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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阿托勒向玉屏关全面进攻,军令一道一道地传到卫渊侯府,再一道一道地传出去。
韩广义率兵清扫边境,将阿托勒的军队一一清理干净。
阿托勒在去年的粮荒中损失惨重,整个族部艰辛地熬过一个冬天,等到开春的时候才有所好转。却不想阿托勒的君主会在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对靖国用兵。后备粮草供给跟不上,阿托勒的士兵也一天比一天倦怠,士气丧失殆尽。
而靖国则不然,靖国士兵因阿托勒洗劫商队和劫杀使臣的事怀恨在心,士气高涨;加之卫渊侯的铁骁骑第一次参战,韩家军如虎添翼,这场战争打得阿托勒是落花流水,接连大捷,甚为痛快。
阿托勒进攻的策略以急件的形式传到卫渊侯府,何湛研究了一阵儿,排兵布阵还是阿托勒本身的菜鸟水平,想来谢惊鸿已经离开阿托勒,没有再插手。
这场战争持续到仲夏,阿托勒终于熬不住了,任靖国再打再挑衅,阿托勒都是闭关不出。韩广义也不想寒了附属国的心,以儆效尤,见好就收,未曾对阿托勒赶尽杀绝。
这一战才算得片刻停息
烈阳当头,风中携着热浪,如同铁匠铺的熔炉,只稍稍往外一站,就能汗流浃背。南阁子里盛着冰,可何湛还是热得心里发慌发乱,拿着折扇不停地扇风,也不见一点舒服。
莲笙还是在何湛身边服侍着,只是不如往常那般灵巧,战战兢兢畏手畏脚的。莲笙端着酸梅汤进来,碗里头浮动着冰块,碰得碗壁叮呤作响,何湛听见冰响,赶紧将酸梅汤接过来饮了好大几口,燥热的心才算舒爽一些。
从前在军营里,也不见得有这么难熬,果然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浑身都是富贵病。
莲笙也看出何湛怕热,贴心地拿起扇子给他送风。
莲笙怯生地说:“刚刚府上来了一位客人,奴认识他,是我们的大将军韩广义。很威风的一个人。”
“哦。”何湛专心致志地喝着酸梅汤,没怎么在意他的这句话。
莲笙说:“...侯爷今天处理公务的话,应该就不会来南阁子了吧?”
何湛问:“怎么,你不想他来啊?”
“奴不敢。只是觉得...侯爷不如大人亲近。”
何湛尝了一颗梅子,酸得皱起眉,将汤勺放下,不再吃了。他不着意地回答说:“他就那样,不过心肠好得很,不会对你怎样的。”
莲笙欲言又止,最终憋了一口气,决定将自己的心底话说出来:“我那天都看见了,大人,他不是好人的!他对你做...做那种事!他...”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被外头的太阳灼过一般。
莲笙抓住何湛的袖子:“大人,我们逃跑吧!跑到没人的地方去。他找不到我们的...”
何湛:“......”
这孩子是唱哪一出啊?
何湛先是愣了半晌,继而笑出声来,狠狠揉了一把这孩子的头,说:“你这小脑袋里想什么呢?侯爷待我很好。”
莲笙瞪着何湛:“我听见了!听见了!夜里的时候,我听见你在哭。他是不是跟柯拔呼耶对我那那样,总是打你?”
何湛:“......”
莲笙捧起何湛的手:“大人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就算死,我不让他碰你了!”
莲笙这句话刚说完,脖子一紧,手脚虚空,整个人都被拎起来,而后被掂了好远。
“滚!再敢招我三叔一下,孤就废了你!”
宁晋进来就看见这个小崽子在何湛面前献殷勤,都过去这么久了,何湛也没把莲笙处理掉,宁晋也怕惹何湛不快,一直未曾过问。怎么这小子还学会得寸进尺了?
莲笙也不知哪里来的倔脾气,咬着牙就冲宁晋撞了过来,抱住他的腰,试图将他推到墙上去。可宁晋站得稳,纹丝不动,眼见宁晋一巴掌就要招呼过去,何湛赶紧抱住他的手:“别动手啊!莲笙,放手!”
莲笙死死抱着宁晋的腰,大喊着:“大人你快走!我拦住他了!我拦住他了!”
你...你他妈拦住谁了啊!!??
何湛生无可恋地捂了捂脸,叹着气把莲笙拨开:“...别胡闹了。”
莲笙一怔,僵着身体退开,看向何湛的眼里全是泪花:“...怎么能算胡闹呢?难道大人会喜欢他那样...那样...对你?他是你侄子!他怎么能对你做那么恶心的事!你怎么能...”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嘴行吗?再见,可以吗?!
莲笙的话触及到宁晋的逆鳞。他原本对莲笙只是讨厌,要不是何湛喜欢,他早就将莲笙扔出府了。可现在,他都想一把掐死这个人。
别说莲笙提恶心,有时候宁晋自己都害怕那些非分之想会让何湛觉得恶心。
莲笙这样单刀直入,如同在他心上狠狠砍了一刀,疼得要命。
他没能控制住铺天盖地的愤怒,扬手就给了莲笙一巴掌。莲笙薄弱的身板儿哪能经得起宁晋这样打,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瓷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红痕。
“宁晋!”
何湛好说歹说地拦住宁晋,瞪了莲笙一眼,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滚。
莲笙被发怒的阎王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盯着何湛好一会儿,哭着跑了出去。
宁晋推开何湛,怒喝道:“你护着他!你再护着他,孤非杀了他不可!”
“谁护他他!?臣护得是你。”何湛将他哄着坐下,“好了,来南阁子做什么?听莲笙说,是韩广义来了?”
宁晋僵了会儿脸,才说:“已经走了。玉屏关战事吃紧,他来请孤去督战。”
何湛拧了拧眉:“阿托勒不是已经退兵了吗?”
“今年要给宗主国进贡的份额,阿托勒拿不出。一旦阿托勒缺了今年的额度,那就是对宗主国不敬,靖国可以对其宣布国战。柯拔烈和柯拔呼耶没了办法,只能回主族乌呼延求救,听说两人都是负荆请罪去的,打了好一手亲情牌,要求乌呼延的主君施以援手。”
“乌呼延答应了?”
“答应了。乌呼延那边的意思是不想打仗,但他们要求免去阿托勒今年的贡品;还有,因为之前我们烧了他们的粮仓,乌呼延觉得这笔债应该还上,乌呼延的君主给孤写了文书,他希望雍州能以两倍的价钱购置阿托勒的粮食。”
何湛笑了声:“真有意思。之前可是阿托勒先来偷袭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乌呼延也真有意思,敢情觉得靖国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少一点无妨。看来公道都在他们那边儿。”
宁晋:“韩广义也觉得对方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绝不能低头。只是对付乌呼延这个大主族,要比对付阿托勒更棘手一些。”
何湛拿起扇子乱摇,侧头想了一阵,扇头一敲桌子:“臣有个主意。”何湛在桌子上画了个圈,点到中心位置:“不如以购置粮草为名,诱敌深入,将阿托勒引到玉龙山中,率先在那里做好埋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最好能俘虏他们作人质,以此来逼迫阿托勒和乌呼延息事宁人。”
何湛搁下扇子,轻轻抬起宁晋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说:“主公信臣一次,按臣说得做,行不行?”
宁晋一阵口干舌燥,恍然点头说:“好...”
军令从卫渊侯府发出,直达玉屏关。韩广义收到命令,当即皱了眉头,甚觉不妥,可宁晋既已下死令,他不得不服从。
与此同时,宁晋带队从天济府城出发,赶往边关督战。
宁晋这次是决计不肯再让何湛去战场了。何湛乍一看是个吊儿郎当的,但涉及到生死上却比谁都拼命,好像这个世上谁死,何湛都不允许。可在宁晋这里,谁死都可以,唯独何湛不行。
莲笙好几日不曾在何湛面前出现,何湛乐得轻松。
他整日里也不出去,就在卫渊侯府上晃荡,带着下人放风筝投箭壶,折花推牌滚珠弹球全都玩了个遍,这还不算,又请了三个戏班子来府上,连天唱了好几出戏,简直混账得不成样子。
黑色的风穿过玉屏关,一路吹到忽延布大草原。铁兰军营里,一只黑鹰唳叫着划破夜空,稳稳地落在一个士兵的手臂上。
士兵解开绑在黑鹰爪上的信筒,进营帐,呈交给柯拔烈。
柯拔烈在帅案后,紧锁着眉,脸上竟有了些憔悴之色。这场战事打得尤为辛苦,迟迟得不到突破,纵然有主族乌呼延的相助,可那边也多半保持中立,不肯大肆借兵给他。
柯拔烈接过信条,捻开一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信条被烛焰舔过,瞬间化成灰烬。柯拔烈捶案,道:“内间传回消息,玉屏关试图以购置粮草为由,骗我们的将士进入埋伏。这次是韩广义亲自出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威武将军皱眉问:“大将军觉得该怎么做才能破了他这局?”
柯拔烈说:“这次消息传来得及时,我们还有时间准备,既然靖国想要偷袭,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在玉屏山设下埋伏,坐等韩广义入网。一旦擒住韩家军的大将,那就等于扼住了卫渊侯的喉咙。这次由你带兵,擒那韩广义回来!”
威武将军凛然起身,郑重地对柯拔烈抱拳行礼:“这次,末将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