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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陆仁,从小我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卖相通常都不会很好:有的诡异,有的狰狞,还有的,唔……比较影响食欲。
所以我一直都不太喜欢接触那些东西。怎么说呢,经常冷不丁的看到一些超自然的奇怪的东西,对人的身心健康终究还是不太好。
小时候家里曾经试图帮我解决掉我身上的这个小毛病,于是就带着我三天两头的去给远远近近的知名神棍们创收。到最后,护身符请来了一大堆,法事摁着我做了很多回,符水喝过了很多种,连黑狗血都尝过了两次。
却一直都没起什么效果。
直到最后家里找到了张老头。
张老头当时拿了我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掐算了小半个钟头,然后张老头跟我家里人说,“这娃的八字纯阴,能看到一些东西不奇怪。命里带的,你们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没用。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小娃的命盘按紫薇斗数来排,属于格局很好的“羊刃入墓格”,不敢说是大富大贵的命,但至少啊,够硬。”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很感激张老头,尽管我还是会因为那些奇怪的东西而困扰,后来我也清楚张老头那个臭棋篓子其实也就是个半吊子的神棍,但是在被他忽悠过之后,至少家里的那帮大活人就没有再折腾过我了——讲道理,那些神棍给的符水真的很难喝。
虽然后来家里除了时不时的会让我带上东西去张老头那蹭吃蹭喝的小住上几天之外,就没再捣鼓过别的神棍活动,但是小时候的这段经历还是给我的人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想想,别人家的小孩童年的时候要么就学钢琴学书画,要么就玩玩具玩泥巴,再不然就是读英语学奥数。我倒好,差不多大半个童年都给神棍们搭进去了:五帝钱少见吧?我床底下攒了一盒;道士神婆不多吧?我至少接触过二十个;黑狗血稀罕吧?我特么喝过不止一次。
我的幼儿教育跟别人家的小孩相比可以说是封建迷信得一塌糊涂。
所以长大后的我,在大学毕业之后也就顺理成章的当起了神棍。
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毕业后借着市里对大学生创业的优惠扶持,我注册了一家房屋清洁公司独自经营着,经营范围主要是室内清洁、家居整顿、摆设布置,还有旧房清理。
嘛,虽然经营许可证上面是这么写的,但是只要给钱,基本上属于神棍经营范围内的生意我都会去接。而且相比那些野路子的神棍,我还有一个核心竞争力——我这里能开发票呢。
于是我每天的工作基本就是在我租的那间改装成办公室的小区二手房里眼巴巴的等着人上门来给我送生意。神棍这一行里也有类似“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所以我这清洁公司虽然平日里在业务往来方面显得冷冷清清的,平均一个月下来大概能有一两单生意就算不错了,但是好在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只有我一个人,刨去日常开销,业绩也还算是过得去。
大概是因为行业特点,很少会有顾客大清早的上门来,所以我平日也就比较懒散,一般都睡到早上十点多才到我那公司里去守着。
结果没想到今天我走刚到门口,就看到老陈带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等在那了。
老陈今年四十有六,是个搞工程的承包商。最近几年市区所有在建的市政改造工程里边,差不多有一半的工程项目都有老陈的股份。平日里他那小圈子里迎来送往的那些人,至少在这座人口上千万的城市里,完全能称得上是非富即贵。所以简单的说,老陈是个大土豪,而对于我这家小清洁公司而言,老陈更毫无疑问是vip中的vip。
这么说吧,我的这门生意之所以能在江州市里顺顺当当的生根发芽,基本上就是因为当初沾了老陈的光。
当初我刚开业的时候,正巧碰到老陈家里在闹“不干净”。老陈那段时间突然变得比较忙,三天两头的不回家,等到老陈偶尔回一次家都能发觉出不对劲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发展得好像有些不能控制了。他家里当时不是东西突然莫名其妙的坏掉,就是半夜里时不时的有找不到源头的怪声音,就连老陈的老婆都整天病殃殃的说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连续去了好几家医院做了检查吧,又总是一切正常。
老陈是南方沿海某省份的人——为了避免地域攻击的嫌疑,具体地名省略——他们那个地方的人呢,在生活中普遍比较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对封建迷信的那一套事情特别的讲究,而老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在意那些事情。
所以老陈一发现不对劲,就前前后后的找了不少“大师”去他家里折腾。好在那些大师们再怎么折腾来折腾去也完全没有成效,等到老陈最后终于找到我这家公司的时候,他已经基本上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那种完全不报什么指望的心态了。
我那天拿着罗盘在老陈他老婆的带领下,一边跟他老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把他家那栋别墅上上下下逛了两圈。
我这人对风水堪舆之类的事情其实完全不懂,不过看风水这种技术活呢,从原理上来讲大概就跟品茶差不多:只要是经常喝茶的人,那么只要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就算说不出茶叶的品种或者特色,也能简单的分辨出是好茶或者劣茶。
老陈家房子的风水无疑就是不错的。别墅里边一看就知道是请了懂风水的内行大家专门布置过的,整个房子里给人的感觉呢,很和煦。亮堂又不显张扬,宽敞又不失别致,仔细一看,房子里的布局、隔断、摆设、布置,都极有章法。藏风聚气,涓阳如水,看着就不像是邪秽之物会喜欢的地方。
而且,老陈家里完全没有那种让我不舒服的感觉。
灵异之物,或者通俗的说,“鬼”,在各种故事里总是给人一种很飘忽或者很难寻觅的印象,不过鬼这种东西其实也并非无迹可寻——就像鱼活在水里一样,有阴气的地方不一定有鬼,但有鬼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阴气。举个很浅显的例子,凡是闹鬼或者容易闹鬼的地方,比如说坟地、医院、火葬场,往往就很容易让人有一种很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不舒服”,就是人类出于本能对阴气产生的一种警觉和排斥。
换句话来说,老陈家里没有阴气。没有阴气就没有鬼。
我们当神棍的最喜欢这种不用跟鬼沾边的生意了。
我当时一寻思吧,老陈家里的风水是让内行人布置过的,我不懂那些也不敢乱改,于是我就让老陈找出他们家里经常用的一把剪刀,现场让老陈和他老婆从自己头上各自拔了一根头发缠在了剪刀上。
然后我跟老陈他们两口子说,你们只要把这把剪刀放到你们平时睡觉的床铺枕头位置的床垫下面,从今天起连续七天两个人都在床上过夜,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老陈毕竟是不知道被神棍们坑过了多少次的金牌冤大头,大概是因为我一不搞法事二不念经三不画符的,甚至连香烛纸钱都没烧,所以听完我的话之后老陈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问:“就这么简单?”
当时我就点点头,然后一脸正经的跟老陈说,道门有很多分支,我这一脉修的是“隐市”,也就是大隐隐于市的意思,讲究的是返璞归真,在道法上追求的是越简单实用越好,越不落行迹越好。但是你放心,一定有效。
看到老陈听得一脸狐疑,于是我就接着往下吹:大概是从汉武帝那时候起吧,那帮当皇帝的就开始非常反感厌胜之术,平民百姓还无所谓,朝廷里的人因此就很忌讳跟那些事情沾边。所以那时候的大官或者显贵家里如果有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要驱邪又担心在家里做法事会被皇帝猜忌,很多时候就会请我们这一脉的人来处理。所以我们这一脉的做派在民间虽然没有名气,但是从古时候传承下来开始,在达官显贵中就很受推崇。
说到这里,为了让老陈觉得我可信,我特意补了一句,“陈总,你就当做是被我骗了呗。你有我们公司的地址,如果有效的话,到时候再来找我也不迟。”
老陈估摸着也是觉得,反正只不过是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剪刀罢了,而且我又没跟他要钱,如果没效果的话顶多也就是以后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左右又没有损失,于是老陈点点头也就同意了。
看到老陈点头同意之后,我当时才敢开始说重点。
“陈总,其实你家里的布置一看就是高人指点过的,风水很好,布局上佳。这次您家里出这些事呢,我说句实话吧,其实是这房子在给你挡灾。”
“挡灾?”老陈的眉毛当时就扬了起来。
“嗯,挡灾。”我那时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思路,然后说:“按我的推算,应该是你最近接触得比较多的人里边,有个表面上跟你很亲近的人八字带煞,命里克你,而且那人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了太多。幸好那人和你接触的日子还不是很长,这房子勉强还能护得住你,反倒是嫂子因为住在这房子里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有一部分煞气就分担到了嫂子身上。”
“所以我的办法只能治标。”看见老陈整个人愣住之后,我继续往下说,“如果想治本,防止以后事情再次复发,陈总你最好跟那个人保持距离。”
“那我要怎么才能知道是那个人是谁?”老陈当时问得很急,老陈他老婆这时候也才开始认真听我说的话。
“有些话我不方便直说。但是,陈总你想想你最近这段时间在家外面和谁接触得最多最亲近,谁就最有可能。这样吧,这七天陈总你先试着不跟你觉得有可能的人见面,更不要直接联系,包括电话和网络联系,如果有事情要办的话,就让其它人帮你传话。”
说到这里,我加重了语气,“如果这几天和谁中断了联系之后,怪事就没有再发生的话,那么肯定就是那个人。嫂子这样莫名其妙的病下去,毕竟也不是办法。”
当时说完,我故意摆出一副一脸神秘的样子看了老陈他们两口子一眼,然后就下班回家去了。
于是七天之后,老陈果不其然的就带着钞票和礼物到公司里来感谢我了,一个劲的佩服我这么年轻道行就这么深,不显山不露水的随随便便就解决了那么多大师大张旗鼓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看着老陈当时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感觉他差点都要给我送锦旗了。
再后来,据说是因为从那时开始,老陈他老婆还有老陈在一些聚会上只要聊到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就总会忍不住要顺带着佩服我几句,我在他们那个富商云集的小圈子里也就渐渐的有了一些名气,时不时的也就有一些生意慕名找上门来,我这家小公司的经营才渐渐的走上了正轨。
——因此我一直都很感激老陈他老婆,你看我当初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的配合着帮嫂子赶走了一个小三,嫂子就还了我这么大的一份人情,拿人手短哎,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所以今天我还没开张就看到老陈又带着人估计是又给我送生意上门了,我差点就没忍住想要上去双手握住老陈的手,然后说一句,“亲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