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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林如海休沐,正在书房问庄黎的书,却见福伯从外头进来,说是贾琏来了。
临走时林如海嘱咐庄黎:“你昨天做的文章我看了,很是不错,若无意外明年的乡试当是能过。如今你捡着我圈出的几个题目再练练,平日里可寻些喜欢的书读,待开春也去外面与友人郊游谈论,于你有好处。”
林如海心中感慨,这庄黎小小年纪却心有丘壑,文章不但脉络清晰言之有物,且文采不凡,又有一手漂亮的馆阁体。若旁人在他这个年纪有如此才华,难免锋芒毕露或持才傲物,偏他虽有棱有角却不一味莽撞,犹善权谋。此子若入仕途,只怕是一代权臣!
“明景谨遵师叔教诲。”庄黎执礼恭送。
待林如海走后,庄黎先扫过纸上的几个题目,心下有数,又看向书架上的书。自来了这里林如海便待他极好,书房更是许他随意进出阅览,刚做过文章有心歇歇脑子,庄黎便打算挑本书看。无意取出一本外国游记,打开看时发现是本手抄本,里面字迹隽秀工整,似女子手笔,忽而想起林家有两位小姐,只怕是某位小姐抄来的书送给林师叔消遣的。正欲将书放回去,却从书里飘出一张纸来,其上字迹与书中系出一人之手,写着一首梅花诗,用词新雅、风流别致,以诗观人,可窥其聪慧灵巧、傲骨天成。
庄家乃是世代书香,不论男女皆自幼读书识字,庄黎也见过家中姊妹们的诗,虽也好,灵气却远不及手中这首。
不知是哪位林姑娘所做?
庄黎不动声色将诗稿夹回书中,重归书架。
在外头厅里,林如海端着茶不言不语,下首坐着的贾琏却是面有难色,几番张口欲言都没发出声来。实不是贾琏故作姿态,而是这回的事一般人都张不开嘴,心里不禁埋怨王熙凤没帮忙拦着,里头一句话,却要他来跑腿丢脸。虽说他打理庶务惯了,却仍是荣国府的琏二爷,哪有国公府的爷们儿张口去问亲戚要钱的?
没错,是要钱,不是借钱。
贾琏实在没脸张嘴。
“一个爷们儿家,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甚!”林如海茶碗轻轻一扣,一声脆响在厅中格外刺耳。
贾琏想到上回林姑父还主动要帮他谋官儿呢,事儿没办成前,他聪敏的没声张,连王熙凤都不知道。于是贾琏讪讪苦笑:“姑父容禀,实在是这回的事儿侄儿没脸张口。宫中老圣人恩典,特特下旨许嫔妃回家省亲,咱们家娘娘入宫多年不曾得见,如今刚得赐封就遇上这样隆恩,老太太太太老爷们便想接娘娘回家骨肉团聚。只娘娘毕竟身份尊贵,若要请娘娘回来,家中自然要筹建驻跸关防之所。老太太说家中现银子不凑手,一时难以筹措大笔银钱,所以遣侄儿过来向姑父求助。”
“老太太说的?”林如海确实有些意外,遇到这等事,旁人上赶着送钱那叫沾光,这么反过来朝亲戚张口算怎么回事?贾家哪怕如今出的少进的多,到底国公府第,特别是贾母,不可能不要国公府的脸面。
“……是二太太说府里没钱了,提议向亲戚们借一些做周转。”贾琏顿了顿,还是将王夫人兜了出来,这番话已是润色过了。照王熙凤转述,王夫人当时那口气完全是高高在上,好似跟亲戚要钱是给了天大的颜面一样,完全不觉得有人会拒绝。
林如海心里有了底。
贾敏在世时与王夫人便有些龌蹉,虽然贾敏出于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在他跟前也不大提,但两人夫妻,怎可能一点儿不知。姑嫂间的嫌隙他不大理论,只王夫人为人性情有些看不上眼,总归是别人的家事,直到后来黛玉在贾府遭遇的一切,才令他对王夫人厌恶起来。王家教女儿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只粗粗认得几个字,诗词文墨一窍不通,只在女红管家上下功夫,又是武将之家出来的,对权势金银看的极重。王夫人与王熙凤那对姑侄便极其相似,因此王夫人提出这话倒不意外,只贾母竟也点了头……
思及贾母曾几番提及两玉婚事,他未授官时也曾冷淡过,如今怕是又想旧事重提,拿此事来试探他的态度罢了。
想通这些,林如海道:“这等事,也是难为你了。”
不料竟听到这话,贾琏一时间五味陈杂,干笑说不出话。
“如今年底各地官员要进京述职,也是谋官的好时机,前日吏部一位同僚说顺宁府通判出缺,你若有意,我便使人打点为你留着,你年后便可去上任。”
贾琏先是眼睛一亮,通判虽是六品,可却是实职,又有贾家的家世摆着,很容易升迁,只是……顺宁府,那可是在滇南,偏远不说,还很乱。再者,眼下贾家这个局面,他哪儿离得了身?不说别人,只怕他老子都不乐意。
“怎么,嫌苦?舍不得你们府里的银子?”林如海如何看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家中要建省亲别院,又要筹备娘娘省亲,实在是脱不得身,老太太老爷们必是不肯的。”虽有这个原因,但贾琏也确实舍不得离开府里去吃苦,何况建那么大的省亲别院,能捞多少油水!这荣国府本就该他继承,他不拿也是被二房捞走。
林如海见他烂泥扶不上墙,一时间也懒得搭理,起身就走。
“姑父!”贾琏傻眼了,知道惹恼了林如海不免后悔起来,到底自己前程要紧,好不容易林姑父帮把手,竟猪油蒙了心的迟疑起来。贾琏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琏二爷,这是我们老爷托我转交琏二爷的,说尊府出了娘娘,此为贺喜,聊表心意。”福伯递上一只木匣子。
贾琏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银票,一千两。
贾琏带着一千两银票回了府,贾母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并未说什么,反倒是王夫人面色僵冷,口里硬邦邦的说道:“娘娘省亲是何等荣耀的大事,我娘家哥哥听说后使人送了五万银子,薛家出了十万,林姑爷这般,可见是林姑奶奶去了,林家与咱们府上生分了。”
上首的贾母毫无预警的仍了手中茶碗,直直砸在王夫人面前,啪的一响,惊得一侧的邢夫人险些尖叫着跳起来。只听贾母冷声斥道:“话里绕上我的敏儿做什么,那也是你能说的?咱们家建省亲别院,亲戚们出钱是他们的心意,岂能由着你挑多挑少,越发不懂规矩!”
王夫人已是站了起来,看似如往常一般恭敬的垂首听训,却是紫涨了脸,满眼愤恨,只双手死死攥着忍住了怒气。如今她乃是贵妃之母,谁不巴结奉承,偏这老虔婆总端着婆婆的款儿压着她。
“下去仔细想清楚!”贾母将一干人都轰了出去。
出了门,邢夫人似笑非笑的觑了王夫人一眼:“弟妹吓坏了吧?哎哟,刚才也吓了我一跳,谁想到老太太突然恼了。要我说也是弟妹不懂事,平日里老太太多疼你,你怎么就往老太太心坎儿上扎刀子呢。再说了,你们王家是有钱,可人家林家清贵啊,如今林姑爷可是简在帝心的一品户部尚书!指不定你们家老爷将来还要指望林姑爷提携呢。”
“哼!”王夫人对着邢夫人可没什么好脸子,甩身就走了。
邢夫人只觉扳回一局很是畅快,可想到十几万两银子落入了王夫人手里,又嫉妒的心肝儿疼。想了想,命人立刻备车,要将此事告诉大老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