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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吟站在穿衣镜前,欣赏自己的身体。
戏服已经制好了,她马上要试穿。
这样一具身体,比初初回来时要诱人得多。她的胸比前段时间又大了点,一捏就涨得疼。上面晕纹扩散,散发熟美的气息。她的腰腹线条流畅,平坦腹部微微长了点小赘肉。阮吟皱眉,这段时间是被填食填得太多了,这体型已是她能容忍的极限,必须节食了。
这段时间阮吟经期紊乱了,十几天前才来的大姨妈,几天前又来了。每次量又少,腹部又坠痛不已,搞得她疑神疑鬼,身心具疲。
“是不是该做次全身检查了?”阮吟自言自语,她怕死,怕得不得了。
可越是怕,可怕的事越是来到。阮吟是昏倒在舞台第一线的。
当天她换好戏服,组织南山话剧社全体社员排演,她一句一句替每个社员抠戏,正在指导一个小社员某一句台词与站位。
唐宣坐在观众席上,直觉得阮吟有哪点不对。只见她脑袋虚晃了两圈,似乎有点站不稳,然后直接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所有人冲过来,应佑裳抱住阮吟,她双目紧闭,脑门沁汗,脸色比宣纸还要苍白单薄。
“血,血,阮学姐裙子上有好多血!”有个社员惊恐尖叫出声,她见到了阮吟奶黄色的长裙上沾满了血迹,暗红色的,汩汩往外冒,带着丝丝的热气。
救护车来时,白秀颤声问唐宣,“唐哥,戏还排吗?”
很多人瞪白秀,这节骨眼上,人都快没了,还问戏。戏你妹啊!唐宣薄唇紧抿,他两只眼睛细小严肃,深深看了白秀一眼,点头,“排!阮副社长最希望大家把这部剧排好,这部剧是要给咱们南山话剧社挣名声的,我们要排,继续排!”
“即使阮吟不能上,咱们南山话剧社还有这么多菁英,只要有信心和绝勇,都能演好含珠夫人这个角色。”唐宣安抚人心,一路走来,阮吟替他担了太多太多责任。他不能再自私的沉浸在自己的演绎生涯里,他要作为一个男人,站出来。
“她已经妊娠十二周了。”带白色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社员们面面相觑,她们这个年纪大多男友都没,莫说怀孕生子。如今年满十八也能结婚扯证,她们倒不质疑阮学姐的私生活,只觉漂亮的人果然生活方式与节奏都与她们正常人类不同。
“她的亲属来没有?”医生问。
“我我!”唐宣立马窜过来,猴急地说。
“男朋友来没?”医生再问。
唐宣:“我我!”
医生一双浓眉蹙起:“我不是指喜当爹的那种。”
还没等唐宣辩解,应佑裳走过来,从容不迫地镇定道,“医生,孩子的父亲是我,请问阿阮怎么样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医生一瞧小伙子品貌,总算嘘了口气,看来找到正主了。越是这种漂亮到没边的小姑娘,乱认种的情况就越多,现在越来越多不靠谱小伙子已经等不及摩拳擦掌地做爹了。
众小妖又是一阵吃瓜,小小一个社团,怎能容纳如此多的儿女情长。众人已脑补出阮学姐与应校草两厢情愿,唐大师横刀夺爱的狗血剧了。
“宫外孕,现在有两种开刀方法,需要家属签字。小伙子,打电话给她的家人吧。”医生劝道,他见应佑裳听闻宫外孕三个字震慑当场,不由拍肩安慰。还没等拍肩,帅小伙边上那个乱认儿子的死胖子捂脸哇哇哭了起来,胖子哭得撕心裂肺,下巴从三层硬挤出了六层。
正当医生犹疑之际,第三个认儿子的男性出现了。他赤红着眼,朝医生走过来,一字一顿地问,“她怎么了?”
“医生,你告诉我,她怎么了?”
男人身量很高,双目充血,脖颈的青筋分明。他受了严重刺激,可能有精神问题。医生立马反应过来,不由得退后两步。一种本能驱使,医生立马判断出,眼前这名名叫乔皙的男性,才是抢救室里已经休克了的女孩的配偶。
医生把乔皙引到诊断室内,据唐宣提供的消息,阮吟是没有亲人的,唯一的父亲在国外,且早已抛弃了她。
他向乔皙介绍情况,”阮小姐属于宫外孕,胚胎在输卵管内着床。现在胚胎已经过大了,足有9cm,挤压导致输卵管受损破裂,阴|道大出血,以致休克。”
医生抬眼的时候,发现眼前的男人已经把下唇咬碎了,下半张脸鲜血直流。乔皙恶鬼一样紧紧盯着医生,全身癫痫病人一样颤抖,他克制着,紧紧克制着。
医生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下去,“现阶段有两种手术方法。一种是直接切除输卵管,以后……”医生被乔皙的眼神吓得毛骨悚然,他有种自己再说一个字,就会被对方掐死的错觉,“以后她很难再孕育后代,可以说概率基本为零。第二种是输卵管开窗术,切开输卵管取出胚胎,能保留她的生育功能。”
“危险性?”乔皙哑着嗓子问。
“阮……阮小姐……她发现过晚,胚胎已经基本成型了。直接切除输卵管是最保守安全的做法,如果……一定要保留生育功能,很容易大出血引起生命危险。”医生本能地想逃离诊室,他笃定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疯子,精神病!
“第二种!”乔皙抓了一支笔,飞快签字,“医生,我选第二种!”
他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凌乱不堪。他的思维已经混乱了。
唐宣一直关注诊室情况,他明白乔皙为何要选第二种,又不能原谅他选了第二种。他走出诊室,吩咐应佑裳带社员们回去,大家明天还要照常排练。戏剧节就要来了,演出的门票已经印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阮吟进行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手术,出来时腹部插满了管子,整个人昏迷不醒,生活不能自理。乔皙一路追过去,一双大手捏住她的小手,死不放开。他灰蒙蒙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像起死回生一般,面孔里出现那种燃烧生命的狂热。
阮吟被送到最好的单人病房,接受最好的照料。乔皙换了防护服,一直陪护,他眼里只能看到她,除此之外谁也没有。
“如果选第一种,阿阮会责怪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唐宣隔着门,冷静对乔皙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自认为单纯可亲的小*砸,实则是个有着霸道可怕占有欲的疯子,真正的疯子。乔皙把包括唐宣在内的一切人拒之门外,他要拥有阮吟,只有他能看见,只有他能触摸,只有他能占有。
“所以你害怕,罔顾她的性命。你选了第二种,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唐宣擂门,胖子哭花了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死了怎么办?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死了也没人心疼没人伤心,所以她的命就轻贱吗?乔大少爷?”
乔皙理也不理唐宣,他好看的手指一点点勾画阮吟的鬓角眉间,痴狂地呢喃,“阮阮……阮阮……”只有他一个人才叫她阮阮,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他满意这种称呼。
“你到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我……我爱你……”如果阮吟死了,那他就跟着她一起走。昨夜曾敬敏拿来私家侦探调查的阮吟过往的资料,他熬夜读了一个晚上,所以在她晕倒的第一时刻,他没能守在他身边。
乔皙思考了一个晚上,该不该告诉阮吟那个早已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在他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的那些年,曾经有个人,陪他度过一段平平淡淡又滋味隽永的时光。世界太小,又巧得很,她便是他一直执着的那个人。只是她不记得他了,没关系,他记得她。
“阮阮,你知道什么叫做缘分吗?”一到冬天,他双腿就会复发严重的风湿。很久很久以前,他为她纵身跳下的冬河。那时他不叫乔皙,叫做段引之,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她也不叫阮吟,她姓霍,叫霍恩,是个普通工人的女儿。
她不会想起那一年她掉下河,他亦跳下河救她。冬天刺骨的水差点冻残了他的双腿,他外婆责怪霍父霍母,她听到了,爬到乔皙病房,拉着乔皙的手说:影子,我长大了就嫁给你,我当你的腿。
不过是童年戏言,他信了。从此以后他执着于霍恩这个名字,曾一度将被送来陪他读书长大的霍小莲的名字改作霍恩,他培养霍小莲,压制霍小莲,妄图把她塑造得跟自己心中的霍恩一模一样。最终他失败了,霍小莲对他深恶痛绝,逃离了他的身边。
“我宁愿我俩没有这段缘分,那你也不会这么痛苦了。”阮吟度过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童年,正常人唾弃鄙夷的少年,穿过时间的河流泅到他身边,“阮阮,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满足你。”
你不要我当你丈夫,我就成为你的情人;
你不要我靠近你,我就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你永远不要见我,我就好好生生地消失。
乔皙拒绝了一切额外的照顾陪护,亲自照顾阮吟。为她洗床单、换内裤、接尿袋,做尽了最卑微的事。他整夜整夜的不睡,捏着她的小手,在黑夜里灼热地凝视她。他跟她聊天、说话,讲了好多好多事,实在讲不出来了,就机械地背数学公式,跟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没有区别。
直到有一天,阮吟醒了。
乔皙换回了他小傻子一样的笑容,藏住一切深沉的心思。他叫回唐宣,叮嘱其好好照顾她。
他退回了她的病房,就好像,他从没有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