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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都要让我来承受?
他本想用妥协换一个将来,一个渺小卑微却能让他心爱的人与他白首不离的将来……可是现在他完全看不到,他反复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哪儿出错了?
陈佳煦一步不留,直接走出门,陈迅紧随其后,追到大门外。
“陈佳煦!你站住!”陈迅大叫。
陈佳煦回头,他不再怕她,反而,他觉得她可怜。
“姑妈。”他低声说,“不如趁今天,有些话该说的都说了吧,以后,我怕没机会了……”
陈迅望着他:“你想干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的病情,你的秘书都告诉我了,多多少少,都心里清楚。”陈迅愣住,陈佳煦继续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这些年的事情,还有以前的事情……甚至,你和余康业感情破裂的原因……”
陈迅突然双目大睁,吼向他:“闭嘴!”
陈佳煦停下来,没有讲述下去——
二十年前那段陈家和康家的联姻本来就是一场悲剧,他虽未目睹,却知道详情……
在别人看来,陈迅奉子成婚是鸳鸯蝴蝶梦,而真相并非如此。
余康业苦追陈迅时,没有人知道陈迅早与同在舞蹈团的一个男人相爱并意外怀孕,而那个人在得知陈迅有孕之后消失不见,再无踪影。在那个保守的年代,陈迅未婚先孕对陈家来说是奇耻大辱,陈老爷子被气得大病一场,再醒来,却是余康业陪在身边。
余康业得知一切,留下的话是:“我愿意娶你女儿。”
可是,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大度到接受妻子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
婚后余康业便劝陈迅流掉孩子,自然遭到陈迅的反对,而人算不如天算,一次意外,陈迅从楼梯上摔落下来,六个月大的孩子引流,子宫破损被摘除……惨像被蒙住,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爷爷要走的时候人糊涂了,总把我当成我爸,跟我说你的事情,他说你心里苦,身为女人,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可是你恨的人不应该是余康业吗?为什么是我在你身边忍受煎熬!”
陈迅双目通红,这个时候的她彻底成为一个疯子,她冲上来,大吼着厮打陈佳煦!
陈佳煦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的拳头砸在身上。
比起心理上的伤痛,身体上的疼又算什么?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陈迅疯了一样,大哭道。
陈佳煦看着她:“姑妈……知道那件事情之后,我更加恨你了!你生病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余康业!所以你就算恨,也应该恨他!”
“不!阿煦……”她停下拳头,双手抓住陈佳煦的衣服,“你说的不对!我没有恨谁……我谁都不恨!阿煦,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
陈佳煦咬牙:“你再也没办法困住我了……”
“阿煦……我只有你了!”她满脸泪水,“二十年前我失去一个孩子,而你失去父母,我们都一样可怜啊,你为什么不能体会我的感受呢?你太自私了!”
“是你自己可怜!”陈佳煦道,“我从来不想过这种憋屈的生活,也不想苟延残喘地活着……我很想尊重你,也想爱你……姑妈,对我而言,你真的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是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活得很痛苦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陈迅摇头:“你忘了你小时候有多么依赖我?你忘了吗……你跟在我身后叫我姑妈,你不敢出门,每天都躲在我身后……我现在一样会保护你,我没剩多久可以活了……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你安排好,让你一生无忧……”
陈佳煦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你的保护!那一次我从商场跑出去,躲在厕所里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可怕的面孔……所以我自己学会了用拳头解决问题,我不再害怕别人,因为我让别人害怕我!现在,我又学会了用自己的能力生存,长成了一个完整的我……我也早就!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陈佳煦猛地甩开她:“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吧!”
他身后,女人凄厉的嘶吼声响起,他却仿若未闻。
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了,他知道,从今往后,路途艰难,却再无枷锁。
陈迅再次入院,终于要接受化疗,癌症已存在多年,到如今,做的都是续命的功夫。
陈佳煦回去后,每日埋头在公司,情况并不乐观。
康云集团内部没有明确的指示,只说等待商讨,兼并计划暂时未被撤销。余妄是拿着十足的把握要把佳诚网络收入囊中的。
林鹤送来近一段时间网站的流量,仍然在增长,可是广告量却越来越少,就连此前的合作方也在犹豫要不要续约——佳程网络虽然成长速度迅速,短短小半年时间,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强劲势头,可毕竟底子薄,如今又和康云对峙中,前路渺茫,实在忐忑。
这一天,两名警察来到佳程网络,对陈佳煦说,有人举报“车家园”网站进行虚假,涉嫌诈骗,要带走负责人和两台大主机回去调查……
阿夜从学校回来之后,陈佳煦已经不在,同去警局的还有刘旭,林鹤留下来驻守阵营。他对阿夜说:“这明显是有人恶意举报,虽然查不到什么,可是这两天的调查,对公司的经营包括网站的运营都影响很大!两天啊,我们得损失多少流量!”
阿夜在警察局等到深夜,凌晨三点钟,陈佳煦和刘旭从警局出来。
他们加上林鹤四个人在路边的烧烤摊坐下来,要了几瓶啤酒和烤串。可是桌上的东西都没人吃,话也没人开口说。
陈佳煦喝了两瓶啤酒,借着酒劲儿一把踢翻了烧烤摊的桌子,,将四周的人都吓坏了!
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藏在阴影下面——
烧烤摊老板赶出来,还没张口,阿夜先道歉:“对不起,他喝多了!我会赔钱的!对不起,对不起!”
刘旭和林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人抱住陈佳煦一只胳膊,陈佳煦没有再动,耳边只有阿夜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道歉声。
他突然有种挫败感——原来他也不过如此,这么轻易就能被打败!
他硬甩开林鹤和刘旭,骂道:“都他妈滚回家睡觉去!”
阿夜赔了钱回来看他,听到这声骂,说:“林鹤,刘旭,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来照顾他……”
林鹤和刘旭对望一眼,还不敢松手。
陈佳煦一震:“松开!滚蛋!”
刘旭被慑到,没出息的先松手了,林鹤一看,也赶紧松开。
阿夜对他们使了个眼色。林鹤知道陈佳煦对阿夜怎么样,陈佳煦再凶猛,只要有阿夜在,一定能够被制服,于是两人招呼一声,先跑了……
饭是吃不成了,也吃不下。
陈佳煦在这冬日里只穿了件衬衣,外套在哪儿,阿夜不知道,她追着他的步子,跑了没多久,陈佳煦停下来,等她追上来,才又大步往前走——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有出租车经过,陈佳煦招手,车停下来,他打开车门,对阿夜说:“你先回家!”
阿夜看着他:“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模样狼狈,脸庞线条冷硬,难过和颓丧都写在脸上。
“别管我,你先回去!”他再次说,声音很高。
阿夜却一点不怕,直面他:“我说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陈佳煦笑比哭还难看:“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阿夜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你更狼狈的样子我也看过……”
陈佳煦哑声道:“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的人生很失败……我整个都……糟透了……”
“有比我们最初相遇的时候糟糕吗?”阿夜问他,“陈佳煦,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你身边?”
他身子僵住,终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黎明到达之前他们回到家,开热水,氤氲满室,阿夜拧干了热毛巾给陈佳煦擦脸。
他头发有点乱了,眼底的血丝书写着疲倦,下巴上青黑色的胡渣冒了头,这几天,他很辛苦……
擦干净了脸,再去擦手,陈佳煦握住阿夜的手,低声叹息……
“快过年了……”阿夜突然低声说。
陈佳煦抬眸,两人目光交缠,阿夜微笑着,对他道:“陈佳煦,年底,跟我一起回家看看我妈吧?”
陈佳煦顿住,良久,他点头说:“好。”
过几日,东城飘了一星冰雪,落地便化成水。
元旦期间所有人都是在佳程网络度过的,仿佛回到了公司刚刚建立之初,每日阿夜从外回来,总能看到林鹤顶着黑眼圈,旁边,就是陈佳煦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