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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栗打沈丹舒院子里出来,想了想,又转头回了合安堂。
此时田氏与沈淳等人还未走,见沈栗回来,田氏忙问:“如何了,可安排妥当了?”
沈栗点头道:“祖母放心,孙儿嘱咐了伺候的丫头们,不会出事的。”
沈淳怒道:“出什么事?她还要闹?”
沈栗忙道:“没有没有,六姐刚刚想通了。”
“什么?”田氏吃惊道:“真的想通了?就这么一会儿?”
沈栗笑道:“其实六姐并非是要抢二姐的婚事,只不过是不知从哪儿听说宫家那位不太争气,怕咱们是把她随便许了人,将来无人撑腰罢了。”
“这孩子!”田氏埋怨道:“话都说不明白,只顾撒泼,我就说,咱们家的孩子,总不会是嫌贫爱富的。”
沈淳疑道:“真是这样?她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沈栗斩铁截钉道:“六姐养在深闺,能有多大眼界?父亲觉得是小事,到六姐那里就是天大了,她又没人商量,可不是就钻了牛角尖?如今与她说开了便好。”
郡主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是虚惊一场,母亲可放心了?”
田氏今日折腾一场,十分疲累,如今便要回何云堂休息去,郡主陪着他。
沈栗见再无事了,随即告退。
沈淳看向世子:“栗哥儿的话你可听了?”
沈梧忙恭声道:“儿子听得了。”
沈淳沉声道:“我知你常担心栗儿会觊觎你的世子之位。”
沈梧心中一跳:“父亲……”
沈淳打断道:“此乃人之常情,当初为父也曾如此担心你三叔,后来你三叔也果然起了异心!”
沈梧迟疑道:“父亲,那七弟他……”
沈淳摇头道:“你知道栗儿和你三叔最大的不同在于何处么?”
沈梧茫然看着沈淳。
沈淳道:“栗哥儿的眼界从来不只拘于这侯府里!”
“他也从不以庶出自怨自艾,他想要的,从来都自己去拼,何尝抢过别人的?”沈淳看着长子柔声道:“梧儿,你是这侯府将来的主人,你不单要学会防备别人,还要学会容人!不能容人,肯站在你身边的就会越来越少,最终不过是个空头爵爷罢了。”
沈梧渐渐低头道:“儿子让父亲失望了。”
沈淳道:“梧儿,你是为父的长子,自小为父最重视的就是你,你放心,只要为父在一天,就不会容忍别人惦记你的东西,然而为父也不希望你们最后闹得兄弟不和。”
沈梧道:“儿子明白,再不疑心七弟了。”
沈淳教训了长子,叹了一声,也去了何云堂。
此时郡主已请了府医过来给田氏诊脉,沈淳惊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郡主忙道:“侯爷不必担心,是妾身见母亲有些疲乏,请李先生过来看看,其实并无事的。”
田氏也道:“不过是年纪大了娇气些,无需大惊小怪。”
沈淳去看李郎中,李郎中也道:“春乏秋困夏打盹,老人家反应的明显些,不碍的,也不必吃药,把熏香撤了,好好睡几觉就好。”
沈淳方放心。
郡主如今掌家,琐事繁多,见这边安生了,便即告退。
田氏问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事?”
沈淳叹道:“梧儿日日拘在府中养病,眼界格局越来越小了。”
田氏皱眉道:“是不如小时候爽朗——他又忌惮栗哥儿?”
沈淳道:“我三番两次说不听,待栗儿好一阵坏一阵,栗哥儿精似鬼,能猜不出?就怕把兄弟情义磨没了,我们在时还好……”
沈梧再这么三天两头阴阳怪气地折腾,沈栗就是个佛也忍不得了。
沈淳正当壮年,还弹压得住,日后沈栗成了气候,就是亲爹也不能总摁着儿子的头叫他吃亏不是?
田氏也犯愁,儿子们真要打架,就是皇帝都没辙,沈家也没有灵丹妙药。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你心里怎么打算?”田氏问。
沈淳郁郁道:“这一问真是难为我。”
田氏道:“既然错不在栗儿,你就好好管教梧儿,他将来是要承爵的,这么小心眼可不成。”
何云堂里母子两个对坐叹息,合安堂里紫山郡主正训斥齐嬷嬷。
“你是有多没眼色?就敢去扯六姐儿的头?”
齐嬷嬷嗫嚅道:“奴婢是不忿六姑娘对郡主不敬。”
郡主冷笑道:“如今解气了吗?她不好,自有规矩管着,说到底是她不尊嫡母。现下成什么了?我刚嫁过来一个月,手下人就敢对家里姑娘动手,叫人以为我多么心狠手辣呢!”
齐嬷嬷惭愧道:“奴婢莽撞了。”
“你是莽撞了,”郡主板着脸道:“你大约心里还埋怨沈栗喊住了你。”
齐嬷嬷忙道:“奴婢不敢。”
郡主摆摆手:“你是我的奶娘,我能不知道你?”
齐嬷嬷讪讪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打狗还要看主人,七少爷也太……”
郡主嗤笑道:“你知道六姑娘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齐嬷嬷悄声道:“听说是自尽?”
郡主道:“你再想想六姑娘今日大吵大闹的样子,是想给自己留后路的吗?”
齐嬷嬷吓了一跳:“郡主是说……”
郡主低头摆弄自己的手绢道:“你该谢谢沈栗叫住了你——林姨娘死时可是拽了前头那位的一个嬷嬷下去!”
齐嬷嬷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郡主道:“别小看了那位六姑娘,要真按照她的打算,不但是你,连我也要受连累,我这里不好,礼贤侯府和晋王府的关系也好不了。小丫头还真狠,难为沈栗劝住了她。”
齐嬷嬷颤声道:“奴婢这就着人看好了六姑娘。”
郡主道:“怕是不用你了,我这继子是个周全的,应该已经安排好了。”
齐嬷嬷眨眨眼睛,低声道:“奴婢也觉的这七少爷不是池中之物,较之世子……”
“世子日常连自己院子都不出,心眼儿养的像女人,”郡主向绣椅上一靠,轻笑道:“我看咱们侯府日后怕是要指望着栗哥儿了。以后待他恭敬些,懂吗?”
齐嬷嬷殷勤应道:“奴婢明白了,以后再不敢对七少爷不敬。”
礼贤侯府的天枰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倾向于沈栗,沈栗自己却是没有感觉的。
他如今正忙着去寻六姑娘未来的那一位——宫淅宫浦和。
此人很好找,他如今是沧澜棋院的常客。沧澜棋院还是沈栗出主意开的,如今他手里还有棋院的份子,找人容易的很。
两盏清茶,四样时鲜点心,宫淅笑道:“不意今日得见沈七公子当面,在下不胜荣幸。”
沈栗似笑非笑道:“您太客气了,说不定日后还要称您一声姐夫,在下还未有字,如不见弃,跟着家中叫我一声栗哥儿就是。”
宫淅心下一喜,道:“那在下就厚颜称一声栗贤弟了,不知贤弟今日找我有何要事?”
沈栗曼声道:“唔,浦和兄还不知道——大约回家后会有人告诉你,我那六姐对这桩亲事不太满意。”
宫淅愣了一下,紧张道:“那贵府是想要退亲不成?”
沈栗轻笑道:“浦和兄就不问问在下六姐为何不满?”
宫淅轻叹道:“多半是因为在下家道中落吧?”
沈栗的六婶宫氏与沈沃成婚时,宫家乃是侍郎府第,可惜,宫家老太爷和大爷相继去世,宫家顿时没落下来,如今只有宫淅的小叔在外一任知府,国都里早没宫家这一号了。
沈栗笑道:“六姐到没嫌弃贵府门第如何,却是嫌弃浦和兄本人似乎,嗯,前程不明。”
叫沈栗一说,沈丹舒的心气高就不是嫌贫爱富,而是嫌宫淅没出息了。
若是旁人,听到女方看不起自己,说不定立时就恼了,然而沈栗却笃定这宫淅十有**不会。
沈栗在这人眼中看到的是熊熊野心。
以宫淅的身份来聘沈丹舒,确实有高攀之嫌,然而宫淅仍然坚持求娶,说明他心里未尝没掺杂这个主意,既然如此,沈丹舒的嫌弃应该在他的预料之中,并且反而会激起他的好胜之心。
果然宫淅听说沈丹舒并未嫌弃宫家门第,反而放松笑道:“要是沈六姑娘担心在下日后没出息,不妨,还请待今年乡试之后再看。”
沈栗轻笑道:“浦和兄有这个心气是好的,婚事既已经祖母和家父拍板,无论浦和兄登第与否,沈家都不会悔婚的。会受浦和兄乡试影响的,大约只是六姐对浦和兄的看法了。”
宫淅傲然道:“无妨,请六姑娘拭目以待。”
沈栗点头道:“如此就好。不过,我这六姐性格稍显倔强,浦和兄若心有芥蒂,不妨趁早言明,若是成亲之后又起龌蹉……”
宫淅仔细看了看沈栗,轻笑道:“久闻栗贤弟聪敏细致,果然如此。贤弟不是可以轻易糊弄的人,在下就直说了吧。聘娶贵府六姑娘,在下的确是有走捷径的心!既然如此,在下心里早有准备,日后只要六姑娘不太出格,在下一家人都不会多话的。“
沈栗似笑非笑道:“但愿浦和兄日后出息了,不要翻脸不认人就好。”
宫淅郑重道:“贤弟放心,在下虽爱取巧些,却也不是没底线的。”
宫淅回家果见小姑宫氏来劝宫淅母亲朱氏放弃这门婚事:“不像样,跑到正院去大吵大闹,这闺女向来尖酸,娶她进门那还了得。拼着我在老太太面前没脸,也不能教浦和娶那丫头!”
朱氏问儿子:“你姑姑不叫娶,说是今天那姑娘闹着不嫁咱们家。”
宫淅点头道:“沈家七少爷今日找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