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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发动机突突的响,车窗外的人儿和景物,开始在一点点地向后倒退,车子正在缓缓前进。
班车开动了起来,渐渐地,车窗外的风景由荒凉,变成了朴素的一片片田地,路边一大片一大片的嫩黄色扑入了王秋燕的眼帘,她望眼一看,似乎是当地的油菜花正摆手弄姿的向她告别。
山路是崎岖的,还未铺上平坦的柏油水泥路,汽车在这坎坷不平的道路上奔驰,剧烈地上下跳动、左右摇晃,简直像跳摇摆舞一样,乘客坐在汽车里,如果不抓紧扶手,很有可能会被颠得像兔子似的一蹦一蹦。
车上的乘客并不多,王秋燕独自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对流的空气,在车子高速行驶之下,幻化成风。
一阵阵飘着泥土与花草芬芳的清风吹过,她的长发随之飞舞起来,风凌乱了她的发梢,也撩得她思绪万千,阳光透过初夏的绿荫,点点在她的肩头跳动。
她伸出手,将车窗关紧了一些。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林阳送给她的那张白纸,纸上画的是一幅素描单人漫画作品,至于画中人………
她只能看得出,画里描绘的是一位长发披肩的漂亮女人,女人曼妙的身姿搭配了一袭长裙,脸上的线条精致、秀美。
“画的是我么?”王秋燕起初不敢肯定。
林阳那稚嫩且不入流的画功,还远远没有办法将她的青春容颜,惟妙惟肖地还原在一张薄纸上。
画里的这位女人,脖颈上系着一条细小红绳,顺着这条红绳往下看,便消失在女人无尽的胸沟里…
看到此处,王秋燕禁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她那原本白皙的俏脸,居然变得又红又热。
“老师,你绳子上系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昔日林阳对她无理、冒昧的请求,隐隐约约回荡在她的耳畔。
她清楚记得,当时自己没好意思当着学生的面,将自己贴身佩戴的小物件,从温热的胸口里取出来供他欣赏,最终出言婉拒了他。
她哪里知道,林阳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患者”,只要看到有人在自己脖子上系了一条细绳子,他的内心就会按耐不住想要伸手把对方脖子上的绳子扯出来瞧一瞧,看看里面究竟藏的是什么宝贝。
这是病……
得治!
凭借这一抹微小细节,王秋燕终于说服自己,她在心里面选择相信,相信林阳纸上画的女人,的确是她本人。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王秋燕口中念念有词。
“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任凭想象力冲破天花板,王秋燕也实在参不透,林阳在纸张的右下角,用铅笔写下的这首诗,是为何意?
无论如何,这是她执教生涯的第一届学生,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位学生——林阳,送给自己的一份心意,一份礼物。
她笑着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这幅画收了起来。
去县城的班车,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会在竹石村村口停留片刻。
而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却再也不会有一位叫“王秋燕”的女老师。
1995年的夏天,是燥热高温的酷暑。
这年夏天,林阳没有和前世那样,随同父母前去广洲番禺,他决定呆在乡下,过个自由自在的愉快暑假。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般大大小小的点点光斑。青草和芦荟被高悬在天空的火热的太阳蒸晒着,空气里仿佛充满了甜醉的气息。这时,各色的野花都在比美,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绿色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吮吸着花蕊,辛勤的飞来飞去;小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乘凉去了;草木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待毙;只有那知了,不知疲倦地在枝头上,破锣碎鼓地在替烈日中高喊歌唱。
天上的白云缓缓地飘着,柔嫩的柳丝低垂在静溢的小溪边上,溪里打着赤膊游水嬉戏的几位顽童,破坏了小溪周围的宁静,水花荡漾声,呐喊声、笑声绽放在鲜花盛开的地方。
在溪里游水游累了的林阳,正躺在阴凉的大榕树下乘凉,他枕着手臂,翘起二郎腿,惬意地哼着小曲。
事到如今,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情愿,林阳暂时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活在当下,接受现实,并为之努力,认真快乐去过好眼前的每一天。
张伟浑身湿漉漉的,从浅浅的溪水中,匆匆忙忙地跑上岸来。
自从李燚跟随父母搬到市区后,谢冠宝和张伟他们便时常和林阳玩到了一块。
“怎么那么快上来啦?”林阳悠悠地问道。
“快别提了!也不知道是李爱金、李爱银两兄弟,还是冠宝那混蛋,竟然偷偷在水里面拉屎,我要是再游下去没准就要吃到屎了……”张伟说话的时候,一脸的作呕样。
“我去……真的假的?你不会是真吃到了吧?”林阳幸灾乐祸地打趣道。
张伟连连摇头,忙解释说:“没有……我就是……看到有东西……在水里面飘……”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张伟不说还好,这一说,还表达得如此形象客观。
林阳胃里立即一阵翻江倒海,心道,这条溪附近的水域,老子是绝不可能再下去了!
他从冰凉的大石头上爬起来,凝视着溪里面,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伙伴们,他们一脸的天真无邪,还一时兴起互相玩起了泼水嬉戏,压根没发觉水里有异物的存在。
林阳顿了顿,又道:“张伟,老实说,这大便不会是你拉的吧?”
“怎么可能啊?我才不会干那么缺德的事情……”张伟无辜地为自己辩解道。
林阳朝溪里大喊:“喂!都上来吧!有人在水里拉屎……”
……
这个炎热暑假,林阳在不断地学习和玩耍中充实自己。
这年秋天,张爱玲渡过了她生命里的最后一夜。
如果不是从报纸上看到这条新闻,林阳一直以为,张爱玲早已经死了大概几十年光景。
在林阳模糊不清的印象中,张爱玲应该是属于民国时期的女作家,他万万没想到,张爱玲竟然和自己活在同一个年代。
要知道,在前世时,他只在网络上,或者杂志文摘里,看到过张爱玲的真人黑白照片,她那丝质碎花,色泽淡雅的旗袍,仿佛是她年纪和个性的标签。
有人离去,就会有人到来。
这个世界瞬息万变。
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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