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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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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煜……左煜……”夏莞莞被人反手押着一路惊慌害怕地到了这里。她看到左煜就像看到了救星,期待地喊着左煜。而她的声音并不大,巨石不断倒塌的声音几乎掩盖了她的声音。她的脸色苍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还没好。

    左煜皱着眉头。在这之前,他只知下沽村的人在说谎,但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枉顾人命,刚才竟然还说什么神灵,用神灵来糊弄人!现在到处的石头都在往那个山洞倒塌、滚去,眼前的路已经完全被封住,他不敢想象司玥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到这里,左煜掐着老村长脖子的手劲又大了些,他真恨不得一下把他掐死。

    “啊!左煜……左煜救我!”

    押着夏莞莞的那人和阿海长得一模一样。他见左煜还不松手,狠劲地扭了一下夏莞莞的右手臂。夏莞莞的右手臂几乎要断了。

    左煜见夏莞莞苍白着脸期冀地望着他,手上的力道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松了力道,盯着夏莞莞身后的人,喝道:“放开她!”

    “你先把村长放开!”

    左煜听到不断的“轰隆”声,心里一直紧绷着。因为夏莞莞,他们是绝不会再松口说出怎么进乱石横飞的山洞了。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纠缠了,救司玥要紧!他松开老村长的脖子,用力地推了一把。老村长被被推得摔倒在地,大声“哎哟”着。押着夏莞莞的那人也猛地向前推了夏莞莞一下。夏莞莞被推得向左煜扑去。她顺势扑进左煜的怀里,紧紧抱着左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地喃喃道:“左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还好有你在……”

    左煜掰开夏莞莞环在他腰上的手,拉开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的夏莞莞,转身就朝乱石轰塌的方向冲。

    “你干什么?那边到处都是不断掉下来的落石!左煜,你往那边跑不要命了吗?”夏莞莞大惊失色地看着左煜。

    一块块石头朝左煜的方向砸去,左煜堪堪避过,冲到了挡住去路的已经堆了三米多高的乱石前。还有石头不断往下掉。左煜避过大石,他的肩膀、背部不可避免地被小石、碎石砸中。

    左煜每被砸中一下,夏莞莞就惊呼一声。

    老村长的骨头几乎都快被左煜摔断了,此刻疼得咬牙切齿。他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看了一眼左煜,恨恨地说:“他既然想进去我们也不用拦着他,就让他去送死吧!他们打扰了神的修行,本来就该受到惩罚!就是死也是咎由自取!”

    扶着他的人点头赞同地道:“村长说得对!”

    夏莞莞看到左煜拿出绳子还要往上面爬,根本就不在乎砸在身上的石头,惊吓、担忧得哭了出来,在原地使出浑身的力量哭着大喊:“不要去了!左煜,你不要去了!你会被砸死的!你要是出事了,我再也不活了!你……你知不知道我还喜欢你!这十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

    夏莞莞一说完,就像再也没有力气了一样,双脚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而左煜根本不听她的话,还就着绳子往上爬。头上也被石头砸了一下。

    夏莞莞绝望地看着左煜,哭着喊他的名字。她看到左煜爬了上去,站起身来了,但是左肩上又被一块盘子一般大小的石头砸中,然后不断有石头砸在他身上,大的、小的……夏莞莞一边大哭一边使劲摇头。最后,她实在看不过去了,回头瞪着还在揉腰的老村长,“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赶快让这些石头停下来!”

    “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这是神的惩罚。”老村长全身都在痛,皱着眉哼道。

    “什么神?胡说八道!这都是骗人的话!你们这是在害人命!你们再不救人的话,警察来了,你们也跑不掉!”

    老村长冷冷地看着夏莞莞,“你和他们是一起的。你也应该受到神的惩罚!阿冒,把她推到悬崖下去!”

    “是,村长!”

    阿冒走到夏莞莞面前,一把抓住夏莞莞的手臂,把她拉起来。左边三米之外也有悬崖,阿冒抓着夏莞莞的手臂往悬崖边拖。忽然,阿冒“啊”了一声,松开了夏莞莞。他的脑袋被石头砸中,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夏莞莞抬头往左煜那边看,左煜朝她吼了一声:“走!”

    夏莞莞回头,老村长没人扶着,又坐在了地上,还有几个倒地的村民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夏莞莞回头看左煜,而左煜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她皱着眉头,转身,忍着身体的不适,努力拖着一双腿一边离开一边哭道:“我不能拖你后腿……不能拖你后腿……你一定要好好回来……一定要好好回来……”

    左煜越过了挡在面前的石堆,一路冒着落石往山洞的方向走。他只知道峭壁上的洞门。但是,峭壁上原本有的路已经没有了,到处都是石头,一片废墟。左煜找不到进山洞的洞口。只怕山洞已经坍塌了,司玥和林东阳在里面凶多吉少……左煜摇了摇头,不会的!司玥一定没事!他一定要救她出来!博物馆地下室里他救出了她;旅馆大火中他救出了她;沙漠的风沙中他救出了她……她跟着他受了这么多苦,她经历了这么多都没有事,她这次也会好好的,他能救她!

    “坚持!司玥,你在里面再坚持坚持,我想办法,我一定有办法的!”

    ——

    山洞走廊已经被堵死,山洞不断地震荡着,落石不断地往下面掉。司玥和林东阳、阿海三人都被落石砸中受了伤。林东阳看着不断往下落的石头,皱眉道:“真的没有出口了,而且我们避无可避。”

    阿海悔恨地看着司玥,“对不起。”

    一说完,阿海的肩就被一块落石砸中了。司玥的左手臂也被砸了一下。林东阳的背部同样没能幸免。

    司玥怒对着阿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今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她虽这么说着,却拿着手机照亮转身往回跑,“跟我走!”

    “跟你走?我们还能走到哪去?”阿海已经放弃了。

    “不想死就跟我走!”司玥回头冷冷地说了一声。

    林东阳惊讶于司玥的冷静,见她一副笃定的样子,没有多问,打着手电筒跟着司玥就跑,反正眼前全是落石,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阿海见林东阳和司玥都在往回跑,也跟着跑了。他真的后悔,他没想到村长会骗他,会骗整个下沽村的人。这里面根本没有神,只有一间墓室,一口棺材。不知那口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人。而墓室里面堆满了各种稀罕物,真像是司玥说的是村长窝藏的财物!他已经明白了村长嘱咐他有人硬闯写着“禁止入内”的“神修之地”就给他报信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怕墓室里的东西被人发现,让他报信。司玥说他被选定到这里来是村长对他的惩罚,惩罚他带司玥到了思过崖找左煜他们。现在的阿海觉得司玥说得对。因为不吃不喝是活不了几天的。村长之所以惩罚他就是怕司玥他们发现这个山洞,发现洞里的秘密。而且,他还想起来,以前每年由村长选定的“守护者”都是因为没经允许就到了思过崖,是“犯错者”。

    阿海又想起了村长的孙子阿松。阿松也被选定成“守护者”来这里。村长连自己的孙子也害吗?阿海又想起阿松还在下沽村时,有一次对他说他爷爷对他太严厉,他感觉他不是他爷爷的亲孙子。阿海忽然觉得或许阿松说得对,不然哪有爷爷对亲孙子这样的?阿海没想到村长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阿海一番思寻后发觉头上的落石越来越少了。他有些奇怪,继续跟着司玥和林东阳两人跑,最后跑回了那间墓室。而且墓室没有震荡,没有落石!

    “这里面怎么没有受到影响?”阿海不可思议地问司玥。

    站在司玥身边的林东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司玥淡淡地道:“这里有你们村长的宝贝,他只想困住我们,不会让他的宝贝有事,不会让石头落下来将这些无价之宝砸坏。否则,他神神秘秘地隐藏了这么多年都是白费了。因此,墓室是整个山洞里唯一安全的地方。”

    阿海恍然大悟。林东阳侧头看着司玥,这样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让人心动不已。他微微一笑,“如果大难不死,我愿以生相许。”

    司玥挑了挑眉,“如果大难不死,我将爱我所爱,不顾一切。”

    “对左教授?”林东阳笑道。

    司玥眉梢飞扬,没有回答。

    林东阳却都明白,摊了摊手,叹气,“看来我是没希望了。”

    司玥又笑了笑,而下一秒却敛了笑,正色转身。她还要找父亲。现在其他地方她无法去找,但是这间墓室她要仔仔细细地查看。

    司玥举着手机一照,亮光打在墓室的各个地方,她的目跟着搜寻。她不敢肯定父亲的尸骨还在这里。因为村长肯定时常进这个洞的。父亲的尸骨或许已经被村长处理掉了。而她又觉得村长把这个地方弄得神神秘秘的,一般人不能进来,尸骨放在这里没人会发现。司玥把堆在墓室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开。

    林东阳则看着那口棺材出神。那是一口石棺,石棺周围刻着刚才他和司玥看到的那些壁画的场景,半~裸着上身的叩拜的人,他们在拜神。而那石棺非常大,他所带的工具无法打开石棺。他抬头见司玥到处翻找,甚至把一个精致的玉兔、一棵一米左右高的玉树都给踢翻了。玉兔和玉树应声而碎。他知道她在找段琨的尸骨。如今不能开棺,他也不着急,开始帮着司玥找。

    阿海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问司玥和林东阳,他们都不说话。于是,他也不问,跟着漫无目的地翻找。

    司玥看到一个一米左右的银白雕像,她扔掉手里的一个碟子,走到雕像后面,顿时停下了动作。

    林东阳没有听到司玥发出的响声,走到司玥身边,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二十几具尸骨。

    “啊!”走过来的阿海惊呼一声。

    司玥缓缓蹲下~身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一堆白骨。她知道这里有一具是她父亲的。她盯着它们,气息不稳,悲从中来。但她忍着没有哭,顶着白骨喃喃道:“哪一具是?哪一具是段琨的?哪一具是我爸的?”

    她不敢贸然去动,蹲在地上悲哀又无措地看着。

    林东阳仔细查看那堆白骨,问司玥段琨的身高、体重等信息。

    “一米八,一百四十斤。”司玥说出前些天调查到的信息。

    林东阳又仔细验看一翻,指着其中的一具对司玥说:“这一具去世的时间和尸骨的长短和你父亲差不多。”

    司玥看向林东阳手指的那具尸骨,闭了闭眼,伸手去摸。

    而就在这时,墓室也开始震动了。

    “好像这里也要塌了。”阿海慌张地看着司玥和林东阳。

    林东阳霍地站起身来,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又过几秒,开始有落石往下掉。

    “司玥,这里也不安全了!”林东阳回头看着还蹲在地上的司玥说。

    司玥慢吞吞地抬头,林东阳手电筒照向墓室门口,那里正在掉石头。很快,墓室门口被完全堵住。墓室里面也开始掉石头了。有些石头砸在尸骨上。司玥用身体护住父亲的尸骨,背上被盘子一般大小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

    “看来我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阿海泄气地说。

    ——

    坐在地上的老村长听到响声有点不对劲,大惊,“墓室也塌了!墓室怎么会塌的?”他只动了其他地方的机关,没有动墓室的。难道是崩塌的动静太大,把墓室也影响了?这可糟糕了!

    他惊慌失措,想站起身来,而他被左煜推得太狠,没人扶着站不起来。其他被左煜撂倒的人缓缓爬着想起来却还是没能站起来。可见刚才左煜是下了狠手的。他恨得牙痒痒,他藏的那些东西……

    ——

    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天崩地裂的感觉。左煜看到坍塌的越来越多的石头,心急如焚。山洞里面的情形一定非常糟糕。怎么进去?他要怎么进去?

    刚才村长提到神,左煜想起那块巨石上的刻字有“人、东、南、西、北、归位”。而“东、南、西、北”后面还各有一个字,“人”后有两个字,“归位”前有两个字,那些字到底是什么?字符和山洞有没有联系?有什么联系?

    右边一块石头落下,左煜往左边一躲。

    “正一!左正一!”左煜心里突然冒出“左正一”三个字。左、东南西北全是方位。这是在暗示方位!而这几个表示方位的字之后是距离!或许那些字符就是说的进洞的方法。

    左煜得出这样的结论,心中燃起希望,努力思考东南西北后又是什么。

    剧烈的震动不断地从脚下传来;骇人的巨响一直充斥在耳边;致命的落石就在他的头顶,以及山洞里!左煜催促自己快点破译那几个字。

    “东三!南二!”

    “西六!北五!”

    “人叩拜、神方归位!”

    “人叩拜东三南二西六北五神方归位!”往东走三,南走二,西走六,北走五就能让神归位了。

    但是是三步还是三米,还是别的什么?又是从哪里开始算起的?左煜焦急地想着。那几行刻字的字体有五千多年。那时没有“米”的说法,或许就是“步”了。而又从什么地方开始算呢?左煜认为老村长不一定知道刻字的秘密。因为那些字,一般人并不认识。几千年前,人们常常向神祈祷风调雨顺,拜神是常有的事。字符中提到神并不奇怪。且那个神有可能是当时的人把某个人给神化的。这个山洞或许就和此人有关。左煜猜测下沽村村长并不一定知道其中的详情,他装神弄鬼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左煜并没有看到洞中的情形,但已经大致猜到了。

    他认为那些字符就是几千年前刻的,或许是提示人们进山洞祭拜,且连村长都不知道。所以,他要试试看是不是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因为,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能进去。那么,现在关键就是步伐从哪里算起,要多大的步子?

    一块大约两百斤的石头落在左煜面前。他没有时间多考虑了。就从最安全的地方算起。古代的人远比想象中聪明,他们找的地方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左煜抬头扫了一圈,后退几步,找了一个落石较少稍微安全的地方,再按左正一东三南二西六北五的方向和顺序大步走,到了一个破败的石壁前。石壁上隐隐约约刻了一个虎头。他把右手伸出去放在虎头上,只听“轰”的一声,右边原本全是石壁的地方突然开了口。而所谓相对安全的地方仍然是步安全的,落石依然很多。左煜冒着落石钻进洞口。

    洞里面漆黑一片,落石却越来越多。左煜拿出手机照亮,一边往里面跑一边喊司玥的名字。

    左煜跑了几米,眼前又是一堵石壁。他四下环顾,又看到一个虎头。而这时,他的脚下和头上的震动越来越大。他没有退回去,伸手在那虎头上一按,只听一声巨响,面前的石壁打开。他的手机一照,看到蹲在地上的背影和一头长长的卷发。落石不断往下掉。

    “司玥!”左煜大喊一声。

    司玥回头,惊诧又欣喜地看着左煜。

    “跟我走!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左煜大步过去,牵起司玥的手把她从地方拉起来,然后匆匆往外走。

    “等等!”司玥甩开左煜的手,返回去将那一具白骨抱起来。

    左煜没有问,他已经猜到了,拉着司玥的手臂就往外跑。

    左煜没有时间管林东阳和阿海。而林东阳和阿海也没有问,跟着左煜和司玥往外跑。

    他们一直跑,每次都是前脚一离开,他们身后的山洞就开始坍塌。几人在最后关头冲出了山洞,而那山洞也已全面坍塌。

    ——

    到了安全的地方,几个人都伤痕累累。警察也来了,左煜几人和几个警察一起到了村长家。几个警察把村长、和左煜交手的几个村民抓走了,另外还有警察在坍塌的思过崖那里调查。

    下沽村更加沉寂了。司玥和左煜几人全身多处受伤,都在原来的房间休息。左煜给司玥上了药就将司玥紧紧搂在怀里。

    “司玥,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还有些后怕地说。

    司玥也惊魂甫定,“我也以为我们要永别了。”

    左煜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司玥“嘶”了一声,娇吟道:“好疼。”

    左煜松了力道,抱着她不说话。司玥靠在他怀里也不说话。一场天崩地裂,他们差一点就生离死别。此刻他们还能相拥着彼此就是莫大的幸福。什么都比不过他在她身边,她在他身边。片刻后,左煜低头亲她,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温柔缱绻地,万般珍惜地,永远都吻不够地。

    敲门声打断了拥吻的两人。

    “左教授,警察在山上找到了夏小姐,她现在还在昏迷,感觉不对劲。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是林东阳的声音。

    左煜吻司玥的动作一顿,司玥推开左煜。左煜又把司玥拉进怀里,又是一番深吻才放开司玥。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先好好休息。我去看一下她。”

    司玥不说话。左煜就又抱着她。

    “左教授?”林东阳在外面又喊了一声。

    司玥不耐地推开左煜,怪声怪气地说:“你快去看看你的莞莞吧,不知她怎么会昏迷。我知道你想去看她。”

    “又胡说了。乖,好好休息。”左煜在她脸上又亲了一下。

    “嗯。”司玥终于点了点头。

    左煜和林东阳一起到了夏莞莞的房间,走到夏莞莞的床前,见她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不由得蹙了蹙眉。

    “得送医院才行。”左煜回头对林东阳说。而林东阳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转回头,把夏莞莞扶起来,要背她。

    夏莞莞缓缓睁开眼睛,见左煜背对着她,她惊喜道:“左煜,你回来了!你没事!”

    左煜听到夏莞莞的声音,回过身去,像是松了一口气,“你醒了?你得去一趟医院。”

    夏莞莞慌忙摇头,“不用,不用。左煜,我不用去医院。我很好。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我看到你就好了。”

    左煜看到夏莞莞的脸色,并不认为她是好好的。

    夏莞莞却又道:“左煜,司小姐回来了吗?她怎么样?有没有事?”

    “她回来了,受了伤。”

    “那你快去看看她,陪着她,不用管我。”

    左煜想起她在思过崖上说的话,皱了皱眉,没再多说,站起身来往外走。

    等左煜走出去后,夏莞莞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背包面前,从里面掏出一瓶药,拧开瓶盖往手里倒药。

    却在此时,“吱呀”一声,她的房门又开了。她抬头,左煜站在门口。她一紧张,手上的药瓶掉落在地上,药片从药瓶里面掉出来,散落了一地。

    “左煜……”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左煜一声。

    左煜走回房,走到夏莞莞面前,蹲下,捡起药瓶一看,顿时一惊。那是胃癌术后的药。

    “你……什么时候生病的?”左煜握着那个药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夏莞莞低声说:“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左煜蹙眉。

    夏莞莞也不再瞒他了,“十五年前……我没有去赴约、突然离开就是因为生病了。”

    左煜一时无语。

    夏莞莞又缓缓道:“我以为我活不了多久。我不想让你难过,所以没对你说。但我又想痊愈之后回来见你,所以这些年我一直积极治疗。但这十五年来,我每天都很想你,每天都想回来。在又做了手术后,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不顾一切地回来了。左煜,我……真的很想很想你。我每天都在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左煜闭了闭眼,“莞莞……”

    “我知道,我回来晚了是不是?左煜,我不知道我能活十五年。要是知道,我一定不去治疗,我想一直在你身边。我……很爱很爱你。”

    “对不起。现在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左煜有些于心不忍,却必须跟她说清楚。

    夏莞莞弯着腰捂住肚子,神情痛苦。左煜上前扶着她,把她扶到床边坐下。

    夏莞莞的眼泪流了出来,哽咽道:“你很爱她对不对?”

    左煜轻轻“嗯”了一声。

    夏莞莞的泪流得更厉害了,“那你以前爱过我吗?那天你约我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莞莞,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夏莞莞抬手抹眼泪,肚子也疼得厉害,“左煜,我想知道。告诉我好吗?”

    “左煜沉默了一下,叹道:“爱过。”

    夏莞莞一直抹眼泪一直抹眼泪,“那天你想对我说什么?是我错过了。左煜,我好后悔,是我错过了,对不对?你那天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已经过去了,莞莞,不要再想了。”

    夏莞莞摇头,捂着肚子艰难地开口,“我想知道。左煜,我想听你亲口说。左煜,听你说了我就没有遗憾了。”

    左煜想起那段遥远的回忆,缓缓道:“莞莞,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然后嫁给我?”

    司玥抱着那一具骸骨站在门外,她的心一顿一顿地痛。原来,多年以前他第一次对夏莞莞表白就想让夏莞莞嫁给他。她能想象得出,年少时,他对夏莞莞是多么纯粹的爱。她抱着白骨默默转身。她不想跟左煜说一声了,她要把骸骨交给在外等待的警察。

    夏莞莞也讶异地看着左煜,然后悲痛大哭。要是她当初不走,他就会娶她,无论怎样,她可以和他做几年夫妻,其实哪怕一年或者一天也好。

    “莞莞,不要哭了。你要好好治病,一定会遇上爱你的人的。”

    “可我爱你。这些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但我知道你不会回头了。”夏莞莞失声痛苦。

    已经走出几步的司玥听到夏莞莞声嘶力竭的痛哭声,加快离开的步伐。到了在门外等待的警察面前,司玥跟着警察走了。她想去亲眼看看尸骨的鉴定。

    ——

    夏莞莞的肚子很疼,得去医院。左煜去司玥的房间找司玥,而司玥早已不见了。他给司玥打电话,司玥的电话关机。左煜只好先把夏莞莞送医院再说。

    一行人只有林东阳留在下沽村。他还要考察思过崖山洞、洞里的壁画、还有那口棺材里的人。

    ——

    司玥在等待鉴定结果时,听说下沽村的老村长把犯的事都交代了。他从各地盗窃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其中不乏文物,以此来谋财。而他觉得把那些东西放在家里不安全,他一直在考虑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三十年前,他无意之中发现了悬崖上的那个山洞,洞的隐蔽性让他大喜,觉得把盗来的东西藏在里面会很安全。洞里的那些壁画让他惊叹,里面还有一口棺材,让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让世人不会怀疑他藏了东西在里面的主意。那就是造神,以“神”的名义不准外人闯入。

    三十年前,要让村民们相信“神”的存在,他把一个犯错的十岁大的男孩推到悬崖下去了,并制造成是被神惩罚的假象。这事之后,大多数村民信了神。也有不信的,都让我推下了悬崖。最后,大家都对神的存在确信无疑了。那个悬崖也叫思过崖。至于每年都要选一个“守护者”,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村民们更相信神,一来是为了惩罚那些违背他的意思,不经过他允许就去思过崖的人。

    有一次他盗窃文物时发现了一个弃婴,他一时心软把那个弃婴抱了回来,把他当亲孙子养。那个弃婴就是他的孙子阿松。一年前,阿松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就想把阿松关进山洞里,选定阿松为“守护者”。而半个多月前,阿松却逃走了。他怕阿松报警,一直在找阿松的下落。后来,左煜等人来到下沽村,左煜说知道阿松的一些消息他才让来投宿的左煜等人在他家住下来。后来,他的事因此司玥和左煜等人而被暴露。

    司玥想起左煜说阿松去派出所报警,只说了一句话后找借口离开了派出所,并没有真的报警。想必阿松还顾念着老村长的养育之恩,最后没有亲手揭发老村长的犯罪。

    司玥又听说老村长还说了段琨和刘敏。段琨发现了思过崖和山洞,进去考察,大着肚子的刘敏跟去,被他知道了,拉扯之间把刘敏推到了悬崖下去。段琨进了山洞,他堵住了山洞的出口,让段琨饿死、渴死在了里面。刘敏的尸骨被他找到后已经粉身碎骨了。他把刘敏的头放在了思过崖山洞洞口,对村民说是祭神。

    司玥听完,霍地站起身来,问警察关押老村长的地方在什么地方。警察也知道了段琨是司玥的父亲,带司玥去了关押老村长的那间房。房门一开,司玥就冲到老村长面前,一巴掌甩在了那张老脸上,脚也朝他身上踢。

    老村长被司玥踢倒在地,“哎哟”叫唤。警察迅速过来拦住司玥,提醒她这是警局,不可以乱来。司玥对面前的老头恨得牙痒痒,真想一巴掌抽死他,一脚踢死他。

    “司小姐,不要激动!”警察把司玥拉出了房间。

    而那具骸骨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符合段琨生前的一切特征。司玥带着父亲的骸骨走出派出所,在门口看到左煜,他正朝她走来。

    司玥停下脚步,看着左煜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确定是伯父了?”左煜看着她手里的盒子,轻声问。

    “嗯。”

    左煜伸手要帮她拿,司玥侧身一避,“我自己来。”

    左煜走在司玥身侧,见她沉默,宽慰道:“你爸爸很爱你妈妈。如果他知道你,他也一定很爱你。”

    “嗯。”司玥说,“我不难过。我终于找到我爸了。我的爸爸不是负心汉。他爱考古,也爱妈妈。就像你说的,如果他知道我的存在,也一定非常爱我。”

    她双手抱着装骸骨的盒子,左煜伸手搂着她的腰。司玥停下脚步,侧转身面对着左煜,轻声说:“我已经叫人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她一侧身就避开了左煜搂着她腰的手。

    左煜一愣,盯着司玥道:“我们一起回去。”

    “不。”司玥拒绝。

    左煜刚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左煜一听就皱了眉。挂断电话时,司玥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了司玥面前。左煜快跑追上去,拉着司玥的手说:“莞莞生了病,手术之后病情有点反复。这里的医院设施不全,我把她转移到大医院去。我已经联系到她的父母了。她父母会很快赶回国,以后她的事就再也和我无关了。”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司玥。她一声不响地来到这个派出所,肯定是听到夏莞莞和他说的话了。而她却没问过他一句关于夏莞莞的事。他怕她多想,因此说了刚才那一番话,表明他和夏莞莞什么都没有,将来也不再有联系。他不想让她闷闷不乐。

    “我知道了。”

    司玥说完,转身拉开车门上身了。

    “轰隆”的马达声响起,左煜见那辆黑色越野远去了才朝夏莞莞所在的医院走去。

    ——

    司玥把父亲的骸骨送到了母亲面前。把父亲在思过崖山洞里刻的字原原本本念给了母亲听。

    司慧茹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不语。司玥念完就转身离开了。

    司慧茹靠着椅子靠背,双手搭在扶手上,抬头望着天空,望了很久,想起她怀着司玥摔倒在大雨中、生司玥时大出血差点一命呜呼,她恨透了段琨的事来。而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句“茹,余思汝甚”,“茹,余思汝甚”。一粒泪珠从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

    ——

    夏莞莞的父母赶到了医院。左煜见过夏父夏母后就离开了。夏莞莞望着左煜离开的背影,对父母说要离开国内。十五年那些事就留在回忆里好了。她听左煜说了当年想对她说的话,那一段时光就彻底是过去了。

    她知道左煜爱上了司玥,他能为司玥出生入死,为司玥不怕任何危险。她只有离开,祝福左煜和司玥。而左煜走得如此匆忙,连她祝福的话也没有听到。夏莞莞长叹一声。

    左煜去了姜家找司慧茹,希望司慧茹答应他和司玥在一起。姜哲涵在一旁说:“我姐似乎和你分手了。你来找我妈也没用。”

    左煜知道姜哲涵对司玥的心思,睨了姜哲涵一眼,没有答她的话,而是对司慧茹说:“我说过只要司玥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所以,我以后外出考察的时间会很少,主要精力会在教学和考古整理汇编上。希望伯母能同意我和司玥在一起。”

    司慧茹想起自己和段琨的事,叹道:“听哲涵说你和玥玥分手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只要玥玥愿意和你在一起,我没有任何意见。”

    左煜又去了司家说服了司老夫人。

    而司玥却不在a城。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很多城市都下起了大雪。司玥爬到了雪山顶上。她弯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呼出一团团白气,抬头时,看到前面十米之外的地方有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正用铲子铲雪,他们已经铲了一个大坑了。

    司玥歇了一会儿,直起身朝他们走去。男孩专注认真地铲雪,没有注意到司玥。司玥走到他们身旁停下脚步。

    “剑!”一个男孩惊喜喊出声。

    司玥见那是一把青铜剑,有一尺多长,已经锈蚀,剑柄上还刻有字。

    “我们是不是真的考到古了?挖到的是千年前的剑?”另一个男孩喜滋滋地跳下坑,把那把剑拿起来。

    “不知道啊。希望是这样。”

    “给我看看。”司玥对两个男孩说。

    两个男孩这才发现司玥,愣愣地看着司玥。司玥见他们发呆,伸手把剑拿过来看。因为锈蚀,剑上的刻字有些模糊。但是,司玥还是辨认出来了。上面是金文。

    “武子之剑。”司玥说。

    以前在巴城博物馆,左煜他们整理文物时里面有一把矛,矛上也有刻字——曾子之矛。左煜说青铜器时期,有权势的人常常定制武器,在武器上刻自己的名字。

    当时司玥恍然大悟,“宣布所有权。这个是曾子的矛,你是我的教授,我也应该在你身上刻我的名字。”左煜哭笑不得。司玥说:“刻在胸口好不好?”左煜脱口而出,“那是不是也要在你身上刻我的名字?”她倾身附在他耳边只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好呀。刻在你最喜欢摸,经常亲的那里……”

    司玥想着想着,唇角就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真的吗?为什么要刻武子之剑?”两个男孩的声音打断司玥的回忆。

    司玥笑着说:“这是青铜器时期王孙贵族表示所有权的一种方式。”

    “青铜器时期?这真是文物?我们真的挖到文物了?”两个男孩兴奋地看着司玥。

    司玥说:“刻字是金文,但是,这把剑到底是不是青铜器时期的文物就要做进一步鉴定了。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文物鉴定的仪器和工具,可以观察上面的锈,做初步判断。”

    “怎么观察锈呢?青铜器形成期距今四千多年,商周三千多年,流传下来的器物多会有锈。这把剑上这么多锈,看来真的是那时的文物了。”

    司玥记得左煜教学生辨别文物上的锈的事,对两个男孩说了锈色的种类。

    一个男孩说:“落水器物的锈绿如玉。这把剑上的锈正是这样。这座雪山上的雪终年不化,这剑上的锈是真的。”

    两个男孩又兴奋起来,“我们也挖到了几千年前的文物!”

    司玥说:“这只是初步判断。还有做工、纹饰也有讲究。”

    两个男孩请求司玥再讲讲。司玥又说了一番。

    “这些特征足以说明这把剑是青铜器时期的文物。”两个男孩说。

    司玥笑道:“文物鉴别、考古方面我并不专业,到底是不是我说的这样,还得问专家。”

    “她的判断没错。”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司玥耳边响起。她心头一跳,侧头便看到左煜英俊深刻的脸。

    左煜薄唇微抿,眸光温柔地看着司玥。

    “你是?”两个男孩看着又是忽然出现的左煜。

    左煜的目光从司玥身上移开,看着两个男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xx大学xx考古所的左煜左教授吗?”一个男孩惊呼出声。

    “你们知道我?”左煜诧异。

    “我们一直准备考你的学生呢。”

    “今年确实增加了些学生名额。不过,你们还没上大学吧?我只带研究生。”

    司玥诧异地看着左煜,他曾说过他已经不招学生了的。

    “左教授,我们正朝这个目标奋斗呢。你看,现在我们就在考古,都挖到文物了呢。”

    左煜笑了一下,“那看以后我们有没有师徒缘了。”

    两个男孩很高兴。左煜对他们说:“你们只发现了剑?或许这里还有其他东西。”

    “对,我们再挖挖看。”

    两个男孩又开始在雪坑里挖,发现了几枚铜贝。

    “这是什么东西啊?”两个男孩问左煜。

    左煜说:“当时的一种货币。贝壳是我们发现的最古老的一种货币。随着经济的发展,贝壳不能满足货币流通的需要,先后出现了陶、石、铜等货币。而且最开始的形状都是贝形。这个铜贝就是三千多年前流通的货币。现在和财富有关的汉字也多含有‘贝’字。”

    顿了顿,左煜又说:“那时的经济虽然不发达,但是人们还是很有智慧的,先有物品等价交换,后有流通的货币。这种货币流通的模式在几千年后的今天也同样在采用,只是流通的介质不一样罢了。”

    男孩很赞同,“中国上下五千年,其中的文化和人类智慧令人赞叹、敬仰!”

    “这些东西交给就近的博物馆吧。”左煜最后对两个男孩说,然后看向司玥。

    她穿着黑色的大衣,大红色的围巾下,她就像雪地火艳的花。他伸手拍掉她身上的雪,给她紧了紧围巾,小心翼翼地说:“司玥,你妈妈和外婆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跟我回去,好吗?”

    司玥诧异地看着他,他说服了母亲和外婆?

    “夏莞莞的父母也赶回来了。”

    好像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司玥想起思过崖山洞坍塌时,她说“如果大难不死,我愿爱我所爱,不顾一切”。所以,她爱他,他一直等他把夏莞莞的事处理好,其他的阻碍她都不在乎了。

    左煜向她伸手,司玥笑了一下,把手放在他手心。左煜转身,牵着司玥在雪地里缓缓走,雪地里留下他们长长的足记。

    雪越下越大了。司玥和左煜发现雪山里有一座废旧的木房。房顶堆满了厚厚的雪。

    他们进了木屋,司玥跺着脚哈气搓手。

    “好冷啊。”司玥的手脚都僵了。

    左煜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搓。

    “刚才怎么没喊冷?一个人跑雪山上来,胆子越来越大了!”左煜轻斥。

    司玥说:“我等你处理旧情人的事等得很无聊啊,所以来爬雪山了。而且我猜你会来找我。我就看雪山这么大,你能不能找到我。要是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你想做什么?”

    “我至少一年都不理你。”

    “这么久?”

    “一年和十五年,谁更久?”司玥哼道。

    “看不到你,一日三秋。你算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多少个秋?”左煜把司玥的手搓得温暖了些。

    “呵,这些花言巧语教授说得一溜一溜的。”

    “不是花言巧语。司玥。”左煜郑重地喊了她一声。

    “嗯?”司玥疑惑地看着他。

    “我很爱很爱你。”

    司玥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很爱很爱多久?”

    “上下五千年。”

    司玥噗呲一笑。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他终归是爱考古的,脱口而出的也是中国文明史的年月。

    “好吧,虽然别人都说爱你一万年,你足足比别人少了五千年,但我也活不了五千岁,姑且不计较了。”

    左煜把司玥搂进怀里,低头问她,“还冷吗?”

    司玥点头,“还冷。怎么办啊?”

    左煜在想有没有生火的条件。

    司玥抬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摊开,好奇地问左煜,“这种石头在古代也是货币吗?”

    “嗯。”左煜看了一眼。

    “那这一颗石头可以买教授一晚吗?”司玥眨了眨眼睛。

    左煜忍不住笑,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我不收钱。”

    说完,左煜低头开始吻她……

    外面冰天雪地,大雪纷飞,木屋内与外面则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