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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可见人影的大厅里,绿植盎然的长到了屋顶,顺着圆形的露空天窗爬到了外面,鸟语花香扑鼻而来,夏季的生机勃勃在落地窗外张扬着。
红木长桌边坐了一排律师,文件翻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茶盖轻响,一声一声的,没有人敢上前打搅苏正昌的沉思,他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分坐在两侧,他们对面的黄花梨椅子空置着,等待着。
很快,半开放的入口处,苏洋把洛殷带了过来。
“坐。”苏正昌指了指自己前面的椅子。
洛殷站着不想坐,派苏洋亲自接她,眼前又是这么一副大阵仗,她觉的一言不合再起身有点多余,不如这么站着,轻松自在。
苏正昌没有勉强她,如她愿,开门见山,一个眼神示意,红木桌上的律师就拿来了一份文件,老先生接下,然后在身侧三位子女复杂的神色里递向洛殷。
洛殷接过,扫了一眼,财产分割的字眼跃然眼前,她笑了,听到苏环大发慈悲似的高尚腔调。
“昨天去医院看到你孕吐,猜你怀孕了,我告诉父亲后,他立刻就请了律师把所有的家产都明确好了,这是你的那份,要叫你看看,我们苏家找你回来并不是冲着你的肾,可惜,你没有良心,一直在轻视无礼与我们,现在羞愧了吗?”
老太爷闭着眼睛,谁也不看一眼,似乎真的被洛殷伤了心的寒心样子。
苏洋和苏勤这两位叔叔更是一言不发的在喝茶。
洛殷心情不是很好,眼下却乐了出来,因为她怀孕没办法再给荣沉帮助,所以,开始大发慈善与她了吗?
苏环把洛殷的笑当做胜利示威,更加讽刺的挖苦她,代表苏家受气的所有人。
“你丈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我们无礼便算了,还把纯墨以故意杀人的罪名起诉到法院,她可是你亲堂姐,在找你的路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锦山你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不是吗?何以用故意杀人这么严重的罪行起诉她?你立刻叫宋烈原撤销起诉,这么多钱也够补偿你划破了几块皮了。”
划破几块皮?洛殷冷笑,她差点滚落悬崖一命呜呼,不是故意杀人是什么。
苏正昌觉的苏环有点过了,用拐杖敲了下地砖,那小小的声起了作用,他睁开眼睛看向洛殷,洛殷也看向他。
祖孙两人的视线对上,洛殷坦荡又怜悯的眼眸叫老爷子愣了下,听到他的孙女对他一个人说。
“我说过,苏家其他人没有相认的必要,您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其他人”立刻不快起来,隐约有冷哼声发出来。
苏正昌皱眉咳嗽了一下,自从高血压出院,身体就不如之前了,洛殷在住院期间用陈怡母女的探视权换来对自己的亲近,怎么现在一副她要反悔的样子,他不高兴,觉得自己太迁就这个孙女了,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还想怎么样,财产给你了,也不逼你救荣沉,连对长辈说话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
洛殷心冷,觉得可笑,“我所接受的教养是上行下效,长辈没有温和之心,我何必礼遇与他,还有,您何必这么高高在上?”
“你......”苏正昌是真的生气了。
“够了你!”苏洋以叔叔的身份对洛殷怒吼,“有句话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有本事放下这份股权,说再多话,我都没资格管你!如今收了股权,就是苏家人,尊敬长辈是你的本分!”
洛殷长这么大从来没被所谓亲人侮辱过,她在宋家,那些没有血缘的亲人待她比眼前的这几位好一万倍,她并不觉得难过,因为对他们从来没期待过。
她的目光纯澈如水,依旧看着苏正昌,从头到尾只与他一个人对话,苏正昌心头震颤,觉得她的眼神十分熟悉,像荣沉抗议自己逼迫陈怡时的眼神,像她早逝的父亲抗拒家族联姻时的眼神,也像她母亲离开苏家时的眼神,总之,是个纯澈到万锋不摧的坚韧眼神,他感觉到历史的重来。接着,一切如他所料的,洛殷目不斜视把手里的股权书扔了苏洋一脸,白色的纸张在空中哗哗的叫,他的三个子女都气急败坏的在地上捡,在空中接,姿态不雅与丑陋的,而洛殷静静的站在一片纸花中,优雅又冷漠的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要的财产,你们苏家,永远给不起。”
“洛殷!”苏贞昌急着叫住她,一开口发现在她姓洛,的的确确与苏家没有任何关系,后悔莫及的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仿佛再也不会认不回来的后怕着。
老太爷一下苍老了。
洛殷心冷,再也不会去见爷爷,用大发慈悲的财产转让让自己臣服与他的所谓亲情,完全不需要,她心神俱死的离开那些人的位置,绕了屏障,洛殷的脚步忽地停住了,因为一群人把门口堵住了,是在接她。
对,是接这个词。
洛殷的眼睛一下子就花了,有酸涩的雾水蒙住了双眸,面前腿脚不便的那人有些模糊了,她却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爸爸?”
宋嬴,父亲。
宋烈原带给她的亲人。
此刻,也不知他拄着拐杖在这里站多久了,是从她一进去就在这儿等了,还是才来的?
宋嬴对洛殷露出欣慰的笑容,向她招手。
“原以为你真的缺钱,需要跟苏先生伸手,现在看来是某些人多此一举,走,回家吃饭吧。”
回家,对,宋烈原给她的那个家才是真正的家。
“好......”洛殷感动的跟宋嬴回家,也不知他在这里听了多少,有没有她怀孕的部分?
到了车上,洛殷问他,“您怎么知道他们找我了?”
宋嬴收好拐杖,眼角的皱纹都闪着智慧。
“被宋柳喊来,说苏家带着律师团,我也带着律师团了。”
“您带,带律师团干什么?”洛殷懵掉。
宋嬴一声朗笑。
“给我孙子妈正名,她不缺苏家那点钱。”
洛殷感动的说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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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湖的家,月色已经朗朗,两位老人都在等她,洛殷真的不知道他们如何知道自己怀孕的,就连她自己还没去医院做肯定结论,宋嬴回来根本没和他们提任何怀孕的事,奶奶就像有先见之明的判断出了洛殷的情况,甚至早早让章姨准备了清淡适合洛殷此阶段口味的菜肴。
并且,这家人没有一个追问她的情况,都放在心里,吃完一餐饭,洛殷累极的又轻飘飘的回到卧室休息。
把自己放到床上时,才让泪掉出来。
......想宋烈原,想的好累。
洛殷又爬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横摆着一个瓶身炸开的药瓶,里面装满了白色药粒,明明在那天的争吵中这瓶药被宋烈原扔的到处都是,一定是他捡的,一粒一粒的捡起来,就在他下楼离开前。
洛殷不敢想宋烈原在捡这些碎粒时的心情,做出彼此分开两个月时的心情。
当天,他走时说了一大堆话,洛殷由于生气通通没有深想。
他说,他紧绷的每天都怕他自己爆裂。
他惧怕她接近荣沉。
的确,在寻找普通□□一再的失败后,陈怡曾问洛殷,如果希望全部破碎了,只剩你一个,你会帮助荣沉吗?
洛殷当时受到极大的震惊,宋烈原的惧怕是有理由的,因为她在更加亲近了荣沉后,的确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了。
宋烈原的处境十分艰难,每天处在高压下,他能狠心离开,对她是一种放手,对他却是更深的折磨,因为再也看不见,阻止不了她的一切行动,全靠对她薄弱的祈祷支撑着,祈祷她全力保重自己的身体。
想到此,洛殷无法原谅自己,得知他受流弹袭击的时候,她多么气他,多么伤心,现在,却觉得自己过分,当她最难过的时候如此想念宋烈原,何况他在异国他乡受伤呢?
洛殷再次倒进床铺里,做出了二十多年没有做过的矫情动作,她放任自己哭,哭的哽咽,哭的染湿大片床单。
其实很莫名其妙,又很符合常理。
当你疯狂想念一个人,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今后的人生那么长,喜欢就要,爱就追随,她何必压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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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越来越毒辣,八月如火的夏天。
洛殷再也不能接送荣与陈上下学了,燥热的空气让车子里的空调都解救不了她。
明明四个月不到,肚子没有冒出,倒具备了孕妇所有的娇气特征,首先就是怕热,然后就是不能多动,一动就累的要命,洛殷的身体一向好,没想到怀起宝宝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工作自然减少了,剩余点零星正在解决。
医院清凉的空调解决了孕妇不少的燥热,洛殷前往妇产科的路上,却意外看到了本该在欧洲公干的宋柳,那鬼祟的身影一下子就晃没了影,洛殷冷声叫他的名字,空落落的楼梯口,没几秒,宋柳赔笑似的闪了回来。
“姐。”
“你怎么在这?”洛殷想到了什么,之前苏家转让股权时,宋嬴出现,他说是被宋柳喊来的,那这就奇怪了,他和宋烈原一起去的欧洲啊。
宋柳解释,一下子两个大人物去了欧洲,国内的生意不管啦?所以,宋柳留下来了,洛殷的消息滞后了。
洛殷时间紧,没有多聊,放了人,眼看他上了楼去找宋舞,她才放心的去了妇产科。
如果宋柳一直在国内,偶尔遇见她的行踪汇报给了宋嬴也不奇怪。
洛殷径直到了妇产科,遇到的医生竟是是季瑶,那位宋烈原三姨要介绍给他的名门千金。
洛殷对她印象不错,知书达理,大方爽朗,只不过对方看到她产检本上的名字时,笑容有一丝的凝固,所有的干练都结巴了。
“你......你是宋烈原的太太?”
显然那位三姨把所有的事情都对季瑶说了。
“你好,季小姐。”洛殷礼貌的打招呼,不能装作不认识。
“哈,你还是叫我季医生吧。”季瑶有些尴尬,忍不住又偷瞄了洛殷几眼,心中赞叹,果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什么龙配什么凤,洛殷的气质长相的确是配的上宋烈原,季瑶做为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奇怪,怎么让她一个人来产检了?
“咦,宋先生没陪你吗?”季瑶问。
洛殷苦笑了一声,似无奈的叹息。
“吵架中。”
“哈哈哈哈。”季瑶哈哈打岔笑着,如果不是洛殷脸上的坦荡真诚,她还以为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威,这哪是吵架的状态,分明一副乐于其中的满足口吻,哪有人吵架还露出满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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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殷的确乐于其中,因为两个月已经到了,宋烈原的归期就在这两天。
随着日期的临近,她越发的心情好,又忍不住的囤了一冰箱的番茄和鸡蛋,画面太熟悉了,年初祭祖的时候,她知道宋烈原会回来,也买了一堆放冰箱里,就等着给他做一餐番茄意面。
历史竟然重演了。
洛殷逛完超市,付账的时候强迫自己退了一些下来,她怕冰箱会爆掉,而且宋烈原的确吃不了那么多,回到了家,宋舞的电话打过来。
“我马上回家,刚买了些东西。”
宋舞立刻拒绝,“你在医院楼下的超市,对不对?我马上去接你,东西放在那别拎!”
“等......”洛殷拒绝的话没出口,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她只好等在车边,大约十来分钟,一个高挑的男人从电梯下冲过来,竟然来的这么快。
“谢谢。”她对把所有东西都搬上车的宋舞表示感谢,这段时间,他和宋义宋迩三人简直要成了自己的专属奴隶,她并没有如此娇气,却盛情难却,也感谢他们没有多介入她的生活,虽然知道她怀孕,却从不多问她与宋烈原的纠葛。
宋舞笑,推着她上车。
“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你请客,行吗?”
“当然。”洛殷大方的,“场子定了吗?”
“你爱的那家素菜馆,我就是来接你的。”
洛殷笑意不达眼底,眸光透彻的盯着宋舞,“你不对劲。”
宋舞立刻把车开出去,但笑不语。
洛殷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她不傻,宋舞这么积极的接她去吃饭,还与大家一起,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全部聚在一起,一定是宋烈原回来了!
她不再问,心砰砰跳的没法再说话,那家素菜馆离超市很近,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夏天的六点钟,日光很亮,车停在了菜馆的门口,一段高高的台阶,洛殷和宋舞一起走了上去,她想着宋烈原的一切根本没在意周围的一切,然而,旋转门在前,宋舞突地握了下她的手腕,轻轻的一声。
“阿原来了。”
洛殷耳朵里一阵翁响,如大梦初醒,回身看下去,一辆加长的商务车停在了台阶下,门开着,一群男人从车里下来,在路边拥肩,兄弟见面,谈笑甚欢,热闹又宣扬间,烟雾在他们中缭绕。
洛殷看不清宋义他们,她所有的视线都被中间那个两月不见的男人吸引了。
宋烈原正低头在宋柳手上的长火柴上点雪茄,那道剑眉飞扬入鬓,雪茄点燃,没有抽第一口,半眯着眸子望那一团烟雾,待第一团混沌的烟雾散去,方含进了嘴角,他的眸子眯的更深了,唇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顺手带上车门。
洛殷觉得他瘦了,却不是那种瘦,裸.露在短袖下的手臂带门时十分有力量,肌肉奋起,腰身,长腿都凌厉又利落的像道行走的劲瘦塑像。
也可能是太久不见了,她有点陌生他了。
可不能否认的是,洛殷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分开时,宋烈原因她一句话戒了烟,很久,都不曾看他享受烟草时露出的那种肆意表情,现在雪茄又重回了他的指间,他本就喜欢雪茄的味道。
分开时,方初夏,空气还没有如此火热,他的衣服也没有如此简少干练,全身上下一眼看的清,一块手表,一件纯色灰t,一条卡色长裤,简单的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装饰,可就是这么明显的入了她的目。
洛殷静静的站在台阶,看着他从底下走上来。大家都聚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男人的笑声打趣声从下车就没停过,宋烈原没有多言,他的眸中笑意未达眼底,耐性的听其他人说话,然后,转头从口中喷了一层烟雾出来,那层薄薄的云在空中冲聚,又消散,接着,他的目光停止了,烟雾后面的那个人,那么安静,那么柔顺的,他的心,他的眼,他的动作深深静止在了她的身上。
洛殷。
两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你可斗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