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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的宴会总有落幕的时候。
为国家统一和战争胜利而举办的的庆功宴,在各怀鬼胎的政治人物下场后,气氛很快就滑落下去。
这种场合上,大概也只有最不会看气氛,也不会钻营的人才会放开肚皮吃喝吧。哪怕是张昭重这种军人身份的显能者,也不免要打两口官腔,好生为自己、为下属们好生疏通一下。
所以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他竟然因为腹内空旷而闹起了动静,这才觉得饥饿难忍。这时候他反倒羡慕起赵元嗣那小子了,堂堂一个战斗英雄,朝廷手中最强、也可能是全天朝最强的显能者视金钱权势皆为粪土,大吃大喝的模样倒是在大领导那边留下了深刻印象。
大概,他是唯一把这场宴会当餐会享受的人。
“说起来,那小子中途就不见了,徐冉冉也是,这年轻人还真不让人省心。“
刚刚升值的将军一脸玩味地缕着下巴上的胡渣。
老K、沧海还有辽河三人早已经灌满了一肚子酒水,在领导们的赞誉声中退场,现在留在宴会厅的,基本都是和战争本身无关的人物。
张昭重也无意继续留在这里,官场上能做的他都做了,作为一只创造奇迹的超自然部队的司令官,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处理,找个借口就告辞出来了。
京城初夏的凉风吹去的了一些酒意。张昭重本可以运功消除轻微的晕眩感,但这种微醉的感觉很不错,让他找回一点年轻时恣意妄为的感觉。
不同于派头十足的官僚和老将军们,张昭重原先只是一个没实权的少将,直到赵元嗣他们完成了一次超越神的杀戮,“太极”这支不起眼的小队伍大放异彩,他才一步踏入位高权重的阶层。很多高官应该有的派头他是一个都没有,不穿军装的话,就是个常年笑眯眯,保养的很好的老头儿。
这次回京,组织上原本是给张昭重配了专车的,因家学渊源,他不喜欢那些“领导风范”,就给回绝了。他过去上下班都用自行车或者地铁公交,最近转移到基地,自然就是吃住都在部队里。现在回去时,自然还是搭乘地铁。
然后非常意外的,在大门口遇到了田北海。
“田博士,你怎么也出来啦。”
这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为何不待在里边,和他一样早早地退场,大概是确实不喜欢那个名利场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张昭重很热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他的嗓音在酒精刺激下显得高亢嘹亮,引得附近的卫兵侧目。
田北海孤寂地站在台阶上,月光下的影子斑斑驳驳,隐隐约约在摆动着。那里面真像是隐藏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蠢蠢欲动。
“张将军?真是巧啊。”
他没有解释自己早退的原因,但张昭重已经自动脑补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才成为自己的同路人。
“没想到你也有这种境界,虽然差了一点……但既然能看到我,就说明你的资质很不错,以前的话,应该有机会踏足凡人的巅峰吧。”
田北海此刻的声音和张昭重记忆中的大不相同,明明就在眼前,声音却仿佛从山巅传过来,非常非常悠远,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
“嗯,什么?”
“不,没什么,你就当是一个老人的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
张昭重摸不准这位科技大拿的电波思维,只道聪明到一定境界的人思想和正常人不一样。时而热情熟络,时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我并没有冷落你的意思,将军。”
田北海回过头来,晶晶亮的双眼在大晚上一闪一闪,那一刹那让张昭重有了万籁寂静地错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以名为田北海的老人为中心,向内挤压。所有的一切由动到静,逐渐变得缓慢,在短短的停顿后,又从缓慢舒展开,恢复到常态。
收缩到膨胀的瞬间,张昭重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没等他弄清这奇妙的感觉来自何方,一切又如泡影般消散。还是那些台阶,还是那条道路,附近的卫兵始终如一地站岗,似乎根本没发现异状。
张昭重摇晃着头,试图驱散头脑中的眩晕。
“刚刚那个,是什么?幻觉?”
他自问道,又觉得不像。作为一个修为高超的强者,周身的一点一滴都瞒不过他的灵觉。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感觉,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年老体衰——修炼有成的他还没过巅峰期——必然是别的原因。
“田博士……”
这个有魔力的名字令张昭重精神一振,犹如黑暗中的指路明灯。他的本能将刚才的异常原因指向了那个人。
但是当他举目望去,只能看到渐渐消逝在昏暗路灯下的衣裳一角。田北海的背影一点也不像一个年老的泰斗级学者,健步如飞的速度让张昭重着实吃了一惊。
“呵呵,管它作甚。”
张昭重自嘲地笑了笑,暗道自己肩挑重担后真是神经过敏,田北海本就是力量和学问都超绝的人物,刚才说不定是传说中的立地顿悟,才引发了异像,自己真是大惊小怪。
顺着台阶下了几步,经历刚才一番奇妙的变化,张昭重更觉得肚子饿了。在宴会上怎么都不自在,吃也吃不饱,他正盘算着回家做点宵夜,眼睛撇到台阶下的地面。
一步,两步,三步,张昭重揉了揉眼睛,停住不走了。
消瘦而高挑的黑影投下来,沿着台阶拉成长长折折的形状,就像一个魔鬼的形状,张牙舞爪地贴在张昭重身边。
初看时,张昭重并没有发觉不对,但非凡得灵觉告诉他状况非常之异常。直到他把这个影子同刚刚离去的田北海联系起来,之前只是匆匆一瞥,但是现在细看之下,只觉得现在这个影子分明和刚才的影子重叠了。
张昭重寒毛都立起来了!
他仓促地回头,只看到立在灯光下的人形。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发行,只有面容隐藏在光影之中,分辨不清。
张昭重不确定地问:“田博士?”
见到对方没有答话,他上前几步,凑近了看出这确实就是田北海的容貌。他就站在刚才张昭重看到他时所处的位置,分毫都不差,只是他现在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左右的卫兵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根本没发现这里的异常。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是田北海,那么刚才那个是我眼花了吗?!
张昭重只觉得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正在被扭曲,内心的好奇被无名的火焰点燃,但就是找不到发泄的口子。
除了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张昭重提高了音量,贴在耳朵边喊:“田博士!你没事吧?”
这一声雷鸣终于惊醒了呆滞的博士,只见原本空旷晦暗的双目如同通了电一般明亮起来,死气沉沉的肉体也重新恢复了柔软。整个人如同死而复生一样,转瞬间变成了张昭重认识的那个人。
只是发生在田北海身上接二连三的异常,让他根本不敢确定这个人的底细了。
“田博士?”张昭重小心的询问,生怕这个人出了岔子,“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将军?”
田北海先是探寻地扫过张昭重的脸,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回头看了看背后的房子,还有两边尽职的卫兵,绕了一大圈,北京城的夜景一丝一毫他都不放过,最后才回到张昭重这里。
“啊,原来是张将军,好久不见。”
“好久?”
“啊,也不算太久,不要在意细节。”
田北海腆着笑脸,一手搭上张昭重的肩膀,亲热的好像老朋友一样,眼中释放出莫名的光彩,让老将军一阵恍惚。
“啊,是不算太久。”
张昭重摸了摸后脑勺,暗道自己大惊小怪,不就是高人的戏法么,紧张个什么劲啊。不过好奇心并没有被完全抹去,依然能残存一部分在脑海里。
他满面笑容地向田北海询问:“刚才你站着干啥呀,这大晚上的一动不动,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之前的我,大概是把自己的存在烙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吧。”
“嗯?”
“玩过游戏吗?就像是存档一样,为自己保留一次重来的机会。当然,我的做法略有不同。虽然限制多多,但要不是这个力量,我早就被那小子吃干抹净了吧。”
哈?
张昭重一脸莫名其妙,田北海说的话他根本没听懂。
田北海继续说着很电波的话:“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这都第七次了,那个小子还真是够狠的,我底牌尽出也没挡住当头一剑。”
他摸摸自己脖子,好像被砍头过一样,疼痛的感觉还留在那里。
“好在他没法直接过来,这次不行就又是往前倒三十年,一次一次积累,总能找到破解的方法,你说是不,张将军?”
“啊?哈……”张昭重不置可否,他还没能理清这个学界泰斗在说啥呢。
“不过这存档是用一次少一次,要是不在被消灭光之前破除那把诛仙剑,即使时间积累下的变数足以改天换地,我怕是还逃不过终结的命运。”他仰望着难得一见的月亮,有些萧瑟地自言自语。然后突然转过头,向唯一得听众探寻:“你说,要怎么对付一个在三维时空中拿着高维度打击武器的异次元生命体呢?”
张昭重盯着田北海苦恼的脸,想确定他是否精神正常。
不过田北海突然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消了这种念头。
“玩笑而已,这次见到你就想逗一逗。看你能驱使赵元嗣那个小家伙,我觉得你还是很有本事的,大家都小看我们的火手判官了啊。”
“哪里哪里……”
被没头没脑的称赞,张昭重还没回过味来,就看到田北海迅速远去的身影。
同时渐渐消失的,还有脑中方才“遇见田北海”的印象。
迷迷糊糊走到地铁站口时,张昭重只觉得今晚喝多了,一切都是幻觉,赶紧回家睡大觉才是正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