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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厢计议作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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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自从回府之后先去逐一参见了众人,并将林如海的事情向相关的人作了一些交代,才得空回房。王熙凤因近日多事之时,忙的也是无片刻闲暇之工,不过贾琏远路归来,夫妻又是几个月未见,少不得抽出时间,拨冗接待。夫妻之间久别重逢闲聊,贾琏少不了要多谢王熙凤在他不在家的时的操持劳碌。

    贾琏的话正中王熙凤的下怀,王熙凤立刻正话反说,一个劲的批评她在秦可卿去世帮着掌管宁国府的事情,虽然一直在强调自己做的不好,希望贾琏在见到贾珍时能够为自己说两句好话找补一下,可是王熙凤说话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得意之情,完全是带着炫耀之意向贾琏诉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贾琏虽然庸俗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糊涂,听不出王熙凤话里真正的意思,静静地含笑听着得意洋洋的王熙凤说话,也不打断。

    王熙凤向贾琏炫耀完了,然后夫妻二人聊着一些家常里短,不知怎地话题引到了薛姨妈家的香菱身上,贾琏叹息好模样的香菱给薛蟠做妾实在是太委屈了,王熙凤带着一丝醋意调侃着要拿平儿将香菱换过来,小厮传话说老爷在书房等贾琏过去议事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贾琏议事回来,王熙凤命人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边吃边聊。贾琏告诉王熙凤现在全家都要为贾元春省亲的事情而忙碌。王熙凤又问了一些关于省亲及盖省亲别墅的事情,贾琏说得也不清不楚的,因为很多事情现在还没有定下来,正在商量之中。

    正说着,贾蓉和贾蔷过来了,找贾琏和王熙凤说事。贾蓉告诉贾琏夫妻,已经决定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丈量三里半的面积建造省亲别院。地址确定,下面的事情就是采办所需的材料和采买相关的人员。

    贾琏听说由贾蔷领头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诸事,随口问了一句这项银子从哪里出,当听到贾蔷说从江南甄家收着的五万银子里取三万先用着,贾琏龇了一下牙花子,不再吱声,微叹了口气。而王熙凤听了这话,眉头微挑张口欲言,又把话吞了回去,最终什么都没说,计议已定,众人散开各自忙去了。

    王熙凤忙到晚上回来,盥洗完毕上床,第一件事就是开口询问被吵醒的贾琏:“什么时候甄家收着我们家五万两银子,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从回府之后就一直没休息,一路上的奔波再加上一天的劳累贾琏是又困又乏,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翻个身想继续睡,随口答道:“那都是赖管家的帐,我怎么知道?就算要问你也该去问他,怎么反而来问我?”

    王熙凤伸手拽走贾琏的被子,不让贾琏睡成,说:“别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装糊涂,打量我是傻子呢,我现在管家,我是识字不多,可是账面上的事情你觉得赖大能蒙过我去,要是五两,五十两,甚至五百两也就罢了,那可是五万两银子,他要敢不告诉我,瞒着,你信不信,他的两条腿一定会被大折了,而且会被人从贾府给扔出去!”

    贾琏闭着眼睛扯着被子,还想装糊涂,说:“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是早以前甄家由收着的没入账……”

    “放屁!”王熙凤打断了贾琏的话,冷笑着说:“合着还真是把我当傻子了?这么一大笔钱要是没入账,赖大他这个管家那早就做到头了,凭他有多大的体面,不管祖上是伺候祖辈多年的老人,也早被撵出去,要么管家的位子早已经换人坐了,今时今日哪还能轮到他?再说就算甄家收着我们的银子,贾蔷要使就尽管支取好了,作什么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你又不是账房,想必这钱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贾琏对于王熙凤的推测不予承认,一骨碌坐起来,盯着王熙凤再三强调着说:“这事反正我就是不知道!不知道!”然后伸手从一旁拽过另一条被子仰倒在床,拿着被子蒙上了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着贾琏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道明事情的首尾,依旧藏着掖着,王熙凤也恼了,冷笑着说:“这事你要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你当你在这里死赖,不肯承认,我就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回事?你可是才去了江南一趟,跑了扬州和姑苏这两个地方,不要告诉我,这次到江南你就只是把姑父安葬,送归祖坟,其余的什么都没做?林妹妹还小,林家又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人……”

    “呼——”贾琏一下子就把被子掀开,伸手捂住了王熙凤的嘴,低声说:“你做什么?小点声,这种事情是能声张的吗?”

    尽管王熙凤心中曾经做出过这种猜测,但是亲耳听见贾琏的承认,猜测得以证实,王熙凤还是感到有点不可置信,伸手将贾琏捂着自己嘴的手拿开,小声的问:“这钱真是林家的?父亲、二叔和珍大哥那里都知道这事?”

    “你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有人做主我就敢打林家的主意?我疯了还是傻呀,要是没有人让我这么做,将来这事情抖出来,我还想不想姓这个‘贾’,我还想活呢!”贾琏神情严肃的说。若是他私自谋夺林家的财产,将来事情败露,轻则逐出宗族,重则可能就要赔上性命,这其中的关节厉害贾琏还是知道的。

    “那老太太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王熙凤随口一问,旋即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这事谁敢让贾母知道。王熙凤也知道自己失言,又悄声询问:“那你从林家拿了多少?不会就这五万两吧?还有吗?林妹妹那里有多少……”

    贾琏给听见王熙凤问这事贾母知不知情的时候给了她一个“你真笨”的眼神,说:“五万两自然是不止……”

    “那可真是太好了,虽然大姑娘进宫封妃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一省亲,这花费可就难开销,银子从哪出我可是犯难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的进项还是当年祖宗在的时候置下的,如今人丁众多,生齿日繁,事务日盛,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这笔花销拿倒是拿得出来,只是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说到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估摸着这下子可赔狠了,现在有了从姑父那里拿来的银钱,倒不用那么担心了。”王熙凤笑着打断贾琏的话,她是由衷的高兴,贾府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但是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如今又添了这么一个花费的大事,事情本身没问题,是件好事,只是好是好,可是对于财政紧张的贾府来说银钱方面又是个难题。况且现在王熙凤掌管着荣国府的管家大权,要是真的在她手里赔尽了。以王熙凤的争强好胜的个性,将来可是没脸,也没有了说嘴的地方。

    “不用担心?”贾琏对王熙凤的话嗤之以鼻,说:“你高兴的也未免太早了,你当姑父是傻子,你刚才也说林家就林妹妹一个,他怎么可能会不做任何安排?”

    对上王熙凤凝固在脸上的笑容,贾琏继续:“省亲一事要想办的圆圆满满,没个百八十万两银子是不成的,就我从林家得的那些根本不够用,窟窿还大着呢。”

    对上王熙凤疑问的眼神,贾琏一五一十的向王熙凤讲述了他这趟江南之行的经过,并特地将林如海的安排非常详细的做了说明,然后说:“我是老着脸将林家房屋、田产、商铺这些死物全都拿过来,托甄家变卖得的银子。”

    “姑父倒真是大方,跟在姑父身边的人可真是有福,一出手就是两万多两银子,这笔钱要是给我们该有多好呀。”王熙凤慨叹着。

    “林家已经孝敬老祖宗三万两了,我们是什么人,就算要留也是给林妹妹,我们这些人可是算不上数的。”贾琏靠在枕头上慨叹着。

    王熙凤闻言默不作声,贾琏的话说的实在是在理,觊觎林家的钱财不过是因为林家除了林黛玉之外再无其他人,本想趁着林如海身死府中混乱的时候捞上一笔,却没想到林如海在他们回去的当天就身故,差点赶不及不说,而且林如海竟然老早对他的家财做出了周到而详尽的安排,林黛玉看上去不言不语,可是心有成算,让他们的计划差点成空。

    “林家给老祖宗的三万两想必老祖宗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和老祖宗说一声,说省亲需要银子,这笔钱尽可以拿去用,只是跟着一起运回来的还有林妹妹的十万两银子,回头你给林妹妹送过去,至于怎么处置还是要林妹妹自己拿主意,我们总不好明枪执伙的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放到我们的银库中,况且那上面可贴着姑父亲手封的封条,要打开的话也得林妹妹同意才行。”贾琏话里有话的和王熙凤说。

    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这一份资财六万两银子早已经装进六口银箱,而且林如海亲手写就封条封好,其余的珍宝古玩和变卖实物所得的银子也都一并装箱跟着林家送给贾母的银箱运回,人进了府,这些东西自然也被运了回来,只是因为比较忙乱,还没有送到林黛玉那里去。

    “那这事老爷他们是什么个意思?”王熙凤想了想追问着。已然回到府中,再和林黛玉交涉,贾琏自然不便出面,而这事两位太太根本不能涉入其中,而尤氏又隔着一层,不是合适的人选。既然要她动手,自然要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这样怎么做事,心中才有谱。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到了府上,那么多眼睛盯着,要是老爷他们不同意,动手岂不是比在江南更难。本来不想这么快的,只是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迫不得已。银子我可是费劲巴力的特地给运回来的,现在情况不比江南,你可小心着点,这是瞒上又瞒下的事情……”

    贾琏伸手指着正房那面,意味深长的说:“上面的那位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过拼着一顿打骂,这个可是涉及到脸面的东西,总是不好声张。可是要是下面哪个黑心的仆役知道而走了消息,我们贾家百年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要是再被哪位看着我们贾家不顺眼的官奏了上去,那么可就不妙了。就是有那起小人,这没缝的蛋还要捉缝下蛆呢,我们总不能自己把把柄送上去。”

    王熙凤自然听明白贾琏话中的意思,这事必须做的机密,点点头,答应着。她也躺下合目准备睡觉,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伸手推了推身边的贾琏又问:“哎,你说,林家总共就五十多万的家财这可能吗?我刚才算了一下,就算祖上没有传下来什么,这姑父作了这么多年的官,家里人口简单,花费也没有我们这么大,最后就这么点家财似乎不太对吧?”

    贾琏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说:“我也觉得不对,可是我细心察探了一下,又翻了翻账目,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真是糊涂,像姑父这样的积年老吏,要想做本让别人看不出来的假账还不易如反掌,亏你还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连这个都想不到。何况做得还是他们林家的账本,要想不让人看出来,那岂不更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情。账本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只要好好盘问一下那个林忠,就可以知道实情了,他在林家呆了那么多年,又是林府的总管,不可能不知道林府情况的,两厢对照一下,你不就知道了吗?”王熙凤不满的责备着贾琏。

    “好像就你聪明的似的,难道我会没想到?”贾琏不服气的反驳着:“那也要他肯说才行,我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偏偏那个死老头子犟的很,一字不露,而我的手段又不能太过分,那时林妹妹对他可是倚重的很,他要是在林妹妹那里说上几句,到时我岂不是尴尬!”

    “哼,真没用,凭他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难道还能让他翻出你的手掌心?”王熙凤语带不屑的说。

    “说的轻巧,他是奴才,可是他是林府的大总管,他不肯说,我能拿他怎么着?绑了他,捆了他?还是杀了他?我倒是想,只是不管怎么说那是在林家,行事总不是那么便宜。林妹妹虽然到了咱们家总是不声不响的,可是那位心中也不是没有算计的,只是吃亏在年纪轻,没出过门,不知道世路,因此才将那些实业交付给我变卖,我才得了那些银钱。要是事情做得不机密,被林妹妹知道,她要是猜不出我打得什么主意那才怪了,日后我怎么见她?何况林忠那个老头行事非常谨慎,不轻易离开林府,就算想下手也难以找到合适的时机!”贾琏听见王熙凤这么贬低他,气急败坏的辩解着。

    “都是借口,你就不会动动脑子,说你蠢你还不愿意,在江南没有办法,没机会,有顾忌。你把他带回来,带回府上,到了我们的地盘,林妹妹在内宅,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消息,那时我就不信他还能怎么样,还不乖乖的说实话。”王熙凤把贾琏的说辞批评的一无是处。

    “你也不要太一厢情愿了,我倒是想让他来,可是人家不愿意,安葬完姑父人家就自顾离开了,都没有知会我一声,只是去和林妹妹辞了行,你让我上哪里去找他,他去哪里了谁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把他带回来?”说了这么久的话,贾琏也累了,神色疲倦的说。

    其实也是因为贾琏当时只顾得花天酒地,把这事给马虎了,不过他自然不会在王熙凤跟前承认他的疏忽,否则王熙凤必会追究下去,那么他在江南的荒唐事一旦被王熙凤知道,必然会打翻醋坛子,家宅不宁。

    “要让他来这里,还管他愿意不愿意,只要悄悄地不被林妹妹发现绑来就是了,那样到了家里就更是省事了……”王熙凤依旧不依不饶的说。

    “好了,快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那事情已经了了,人都已经不见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贾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翻了个身,拉拉被子,含糊不清的说,倦意袭来,话音渐低,径自睡了。

    王熙凤没有理会贾琏,睁大了眼睛,心中盘算着,几乎一夜未眠,直将至五更的时候才胡乱的打了个盹,天明鸡唱,急急忙忙的起来梳洗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