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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康的话,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伦和谭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翎钧,见他也是一副知情模样,才咽了口唾沫,由郑伦上前一步,捡起了桌子上的布卷。
“那些歹人,如今身在何处?”
“可用清吏司联络燕京城守遣人协同围剿?”
自隆庆皇帝下旨追查劫掠婚车之人至今,已有月余。
但任凭燕京诸多势力手段用尽,金银财帛狂撒,也未见有哪家,当真能寻得蛛丝马迹,跟翎钧这风头正盛之人面前邀功的。
清吏司本不需要趟这浑水,奈何突然有一天,宫里传来了口谕,道是那些劫匪所用马匹乃是战马,定与某些执掌燕京周遭这些物事的官吏有私,故责令十三清吏司竭尽所能协同,务必清缴通匪之徒,还百姓喜乐平安。
也是在那之后不几天,翎钧便使人将那些原本存在郊外别院的、劫匪无暇带走的三皇子妃嫁妆,悉数运到了燕京的清吏司门口。
布卷打开,里面的各式银针整齐排布,细看过去,竟是一根未少,做工也是精良,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且制作之时,倾尽了心力。
“这布卷,应未被拆开过。”
谭毅仔细查看过布卷内层布料和银针的手持之处,又重新卷起布卷,立起来查看了首尾两端,才将其重新放回了翎钧面前的桌子上,做出了自己的推断,“这套银针,应是与王妃一同被劫走的,并非如那些首饰般,事后才遭偷盗。”
“如果说,这银针是与王妃一同被劫走的,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猜测,王妃现在正遭那些劫匪挟持?”
谭毅的话,让郑伦犹豫了一下,虽是不愿,却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翎钧的恶名,燕京内外,何人不知?
惹这煞星恼怒……
“没有。”
徐维康遗憾地摇了摇头,捡起了那卷外层有些脏污的缠布,放回了自己腰间的皮口袋,“得了三爷确认之后,我便使同去的人把那村子暗地里搜了个遍,可除了这卷缠布,再也未寻到半点儿与王妃有关的物件,为以防万一,就先套麻袋捉了几个人,准备带回城里刑讯。”
说到这里,徐维康稍稍停顿了一下,垂下了眸子,“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夜半时候,突然有数百人袭击村落,马匹蹄声沉稳,兵器大都是精钢锻制,且遇人就杀,一副要将那村子里的人悉数灭口的架势,那村子里的人也不是善与之辈,皆持了兵器与其拼杀打斗,直将那些来突袭的人砍杀了大半,才被屠尽。”
“我未辨敌友,不想与其拼杀,便亮明身份,欲置身事外,奈何那些突袭之人全不在意,只道是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便围攻上来。”
徐维康一边说着,一边解了自己的腰带,给郑伦和谭毅看自己沁了血迹出来的中衣,“我不慎中了一刀,幸得三爷遣去的府兵驰援,才得全身而退。”
听徐维康说,那些人在得知他身份之后,仍欲将其灭口,郑伦和谭毅不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且不说,徐维康昔日名号,在武勋之中无人不敬,单只如今,他得了隆庆皇帝任命,主理搜寻劫持三皇子妃送嫁车队一事,这燕京周边,便应无人敢再轻视他才是。
这得是什么人,才敢有胆量……在得知他身份之后,还……
一个可能,呼之欲出。
“此事干系重大,盼将军允我等协查。”
郑伦和谭毅交换了一下眼神,才由郑伦上前半步,单膝跪地,帮徐维康整理了刚刚解开的衣襟,将腰带束回。
“沐昌世诬蔑我儿,说他屠戮平民之地,是在何处?”
一直坐在沐睿床边,一言不发的黔国公沐昌祚突然出声,像是随口跟郑伦问了一句。
“回国公的话,据黔国公府二老爷所言,是在长石村。”
郑伦虽不想搭理黔国公沐昌祚,但其身份在那里摆着,不回,便是不敬,他只是个小小主簿,自不敢与其为忤。
“据我所知,七步庄往南五十里之内,只有一个村落。”
“若徐将军所言无虚,便当是与沐昌世所言同处。”
黔国公沐昌祚想了一下,突然说出了一句让郑伦和谭毅都怔住了的话来,“两位主簿若信得过我,不妨先将自徐将军这里得的消息瞒下,寻个人假扮我儿带回清吏司,作审讯态度,以协查之请,从沐昌世嘴里再套些话出来,以备后用。”
翎钧和徐维康原本的谋划里,是没有黔国公沐昌祚的,却未料,他这突然插进来的一个人,竟能如此恰到好处的将沐昌世推上了刀锋火上,为他们省下口舌不说,更将原本有可能会引人怀疑的蛛丝马迹也一并抹消了干净。
或许,黔国公沐昌祚并不像燕京世家们以为的那样,是个只凭父辈荫庇,才得了爵位承袭的草包?
徐维康低垂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了些许了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配合至极地看向了黔国公沐昌祚,“黔国公的意思是,昨夜欲取我性命的人,有可能与沐昌世有关?”
“从七里庄往南,只这一个村子,若以徐将军所述,的确是有些可能的。”
“他虽是我母亲自旁的支脉过继来的,却也算是与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三十多年,我……于情,我本不该这样怀疑他……”
黔国公沐昌祚叹了口气,像是很有些苦恼,眼角的细纹随着他的拧眉而略有紧缩,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可我却无法解释,为何他会知晓,一个位于燕京郊外,并无他产业的村子,会有人遭遇屠戮,更无法理解,他为何要将这种脏水,泼到睿儿身上……诸位应也是知道的,前几日,我府里莫名起了火灾,至今也未寻到凶手,睿儿……已是我黔国公府里,他这一辈儿里仅剩的男丁了!”
夺嫡。
这个词儿,不约而同的回荡在了郑伦和谭毅的脑海之中。
如今的黔国公沐昌祚,是他那一辈里,仅剩的男丁,虽是庶子出身,却也是主脉所出。
倘沐睿身死,黔国公沐昌祚又不再有其他儿子出生的话,那待他百年之后,黔国公这爵位,就只能由其旁支承袭,而以旁支亲疏而论,自然是沐昌世这被过继给了沐昌祚母亲养着的,较旁人更加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