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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应酬避免不了喝酒,所以喻子昭带了司机来。
司机将车开的很平稳,她倚靠着椅背上闭目养神,渐渐地,最后那几杯酒的后劲上来,她本来已经清醒了大半的脑子又开始有些晕眩,其实她的酒量很好,大概是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又或者是心有愁绪人自醉?
车窗外霓虹妖娆、灯火阑珊,忽明忽灭的光影流动,喻子昭抬手揉了揉额角,忽觉身与心俱都疲惫萧索,倦意上涌,神思开始恍惚起来。
生活就像这样一趟夜车,既定了归程,无论在外漂泊至何处,总会殊途同归。
哦,不对,也不总是如此,狡兔尚知道备有三窟,更何况拥有智慧的人类,她和景珩的归程只有一条,但她自己的却有很多。
此时,车身刚好驶过减速带,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喻子昭慵懒地睁开眼,发现车子行驶的路线并不是回她公寓的那一条,已经快要到梧桐丽景了。
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别墅。
“你……”话一开口喻子昭便打住了,都要到了,又矫情什么呢。
“喻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司机在前面恭恭敬敬地问。
“没事。”喻子昭淡淡道,又慢慢将身体倚靠回去,重新闭上眼。
回程的路总会有终点,车子稳稳当当地停下,司机尽心尽责地打开车门,喻子昭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仿佛已经安宁入睡了的高大别墅,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扰乱了一室美梦。
指纹鉴别仪获取了信息后,门扇得令打开,喻子昭习惯性手摸到墙上寻找开关,灯却忽然自己亮了,出差了一个星期的人,竟然回家了,倚在沙发上静默地抽着烟,双腿随意交叠,就在之前的那片黑暗里。
景珩很少抽烟,或者说很少在喻子昭面前抽烟,最近的频率却有点高,而且尤其喜欢溶身于黑暗之中,在暗沉背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喻子昭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去,去把窗户打开。她喝了酒,头还有些昏着,空气中漂浮的烟雾分子让她感到十分恶心。
经过客厅时,果然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烟蒂,她眉头微蹙,却是半步未停,没关系,明早会有阿姨来打扫,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窗户打开,有清凉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在那一瞬间,喻子昭的脑子突然就完全清醒了过来,或许是时候该请个保姆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突兀的,景珩在身后漫不经心地问。
原来他昨天就回来了,他的秘书不是说要十天?喻子昭随意找了个借口:“公司加班。”
“所以?”身后的人似乎不是很明白。
“加班的晚了,就睡在了公司。”喻子昭扯起谎来一点心虚感都没有,就算识破了他又能把她怎么样?
她从不喜欢加班,也很少将工作带回家里,这点景珩还是知道的,这么拙劣的借口从喻子昭的嘴里说出来,除非是她智商出了问题,要不就是故意敷衍他。
她敷衍他?她以前从不会这样,应该说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一回到家,就可以看见她的身影,或坐在沙发上等他,或在厨房里忙碌,或安静的在阳台看书,总之她总会在家里等他,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但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是控制的没有任何起伏:“以后少加点班,还是不要夜不归宿的好,景太太。”他说。
喻子昭已经绕过沙发,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成功让她停下脚步,她转过头,似笑非笑:“夜不归宿这种事情景先生难道不是该先反思一下自己?”
“我不在家你反而乐得自在不是吗?”景珩摸出烟盒又抽出一支烟点上,用极有深意的眼神淡淡瞥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了腔。
“奥,那真是谢谢你为我着想了。”喻子昭轻哂,转回头,朝楼梯走去,她要上楼洗澡。
景珩继续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你这是谢我该有的态度吗?”
喻子昭的步子再度停下,她倚在楼梯转角处的扶手上,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他,眼神里寒芒闪动,隐约夹杂着一丝不耐烦:“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态度?不要太难伺候,你想吵架吗?”
“你对我很不满?”
“怎么会,我用尽手段嫁给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敢对你不满。”
“喻子昭,你真的爱我吗?”景珩突然问,可能别墅太大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奇异的荒凉萧芜,仿佛跋涉许久的旅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亦忘记了来时是怎么走的。
“你问我?”喻子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唇边漾开一抹薄凉笑意,眼神愈发的冷:“这么高深的问题,你何不坐在这里自己想想清楚。”
她说完转身上楼,再不多停一秒。
后来,景珩很久才回卧室。
又是一晚同床异梦。
翌日周六,苏乔安约了喻子昭见面,地点是喻子昭选的,本城有名的茶艺馆,座落在一片湖泊之上,原系清朝康熙年间布政司从二品布政使所构筑,属大臣府邸内景之一,无论是“茶”还是“茶文化”都非常独具一格。
苏乔安走在曲曲折折的廊桥之上,周围是芙蓉锦簇、碧波微漾的湖畔,不远处是青色琉璃瓦、朱红色立柱的清代建筑,四方高翘的檐角飞扬,依稀可见顶端鸱吻端坐眺望,仿佛时代错乱叠加,让她很是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来喝下午茶的。
在门童的指引下找到包间,喻子昭已经先到了,她进去的时候,穿着茶服的茶艺师正在娴熟地表演着潮汕功夫茶道,动作流畅中自带一股高雅气质。
水过三盏,茶艺师给两人斟上茶,在喻子昭眼神的示意下暂时告退。
苏乔安端起茶杯,小口品尝,赞道:“馥郁醇厚,岩韵明显,是大红袍?”
喻子昭点点头:“嗯,从武夷山北部九龙窠上的母树上压枝繁殖的二代大红袍。”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遗憾母树禁止采摘了啊?”苏乔安悠悠地说。
喻子昭慢慢地品着茶,姿态闲适,“是有那么点意思。”
“毕竟母树就那么几颗,稀世之珍当然是要保护起来,万一采死了多可惜。”苏乔安又抿了一口,继续道:“不过这种品级都够得上钓鱼台特供了吧?竟然被我们用来喝下午茶,资本家的生活果然够奢侈。”
喻子昭挑挑眉,“徐之谦不也是资本家,他不奢侈?”
苏乔安轻轻咳一声:“他比较低调。”
“你颈间的项链可不低调啊。”喻子昭视线轻轻扫过她的颈项,懒洋洋地说。
苏乔安抬手抚了抚那条镶满碎钻的钻石项链,妩媚一笑,用娇柔的女声念了一句英文台词:“我如何把我的真爱辨认--?”
“谁送最大的钻石,谁就最爱你。”喻子昭配合地念出《哈姆雷特》的女主角奥菲莉亚临死之前所吟之诗的下半句,还附赠了两个字:“庸俗。”
苏乔安笑意浅浅:“唔,我喜欢这种庸俗。”
两人相视一笑,喻子昭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她,说:“本来还担心你不好意思收,现在看来是我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苏乔安接过礼盒打开,是一条钻石手链,安静地躺在蓝色的丝绒之上,像沉睡在蔚蓝海岸边的一尾美人鱼,美得令人心动,她问:“特地买给我的吗?”
喻子昭轻“嗯”一声,“试试喜不喜欢。”其实手链是在买某样东西的时候顺便买的,不过她明智的选择闭口不提。
苏乔安小心地戴上,伸出手端详了一会,笑吟吟道:“很漂亮,谢谢你啊,阿昭,我就喜欢你这种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点礼物回来的习惯。”
“你喜欢就好。”
茶艺师进来给二人重新斟了茶。
所谓酒乱.性,茶清净,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下,真是连心都跟着清净下来。
两人悠闲地喝着茶,又聊了会天,直至茶水已过三道,苏乔安放下杯子,看了喻子昭一眼,问:“你和景珩还在冷战?”
喻子昭语气淡淡:“我们的情况你不懂。”
“那就是还在冷战,”苏乔安了然地点点头,忍不住感叹:“真是没见过结了婚还能像你们俩这么能折腾的了。”
喻子昭斜睨她一眼,“你可以直接说是我在折腾。”
苏乔安莞尔一笑,说:“其实我挺同情景珩的。”
“哦?他哪里值得同情了?”喻子昭似是好奇,也放下茶杯,示意她说下去。
苏乔安看着她,慢慢说道:“因为他遇见你,所以值得同情啊。你想想,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偏偏遇到你,曾经沧海难为水,此花过后更无花,他还要怎么去遇见别人?而你嫁给他后,经济上不依靠他,生活上不依赖他,情感上更不依恋他,是个男人都会感到很挫败吧?”
喻子昭神色难辨,“我已经放低姿态了。”
苏乔安忍住叹气,继续说道:“阿昭,我一直都知道你是那种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女人,我记忆里你几乎没有过青涩的阶段,即使是在中学时代,我们大多数同龄人还在为青春痘和考试而烦恼的时候,你就已经完美的无懈可击了。你总是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去做,从没有失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你终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的。
“但是婚姻不一样,即使我没有结过婚,我也知道婚姻不该是你和景珩那样。虽然你觉得你那是放低姿态,但在我看来,说是一种手段更为合适,这不过是你征服景珩的手段,你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男人卑躬屈膝,而这一点想必景珩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
“这么看来,他倒真是有点值得同情了。”喻子昭淡淡道。
苏乔安做最后的总结陈词:“当然,他的态度也十分有问题,与你彼此彼此吧,要不怎么说你们俩是绝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