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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病不起,怕出人命,所以明氏还是没被送走,方采蘩一听老娘说到这里,对老爹简直是无语了。堂堂四品知府,却被明氏这个表妹给耍得团团转,实在是太窝囊了!
她心头火大,不由愤然道:“爹爹做事怎么这样优柔寡断,那臭女人分明是装病,她要死就让她死好了!”“就是,她死就死好了爹爹偏要管那么多!”方采菱也愤愤然。
胡氏道:“你们爹爹说,到了这地步,那女人根本就没有退路,这是豁出去了,寻死觅活一副不要命地架势。老东西这些年没少带着她在那些官家夫人跟前晃悠,人家也都知道方家那点破烂事儿。她若是是真的死在方家,你爹爹是做官的,名声必然受损,所以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顾忌这顾忌那,不拿出非常手段来,自然是不好办了,那爹爹和那女人就这么耗着吧。娘,咱们还是安心作咱们的买卖,就当我爹没找来吧。”方采蘩越想越对老爹失望,心灰意冷地道。
方采菱点头:“是啊,咱们又不是养不活自己,谁稀罕回那个家。”
如果是过去,对于闺女们的态度,胡氏是喜闻乐见的,可如今她下定决心要回去,自然就不想自己的孩子对丈夫抱着抵触的情绪。长女素来冷静有主见,很少像眼下这样对自家老子这般直接抱怨。
胡氏觉得有必要纠正这股风气,于是强压下心头郁愤,耐心解释道:“这回老家伙是铁了心要送走那女人,倒是和她儿子有商有量地。据你们爹爹说,他们已经着人去明氏娘家,让他们那边出面接明氏回去。这招也算是釜底抽薪了,你爹又没纳明氏,她一个表姑娘没道理老住在姨妈家,家里人来接,她再寻死觅活,即便真的死了,有她娘家人在场,脏水也泼不到你们爹爹身上。”
方采蘩皱眉:“当初祖母大包大揽地将人留下养着,养到二十四五还没将人嫁出去,让明氏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呆在方家。明家人肯定认定方家会负责她到老的,临了却叫人家将闺女接回去,明家能答应?祖母和爹爹这都做的什么事这是!”
“什么事?不要脸的人做的不要脸的事!做姨妈的行事荒唐,做外甥女的自甘下贱!”胡氏讥讽地笑,随即又道:“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明家又不是什么富豪之家,只要方家肯给银子,明家哪能不答应。那女人的继母本就不喜她,她这辈子过得好也罢歹也罢,继母才不会关心呢?那女人还是姑娘家,模样又出色,送去给那些富商或者老头子做填房做妾,明家都能捞一笔,何乐而不为。何况你爹又是知府,明家人也不敢不答应啊。”
方采菱道:“那怎么还没接走那臭女人,还让她赖在方家?”
胡氏哼了一声:“明氏的娘死了,她所生的唯一的闺女又被老家伙接到了自己身边养着,所以这些年方家和明家早断了来往。方家这回叫人去寻才知道明家早搬家了,搬到哪儿相邻人家也不大清楚。你爹爹的人只能慢慢找,短时间内哪能找得到。”
此时的明氏一味扮可怜,兴许哪天老爹一疏忽,就叫那女人爬床成功,然后真的甩不掉了。这些话方采蘩身为姑娘家不好说得直白,只能含蓄地道:“明氏对自己娘家人的心态肯定琢磨得透透地,所以寻死觅活地不肯走,绞尽脑汁地也要巴着方家不放。那女人诡计多端心地阴毒,就怕爹爹稍不留神上了她的当。”
“是啊,那女人最爱害人了,她恼恨爹爹一心接咱们回去却送她走,兴许会真的害爹爹。”方采菱听不懂姐姐话里的暗示,理解偏差了。
胡氏却是一下想到了方采蘩顾虑的地方,当然当着闺女,这样的事情她不会说出口,只是笑了笑:“那就要看是做外甥女的魔高一尺还是做姨妈的道高一丈了。明氏固然阴毒狡诈,老东西也心狠有手段,如今这姨甥两个彻底撕破了脸皮,老东西哪能不防着。嗯,你爹说他这些日子因为潭阳州下头好几个县干旱严重,他经常亲自下去督导抗旱,即便回了州府,晚上也是睡在州衙值班的房里,很少回家里去住。”
好吧,方家当家人毕竟是祖母范氏,下人们的卖身契也在她手里捏着,明氏再狡诈,可孤掌难鸣,形势应该没那么糟糕,方采蘩这么一想,心里的郁气总算有所消散。
“娘当年被一个孝字压着,又生不出儿子来,被这姨甥两个联手欺负死了。如今她们翻了脸狗咬狗地一定很好看,可惜咱们看不着。”胡氏遗憾不已地道。
“狗咬狗,娘您还真是不厚道哦。”方采菱噗嗤笑出了声。“是啊,幸灾乐祸地。”方采蘩也嘻嘻地笑。“娘都给她们赶出了方家,憋屈了那么久,不过说这么一句就叫不厚道了。”胡氏瞪了闺女一眼,随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几个笑了一通后,胡氏又说了一件事,那就是老牛头这回还带了一封方修文写给任县令的书信。原来任县令的岳父刑部左侍郎罗大人和方修文交情不错,方修文听到张妈妈几个回家说了方采蘩姐妹雾云寺遇险,远哥儿被人嫉恨随时可能挨打这些事,心疼得晚上都睡不好。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和锦来亲自看顾自己的孩子,可苦于官职在身不能离开。想派人来照看着,又知道前妻那性子肯定会将人撵回来。没法子,只好写了书信拜托任县令暗地照顾着胡氏母子。
“老牛头这会子应该去找任县令了,娘猜测明日任县令娘子就会上咱们铺子来。任县令娘子可是京中三品大员的闺女,教养礼仪都不错。到时候你们姐妹言行举止可得注意些,虽然你们还没回到方家,可也要有官家小姐的做派,不能说话行事没规矩,叫她嗤笑了去。”胡氏神色严肃地告诫。
“明白,娘您放心好了。”方家姐妹齐声应答。
胡氏道:“明白就好。蘩姐儿自来稳重,也不乱说话,我倒是放心。娘就是担心菱姐儿,你年小,又性子跳脱,说话憨直……”
“娘放心,我知道我自己性子急说话口没遮拦地,明日客人来了我绝不乱说话。”方采菱没等胡氏说完就保证道。
胡氏皱眉呵斥:“你看你,长辈话还没说完你就打断,幸好这会子就咱们娘儿三个没外人在,不然人家会笑话你没规矩!”方采菱缩了缩脖子:“呃,娘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胡氏叹了口气,自责道:“嘿,也怪我平日没顾得上教导你们这些,如今猛然间要你们注意,哪里那么容易啊。”
方采菱道:“娘别担心,大不了明日县令娘子来了,我就在一旁笑,不说一句话。”
胡氏瞪了闺女一眼:“不说一句话,人家不当你是哑巴了?也不可矫枉过正,人家要问你,你还得好生回答,只是不能话多,更不能乱说。”
果然次日铺门开了不久,任县令娘子罗氏就打着买尺头并定绣活的名义,带着婆子丫头坐着马车来了胡记绸缎铺。大主顾自然得请到后院由胡氏亲自接待,宾主心照不宣地遣退了伙计,又寻了借口将方家姐妹叫过去说话。
罗氏尚不满二十岁,面容清秀身量苗条,谈吐文雅。和胡氏说话的时候虽然态度恭谨客气,但看着方家姐妹的眼神隐隐带着些惋惜和怜悯。
这样的眼神虽然没有恶意,却让胡氏有些不大舒服。对方是京中长大的官宦千金,饱读诗书,肯定是觉得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明明有好的出身,偏偏沦落市井没得到好的教养太过可惜。
胡氏才不想叫她轻看了自己的闺女,于是说话当中有意引经据典,妙语连珠地。方采蘩如何不明白老娘这般显摆是为哪般,自然是全力配合。她两世为人肚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装博学装斯文可难不倒她。就连十岁的方采菱偶尔插的两句话也恰到好处,显得有些品位。
罗氏暗暗称奇,心头的那份轻视慢慢收回,对胡氏发自内心地敬佩,对方采蘩姐妹的夸赞神色也真诚多了。罗氏原先来的时候想着胡氏身为女子,却跟丈夫和离,以寡妇的身份带着孩子开铺子做买卖,肯定是一个精明厉害不好相与的角色。至于她的两个闺女,跟着老娘做买卖,自然也沾染了满身的铜臭。
尤其是方采蘩,更是被那些好事之徒评为“和锦四美”之首,明明是一个官家小姐,却因为抛头露面做买卖,弄得芳名被那些市井小民成日里挂在嘴巴上,实在是可惜。
谁知道一番接触,这母女几个竟然进退有度谈吐有致,其风采比起京里那些贵妇人竟然没有逊色多少。胡氏一个妇人,凭一己之力能养活三个孩子,这份坚强叫人不佩服都难。方采蘩豆蔻年华却沉稳大方,文雅娴静,满身的书卷气,言行举止中没有丝毫的市侩之气。
罗氏今日此行,本来是碍于老父的面子,受丈夫所托,眼下却自觉找到了知音,宾主相谈甚欢,直到罗氏自觉时辰不早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