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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三月,细雨绵绵,温度十三摄氏度左右,早晚温差大,最怕的就是碰到一场雨,室外的拍摄就泡汤了。
这是一条关注残障儿童的公益广告,将由残障儿童和欧洲某足球俱乐部的明星球员共同演绎,洛殷是个出色的肖像摄影师,这次来干的是人物跟拍的活,这种层次的工作基本不需要由她进行,只因这条广告的赞助是国内某慈善组织,洛殷和这个团体有很大的联系,基本他们接手的公益或慈善活动都会接下。
此次也不例外,整个工作室都在跟进。
忙了几天下来,张敏敏嗓子都有些嘶哑,与德方球员的沟通十分费劲,三个翻译连续在超强的工作强度下病倒了,身为助理的张敏敏理所当然地顶上了,洛殷在磕磕巴巴地节奏里依然保持了高度的专业水准,用极快又高质量的照片结束了一晚上的拍摄。
收工时,洛殷是最后一个走的,却在走廊处发现一个小女孩在哭泣,已经深夜十二点多,这画面若不是太过真实可怜还以为是拍鬼片。
是摄影副导演陈怡的女儿,五岁,叫荣与陈,一听就是个父母恩爱的名字,可惜,事实却不如此。
洛殷从包里拿出一盒糖果给她,小家伙哭的梨花带雨看到一个冷冷地漂亮姨姨站在那里,她一下就认出来了,嘴巴哭的更响亮了,妈妈工作的伙伴她每个都认识,这几天她一直被困在这些人中间,随着他们的作息一齐披星戴月着。
“我要妈妈,不要糖。”
接着,她听到糖盒子扔进垃圾桶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了。
“我要吃……”
“你说你不要。”洛殷提醒她。
“我要吃!”小女孩激动极了,从椅子上跳下来要去翻垃圾桶,洛殷立刻拽了她的衣领,变魔术一样伸出一手心的糖果来。
原来丢的只是盒子,小女孩破涕为笑,利落地把所有的糖都装进了口袋。
“美姨姨你真好。”常给她带吃的,还有小礼物,魔术也变得可好了,会从伞里变出小兔子,手绢里变出小虫,比妈妈有趣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常陪着自己,就像现在,和她一起坐在椅子上吃糖果。
“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妈妈了。”
“不要……”小女孩十分痛苦地停止了吃食,她不想跟妈妈,想和美姨姨在一起,反正她躲起来妈妈都没发现自己不见径直走了,还是美姨姨发现了她留在这里。
“荣与陈,妈妈会担心,以后不准擅自离开她的视线。”会丢失。
美姨姨好正经,一点都不笑,她虽然对自己好,可从来没笑过,是不是也不喜欢她?
“呜呜呜……”女孩像小猫咪一样哽咽起来,十分伤心,“没有人愿意要我,外婆打我,妈妈也打我,你也不喜欢我了……”
打自己女儿能有多重?当看到小姑娘手臂上触目惊心地红痕后,洛殷再也不这么想了。
“她为什么打你?”洛殷惊异。
“不喜欢我。”荣与陈回答的十分直接,没有再哭,她躲进了洛殷的怀里。
洛殷轻拍她的背,再次打了一个电话给陈怡,那边很久才接,依旧是酒吧吵杂的背景音,这个女人合作很多次了,近一年的工作状态简直令人发指,若不是合约善存,洛殷绝不会和她继续接触。
“还没来?”
“噢,洛殷呐,我叫了助理去接,你帮我先看着啊,我走不开。”
竟然叫助理来接?女儿和自己一起上班却没有一起走,她这当妈的怎么愚蠢大意到这种地步?
“她手臂上的伤痕是你弄的?”
“啊啊……我姑娘不是感冒了么,一点药都喂不进去,我就拿充电器打了她几下,小孩子皮嫩嘛,哎呀,我先要挂了,拜拜。”
“陈怡。”洛殷轻声叫了她的名字,不急不躁却是发飙前兆。
对方与她合作多年,自然听出来了,立刻,淡淡地,“什么事?”
“荣与陈与2013年从向山福利院被你收养,当初的收养条约规定,若有虐童行为立刻撤销收养资格。”
“你怎么知道?”陈怡显然受惊不小。
“你的收养资质是我审核的。”冷冷地一句。
“你……”
洛殷果断地挂了电话,抱上荣与陈在膝盖上坐着,小女孩看着她笑,“院长,我知道你是院长,我记忆力可好着呢。”
女孩的眼睛纯真地无比,当初走时还是个两岁的孩子,聪明至极,可惜去了那样的家庭,她的养父两年车祸身亡,陈怡就从一个贤妻良母变成如今烂泥一滩的样子,洛殷不知道一个人的离开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难道除了那个男人其他都不重要吗,包括自己女儿的生存也不重要?
洛殷心口气闷,坐在那里抱紧了小姑娘,大约十五分钟,一个踩着高跟鞋穿着惹火的女人从楼梯上哒哒地而来,既然怕她带走孩子这么紧张赶过来,为何不珍惜?
洛殷放小姑娘冲到陈怡怀里,看对方的目光寒凉与轻蔑,她显然不配做母亲。
陈怡的脸色有些白,盯着洛殷。
“我爱陈陈,麻烦你高抬贵手,不要把女儿也从我身边夺走。”
“这就是你的爱。”洛殷掀开荣与陈的小手臂,红痕触目。
陈怡却在铁一般地事实里想辩解,可洛殷看她的眼神太过轻蔑,她被激怒了。
“洛殷!像你这样冷漠的人根本不懂得爱!永远无法理解我和我先生的爱情,你只是唾弃我离了男人不能活,我能感觉到你的冷血,做为同事你从来没有安慰过我一句,你一辈子都感情淡漠,对于你身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有爱。”
“所以,有爱的你就可以消极怠工,彻夜买醉,放任女儿自毁?”错了就是错了,无需狡辩。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永远有一颗伟大慈善心的你,谁在你眼里都是蝼蚁!”
洛殷觉得陈怡话很可笑,很无理取闹,没有继续争辩下去,她不喜欢和疯狂的人争辩,绕过母女二人直接走了,连荣与陈都没有打招呼,她怕自己会彻底地带走她,可小姑娘不想,即使嘴上不要妈妈,却在她来了后贴着她的肩睡着了。
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没法那么快入睡。
洛殷小时候,在父亲去世很长一段时间里,整夜的失眠。
她有点愁,当年从她手里被收养的孩子有三十多个,那些人都有跟踪回返,然,谁又能真正了解他们呢。
回到酒店,洗了澡,时间已经凌晨快两点,一点也睡不着,她把电脑打开,整理东市祭祖大典的照片,那日她拍照基本都是人物照,上千张,她在里面粗略看过,然后,一张张点亮她心跳的照片跳了出来,或笑或严谨的各种表情,或侧或正的各种角度,无一例外都显示出拍摄对象是一个十分上镜的男人,还是上她心的男人,宋烈原。
爱情是什么呢?
生时轰轰烈烈,死时悲壮一生?
如陈怡?
那么,洛殷的确是个冷漠的人,对任何人都是,她和宋烈原分开一周,竟也一个电话没打过,除了那天在机场打给刚刚清醒的他。
“我要去欧洲,一个月。”连告别都不像其他女人,那么简单淡漠。
宋烈原保持了风度,问了几句工作内容和进度紧不紧,洛殷回答很紧,然后,他就嗯了一声。
“我不会打搅你。”
就真的没有打搅过她。
洛殷觉得罪恶,他一定在生气,通常他的没事就一定是有事,而她竟然当真了,在他沉默的时候也选择了沉默,这很危险,她赶紧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刚好到了早晨。
在打通很短的几秒了,那边就接通了,没有说喂,而是。
“还没睡?”声音很低沉,真的很像大提琴,就是带了点质问。
“工作很紧张,在加班。”总不能说在看照片才想到他。
那边传来略带嘲讽地笑声,明显压着怒气。
“打个电话过来还跟我说加班,呵,洛殷,一个星期前的晚上,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恶心就直说,这么晾着我有意思?”
洛殷被他突来的思维跳跃弄的莫名其妙,思考了一会,才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敢情是在提那晚帮他用手解决地事情,还恶心就直说,破罐破摔地语气。
洛殷想着他在电波那头气不顺意不平地有趣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我哪里被吓到?你没有任何问题,器.大干净且形状完美,功能正常,孕育下一代的精.子活力也很强,我有什么不满意,又怎么会恶心?”
“别说了。”他气压低低地,补充,“它硬了。”
“……好吧。”
手机里只剩彼此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比较促。
过了一会儿,宋烈原说,“开视频。”
“再等会。”洛殷说,“我怕看到不洁的东西。”
“你欠抽!”宋烈原恶狠狠地声音。
是她想复杂了,洛殷微尴尬地咳了声,然后,打开笔记本的镜头,用通信工具联系上他,隔着八个小时的两个地方一会儿就连接上了,洛殷这边黑暗暗的,只有电脑前的台灯照耀着她刚洗过澡地样子,反应到镜头里。
宋烈原却西装笔挺,头发全部往后梳,一丝不苟地背头却帅的无与伦比,他显然是在办公室,手里还握着一只钢笔,在纸上画着什么,见到洛殷的视频过来,抬眸看了一眼,很是商界精英奇才地睿智样子。
“怎么不吹头发?”他淡淡地问,又埋首进纸里。
洛殷的角度只看到他龙飞凤舞了划了几个字,大概是他的名字,然后,顺手把文件夹扔给了旁边的人,收了钢笔,才一本正经地站起来,盯着视频里的她看。
他的五官瞬时就在视屏里拉大了,竟然没有一丝丝缺陷,像是清晨苏醒过来的晨露,透明的华丽着。
洛殷的手指在桌边的相机上滑动着,想捕捉那颗晨露,声音也严谨专业起来。
“暖气很足,我还要加班修图,懒得吹。”
宋烈原蔑笑了一声,坐了下来,对她工作如狂地样子不甚赞同,却又不阻止,“我陪你一起,视频开着别动。”
洛殷只好随着他,他们现在算异地恋吧,不是说异地恋就靠手机和电脑支撑着么。
静静地夜里,她的工作氛围十分安静,心里也十分安静,宋烈原一点都没有打搅她,两个人真的就开着监控视频似得,无声地干着自己的事,只是偶尔洛殷抬眸,发现他在那边的唇角似乎越来越上扬,直到遮不住地传到她眼底,他的心情显然十分愉悦,洛殷默默笑了,她把头低下看照片,使得视屏里的角度也只是能看到她上扬的嘴角。
这样还蛮不错的。
如果不是那通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洛殷,这样平静安全的气氛还会继续下去。
“什么事?”竟然是陈怡,半夜三更打来,洛殷觉得事情一定很不妙,她的表情和声音都紧绷起来,直观地传到视频里。
宋烈原定了眸子,看她。
“我马上到。”
洛殷急速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头发还是湿的,还穿着贴身的睡衣,却直接从勾子上取了大衣,穿着直奔大门,宋烈原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扇黑色的木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摔了起来。
她居然一句没说的半夜三更跑出去了,难道当他是死的?
宋烈原砰的一拳砸在桌面上,劝告自己,也许她马上就回来呢,下楼拿快递?no!英国现在是夜里三点,她到底出去干什么!
再拨打手机永远是在通话中,通话中……通话半个小时还在通话中!
砰----
“洛殷!”伴随着一声怒吼,手机被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