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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玲正想着白天抽空去趟栖霞阁,三小姐打发小丫鬟过来说是让赵大玲去帮忙侍弄一盆水仙花。五小姐自然不会有异议,赶忙让赵大玲放下手头的事儿随小丫鬟去帮忙。
栖霞阁里三小姐对赵大玲拿来的章程颇感兴趣,章程上制定的制度削弱了看管店铺的掌柜的权力,而把财政、定价、人员聘留的权力都牢牢地集中在了梅姨娘和她自己的手里。如此一来,就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她们娘俩儿的收益。
“太好了。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份才智。”三小姐脸上浮起踌躇满志的微笑,“有这份章程做底,我也有底气去动孙长富和他媳妇了。之前我跟我娘商量过,也让我娘在我爹跟前漏了口风,这一半天就让我娘下一剂猛药,彻底赶走那两个黑心的奴才。你去问问莲湘,她哥哥嫂子若是有意看管这个铺子,就让她嫂子过来见我,我总得相看相看。”
赵大玲回到枕月阁,进门就碰到了蕊湘,蕊湘的那两件衣裳已经改好了,她忍不到过年,早早地穿在身上炫耀,葱绿的夹袄上绣着深粉浅粉的桃花,绣工很是精致,桃花上还用金丝线勾了边儿,又绣出花蕊,阳光下闪闪发光。蕊湘臭美,为了漂亮大冬天的只穿着这件夹袄,怕显得腰身臃肿,里面连棉袄都没有穿,倒是身姿窈窕了,只是冻得拱肩缩背,面色青白,一个劲儿地搓鼻涕。
蕊湘看见穿着厚棉袄的赵大玲,鄙夷地撇撇嘴,对着赵大玲劈头盖脸道:“正忙的时候,你又跑哪儿躲清闲去了?方才五小姐要绣花架子,我找了你一圈儿都没找到,只能自己从库里拎出来,你这个差倒是当得自在。”接着颐指气使地将手里的绣架伸到赵大玲面前,“怎么一点儿眼色都没有,还不把绣架接过去,我这件新衣服刚上身的,别给我蹭上灰了。”
赵大玲接过蕊湘手里的绣花架子,闷头往里走,背后的蕊湘还是不依不饶,“你掀门帘子小心点儿,差点儿打到我鼻子。也不知道等我进去了再撂下门帘子。就你这笨手笨脚的,还能做什么?喂,我跟你说话呢,哑巴了你!”
莲湘看不过去,指责蕊湘,“行了,五小姐正午睡呢,别这么大嗓门。你也别什么事儿都支使大玲子去做,养着你是当小姐供着的么?再说了,大玲子也一直没闲着,是三小姐打发人来让她去栖霞阁帮忙的。”
蕊湘很是惊讶,“她这么蠢笨能帮什么忙?”
莲湘看不惯蕊湘,白了她一眼,“三小姐新得一盆玉玲珑,可惜水仙的叶尖儿有点儿发黄,知道咱们这枕月阁的花花草草都是大玲子侍弄的,所以让大玲子帮忙去看看。”
蕊湘闻言狠狠地瞪了赵大玲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说呢,大冷天的不在屋里待着却往外跑,原来是攀高枝儿去了。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也配到三小姐跟前摇尾巴。”说完也不请示莲湘,自己从桌上拈了块米糕,一边啃着一边摔帘子出去歇着了。
莲湘连连摇头,“瞧这张狂的样子,不过是仗着小姐脾气好罢了。”又安慰赵大玲,“你别理她,恶人自有老天来收拾。倒是小姐赏你的两件衣裳怎么到她身上了,还添了那么多花啊朵啊的在衣裳上。”
赵大玲对衣服自然是无所谓,“我也穿不上那么好的衣服,便送给蕊湘了。”
莲湘不信,“肯定是她欺负你,抢了去的。你也是,小姐指名道姓赏给你的,做什么便宜了旁人。”
赵大玲放下绣花架子,“莲湘姐姐,我正好找你商量个事儿。”
莲湘见赵大玲神色郑重,便拉着她进了西厢房,“什么事儿?你说吧。”
赵大玲便将梅姨娘的胭脂水粉铺子的事儿跟莲湘说了,“三小姐让我问问你,若是你哥哥嫂子愿意做,就让你嫂子进府来拜见梅姨娘和三小姐。”
莲湘且惊且喜,“有这好事儿,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了。我前天回去,我哥哥还唉声叹气说眼瞅过年了,活计不好找。家里艰难,哥哥又在家闲着,都快闷出病来了呢。只是三小姐怎么知道我哥哥给绸缎庄做过伙计?”
赵大玲大大方方道:“是我听你说起过,正巧今日去栖霞阁,三小姐正为新掌柜的人选犯愁,我就提了你哥哥的事儿。三小姐便说见见你嫂子,合适的话就这么定了。”
莲湘握着赵大玲的手,“我这就给我哥哥嫂子捎话儿过去,若是成了,我们全家都拿你当贵人。”
下午,莲湘的嫂子田氏便以探望莲湘为由进了御史府,田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看上去麻利爽快,人也是厚道又能干的。莲湘偷偷地带她嫂子去了三小姐那里。交谈了一个多时辰,梅姨娘和三小姐对田氏非常满意。
当天晚上,柳御史到梅姨娘的屋子里时,就见梅姨娘正拿帕子擦眼泪。梅姨娘这样的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一向刻板的御史老爷也动了柔情,叫着梅姨娘的闺名“莹儿,这是怎么了?”
御史老爷问了三、四遍,梅姨娘才抽抽搭搭地说出来,原来是三小姐用了铺子里送来的玉瑛粉,脸颊上起了好多的红点儿,躲在梅姨娘这里不肯见人,连饭都不肯吃。梅姨娘心疼女儿,急得直抹眼泪。
御史老爷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就叫三小姐出来看看。三小姐用帕子遮遮掩掩地出来了,帕子放下来,御史老爷也吓了一跳,好好的一张赛雪欺霜的小脸儿此刻红肿一片,还起了好多的红点儿。御史老爷一向对三小姐还算疼爱,当下劝了几句好好歇息调养之类的话。
三小姐捏着帕子呜呜地哭,“谁知道铺子里的掌柜这么坑人,玉瑛粉里竟然加了超量的滑石粉,涂在脸上不过一个时辰就起了红点儿,进而整张脸都红肿了。我也是没脸见人了,之前二姐姐举办的诗会上,我还向王尚书家的二小姐和方侍郎家的五小姐推荐自家铺子里的东西,若是她们跟我一样用了不好,那不是打脸么,还会连累爹爹的脸面,女儿愧疚死了。”
柳老爷本来还无可不可地听着,听到后来沉了脸,“挣不得几个钱还惹出是非来了,我平日里见孙长富和他媳妇还算机灵,才让他们替你管这个铺子,谁知竟是这等不堪重用。”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柳老爷正不自在,梅姨娘忙问:“这么晚了,谁在外面?”
门帘子一掀,蕊湘举着一盆玉瓣攒心的水仙花俏生生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给柳老爷和梅姨娘磕了头,“奴婢是来找三小姐的,到了栖霞阁才知道三小姐在姨娘这里。奴婢的爹娘寻了一盆金盏台送进府里,已经开花了,香得很。奴婢知道三小姐喜欢水仙花,所以不敢自己留着玩,特地送来给三小姐。”
梅姨娘在一旁向老爷道:“这便是孙长富的闺女,在五小姐的枕月阁里当差。”
蕊湘上午听说赵大玲去帮三小姐摆弄水仙花,自以为找到了巴结三小姐的门路,马不停蹄地让她老子娘送进府一盆金盏台,上赶着就送了过来。这会儿听见梅姨娘介绍她,不禁心花怒放,想着铆铆劲儿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定今天就能直接调到梅姨娘跟前或是三小姐跟前丫鬟,也好离开枕月阁那个不受宠的地方。
谁料柳老爷看了她一眼就皱了眉头,“一个丫鬟倒穿得鲜亮。”
蕊湘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要是被老爷看上了,那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羞涩地抻抻葱绿色的夹袄,将绣着桃花的衣摆显露出来,“这衣裳是我娘在外头找绣娘绣上了花儿。那家绣纺的绣娘手艺好,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都找那家绣纺做活呢,梅姨娘和三小姐若是需要什么直管说,奴婢让奴婢的娘置办去。”
老爷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墩在了桌子上。梅姨娘赶紧打发蕊湘走,“行了,把花放这儿你先退下吧。”
蕊湘再傻,也觉出不对劲儿,蔫头耷脑地放下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