑娘的兄长。
范青浦施礼道:“在下范青浦,是为今日舍妹之事前来道歉的,不知令姐可在家中?”
“哦,在的,范公子请进。”
尹千仪将范青浦引到堂屋之中,尹千何跟她爹都在屋里。
范青浦又与他们见过礼,并说明来意。
尹千何彼时脸上仍然红肿着,还隐隐作痛。
她摸着自己的脸道:“范公子,令妹下手可真重,你们再也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吧。”
范青浦再次赔礼道:“实在是非常抱歉,舍妹不懂事,还请尹姑娘切勿跟她一般计较。在下带来一点薄礼并一些消肿药物,权当补偿姑娘所受之苦,还请姑娘笑纳。”
尹千何道:“你这会儿倒是谦虚有礼。礼物就不用了,药我倒是可以收下。你们的药应该很好用吧?是不是很快就能消肿的?你看我这个样子简直没法出门见人,我还想趁着过节出去游玩游玩呢。”
范青浦道:“这伤药是舍妹平常自己在家配的,确实比一般药铺里卖的要好些,但也不是神药,总还是要多用几次才能挥效用。”
尹千何听后失望地说道:“那我只能带着面巾出去了。诶,对了,你那位妹妹就是宋允辰的未婚妻吗?”
“正是。”
“哦。”尹千何顶着鼻子若有所思,这两人配在一起……
“姑娘,药物当是赔礼的,那别的小礼就是谢礼,谢姑娘救了舍妹,也请姑娘收下,尤其是这个。”
范青浦拿起一个长方形盒子打开来,从中取处一个画轴。
“这个?难道是上次那幅竹林七贤图?”尹千何猜道。
“是的。不知姑娘如今是否还愿意要这幅画?”
尹千何笑道:“上次我要买,你偏不卖,这次又自己送上门来。范公子,你说这人生的因缘是不是很奇妙?”
“哈哈哈哈……姑娘说的是,山水轮流转,的确很奇妙。”
“好,这画儿我就收下了,当作是我的战利品。正好我家这堂屋里缺幅画,上次买的石兰赋被我妹妹挂到房里临摹去了。另外,我就原谅你妹妹啦,虽然我也没怎么怪她。”
“姑娘真是大人有大量,在下在此替舍妹谢过姑娘。”
“我也不是大人大量。只是啊,刚被打的时候有点儿懵,没顾得上生气。然后吧,有点被你妹妹说的那句话雷到。雷到懂不懂?大概就是又无语又好笑笑的意思,竟然就生不起气了。”
范青浦对此深有同感,从小到大,对于范清朣做的任何事,哪怕是明知她犯了错,他也生不起气。尽管经常因为她的一些言论和行为而头大如斗,但他仍然很疼爱她。
“呵呵,我这个妹妹就是这般古怪,总有一套自己的大道理,但又不是什么坏心思,家中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
尹千何也笑了,“我看这是叫有其兄必有其妹吧,她哥哥也是怪人一个。”
“姑娘怎么跟秦兄一样的想法,他也曾这样说过。”
“那就证明的确如此嘛,你说呢?”
“哈哈……”
范青浦本是来严肃地向尹千何赔礼的,最后却变成说笑了。不过,说得倒是很投机很欢乐。
随意谈了一阵,范青浦便起身告辞,尹千仪将他送至门口。
他站在门外说道:“姑娘请留步。听令姐说姑娘在临摹在下那幅拙作,在下劝姑娘还是赶紧停下。那画是我酒醉之后画的,毫无章法可言,看着可能好,但姑娘切不可学我这乱章,免得连自己原有的风格也失去了,要临还是得找些正经之作来临才是。”
尹千仪道:“多谢公子指点。”
范青浦笑道:“我这也谈不上指点,只是怕自己的画害了姑娘的笔而已。”
“公子严重了。其实我作画也没有什么章法,有时想起来便画几笔,权当打打时辰。”
“那倒也无碍。哦,不耽误姑娘了,告辞。”
“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