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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帝言罢,眸底又闪过一道寒光。
“当然了,世事并无绝对,朕确实是相信申家,但这世间万物都在变化,也难保申家将来不变心。如果将来申家当真恃宠生娇,让时彦你觉得难以接受或者难以管理的话,那你便可下手一并铲除了他们便是。不过,申家是大儒世家,在朝野上下名声极好,你若是真的要铲除他们,就得想个好法子,不能让人觉得是你不对,要让人知道是申家犯了错才行。”
在太初帝眼中,申家虽是大儒世家,但也是他用来巩固帝位的一颗棋子罢了,如若这颗棋子没用了,或者是不听话了,那也难逃覆灭和被铲除的下场。
“时彦,你要记住,这天下九州之人之物,莫不是天子之物。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你用来统治天下的手段和工具,你若是用着顺手,留下无妨;可你若是用着不顺手了,亦或是这个工具或棋子没用了,不听话了,那就铲除即可,无需顾虑什么。乱世需用重典,如今虽是开国盛世,但大秦建国才不过十三年,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你是绝对不可能松懈的。那前朝的文熙帝不就是因为懈怠政事宽纵臣属,所以才导致亡国的么!所以,你千万不可学他,知道吗?”
治国理事的技能,这是太初帝新近才开始教秦时彦的。秦时彦也是新近才接触这个东西才开始学起来的。
其实上书房里讲课的师傅也会教这些的,四书五经里都会读到这些,秦时彦六岁就进上书房听课,按理说这些治国之理他也应当是知道的。
只不过秦时彦从来就没有好好听讲过,在上书房里上课从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认真,这些年也基本上都是混过来的,其实对于治国理事他什么都不懂,也就是现在,太初帝天天把他带在身边,他才接触到了一些,所会的东西也都是太初帝教的。
所以,太初帝也算是他在治国理事上的启蒙老师了,自然是太初帝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
“皇爷爷的话,我都记住了。”说实话,太初帝这种治国理事的强势风格,秦时彦还是蛮喜欢的,他不喜欢自家老爹那种温软的风格,就喜欢太初帝这样的,他觉得太初帝这样的很霸道很强势,正好也符合他的性子,治国嘛,就是要雷厉风行的,让所有人都臣服于皇上,都怕皇上才行嘛。
太初帝见秦时彦虚心受教的样子,就觉得秦时彦孺子可教,心中越发高兴起来,眸光也柔和了许多。
“时彦啊,先前你问朕,问朕留着沈叠箩究竟有什么用处,朕当时没有告诉你,如今朕可以告诉你了。”
时至今日,有关于沈叠箩的事情还是能够吸引秦时彦的全部注意力。
就见他眼眸一亮,追着太初帝连声就问道:“好啊好啊,皇爷爷,你快告诉我吧,我就想知道这个啊。你说说看,你留着沈二有什么用啊?”
太初帝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答秦时彦的话,而是转眸吩咐侍立在一旁的苏胜道:“去把当初沈叠箩参加太医院选拔考试的那份试卷拿过来。”
苏胜应了,即刻就去取了试卷过来,太初帝接过苏胜递过来的试卷,又将试卷送到秦时彦的手中,示意秦时彦看一看:“你先把这份试卷看看,朕再同你说。”
秦时彦接过试卷认真看了起来,等到他看完后,就见秦时彦掩卷由衷赞叹道:“沈二真的很聪明啊!皇爷爷,你说这些她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他一直就知道沈二很有才,虽说当初沈二折磨他的时候,他觉得沈二这些都是小聪明,登不得大雅之堂,后来慢慢的,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觉得整个大秦,大概再也没有像沈二这么有才的姑娘了。
但是,今天看过沈二当初在太医院选拔考试上的试卷后,秦时彦才知道,原来沈二是这么的有才,而是,她是有大智慧的姑娘,她所拥有的智慧和才华,已经远远超出了秦时彦的想象。
“不管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只要对朕和你有用就行了,”
太初帝道,“时彦,还记得朕以前组建过的暗影吗?就是专门替朕一人办差的,只听命于朕的?”
秦时彦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不过我记得,暗影没几年就被皇爷爷你裁撤掉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不错,因为当时你父亲和朝臣们的强烈反对,朕只能裁撤掉了,”
太初帝看向秦时彦,“时彦,你觉得如果按照你所想的,应该被裁撤吗?”
秦时彦又认真想了想,然后答道:“我觉得没必要裁撤啊。有时候为君者想要干的事情,那些大臣们就不会允许,还有诸多限制,说一大堆不让干的理由,我觉得挺憋屈的。但是手里头有了像暗影组织里的这些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朝廷六部不能干的事儿,全部都可以让暗影去干,这样也有利于加强统治啊。我觉得设立这样的组织是好事儿啊,真是搞不懂父亲和朝臣们为什么要反对呢?”
太初帝听了秦时彦的话十分高兴,心里想着,果然还是皇长孙最为像他了。不过,他并没有告诉秦时彦,太子和朝臣们之所以强烈反对是因为父子两个政见不同所致,毕竟他只需要秦时彦听他的话就够了,没必要把这些事情都解释给秦时彦听。
“朕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当时反对的浪声太大,朕不得已,只能讲暗影裁撤了,但朕的心里,却依旧想着,什么时候能再组建类似暗影这样的组织就好了,但因为怕太子和朝臣们再度反对,因此迟迟不曾付诸于行动,”
太初帝道,“直到朕看到了沈叠箩所写的这张试卷,朕就觉得,时机到了。”
“朕如果再度组建暗影,一定会遭到反对,因此,即便是再度组建,也不能再组建暗影了,必须找到一个足以掩人耳目的壳子,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将这个组织组建起来。而时彦你也看到了,沈叠箩试卷中所写的关于特种兵的那些描述比当初暗影还要好,所以,朕已经跟沈叠箩说过了,等她的特种军医救援小队组建完毕之后,她就得给朕训练出一批特种兵小队出来,以供朕和你将来驱使。”
“而沈叠箩理所当然的就是这个小队的队长,她的存在,就是朕手中的一把剑,这把剑不能给任何人,只能给朕和朕的继承者,这也是朕不同意你跟她在一起的原因,也是朕不允准她和小七在一起的原因。时彦,她只能成为你手中维护统治的工具,她只能为你所用,而绝不能跟皇族之中的任何人再有什么别的牵扯。明白吗?”
秦时彦此时听完太初帝的话,才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太初帝的用心。
“我明白了,皇爷爷的意思,就是要让我用沈二的力量维护自己的统治,就像申家那样,沈二也要成为申家一样的棋子,一样也要为我所用,对吗?”
太初帝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不错,朕正是这个意思。”
秦时彦看太初帝仍旧是很坚决的不让他和沈二在一起,只许他利用沈二,把沈二当工具当棋子,秦时彦就知道,只怕在太初帝活着的时候,他是很难跟沈二在一起了,那么,如果他想要跟沈二在一起,或者想要把沈二从七叔身边抢过来的话,那就只能等太初帝去世之后才行啊。
不过,秦时彦转念一想,他可以先把沈二和七叔拆散嘛!只要沈二不和七叔在一起了,他将来要得到沈二,不就容易多了嘛!
这么一想,秦时彦又信心百倍起来了,就觉得自己该费点心思想想用什么法子把沈二和七叔拆散才好啊。
这里秦时彦正在想着他自己的心思,那边太初帝看秦时彦半日没有开口说话,瞧了他一眼,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只又道:“朕一会儿还要看奏章,想着你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瞧你父亲了。你就去东宫看看他吧。代朕跟你父亲说说话,问一声好,让他只管安心养病。”
秦时彦抿唇点点头:“好。”
他确实是有一些日子没有去东宫看他爹了,心里也有点挂念,而且想起之前太初帝所说的那些话,想着自家老爹将不久于人世了,心里也有点儿小难受,想着一会儿见了自家老爹,他就陪着自家老爹多说一会儿话好了。
太子这边听说秦时彦来瞧自己,太子还是蛮高兴的。算算日子,秦时彦也有好些日子没有来瞧他了。
“大哥,既然时彦来了,那我还是先去隔间回避一下吧,你们父子俩也可以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秦非邺这时候也在东宫里,听说秦时彦来了,他就站起来说了这样一番话。
太子眼睛一瞪,就让秦非邺坐下:“怎么?你这做叔叔的,还要可以回避这个臭小子吗?你哪儿也不用去,就给孤在这儿坐着,孤倒是要看看那个臭小子敢把你怎么样!”
秦非邺笑了一下,解释道:“大哥,我不是怕见时彦,也不是怕他把我怎么样了。我是想着他有好些日子都没来见你了,大概今日过来,也是有好多话要跟你说的,何况今日父皇不是给他和申菡萏赐婚了么?我是怕他在这儿见了我,就顾不上跟大哥说话了,反倒又跟我胡搅蛮缠的闹腾,我实在是不愿意像上次似的,若是又像在奉天殿那回那样吵嚷,岂不是打扰了大哥的清静么?所以,我才想着避开他,给你们父子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啊!”
太子闻言轻叹一声:“小七啊,这倒是难为你了!罢了,孤也不能辜负了你的良苦用心,何况时彦若是看见你,只怕你们俩之间又要闹得不愉快了。你就去隔间先待一会儿吧,等时彦走了,你再出来就是了。”
太子心里也明白,本来弟弟和亲儿子来看他,这都是好事,但若是弟弟和儿子之间闹得水火不相容的,也实在是不好。何况自己的这个儿子又是个不着四六的,他也实在不希望看见儿子惹恼了小七啊。
秦非邺刚入隔间,这边秦时彦就进来了。
看见太子的样子,秦时彦有一瞬间被吓到了,他不过才一些时日没有来看太子罢了,怎么太子就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呢?
他记得自己的父亲之前还是有些肉的,现在却面色苍白,一脸的病容,身上还是那么多的肉,脸却瘦得脱了形,脸和身体的强烈反差与对比,让人看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可怕的。
“父亲,儿子给父亲请安了。”
太子微微一笑:“好。你起来吧,时彦啊,你也有几日没来了,坐下来跟孤说说话。”
“是,”
秦时彦依言坐下,看了看太子后,才道,“看父亲的脸色,比上次儿子过来时好多了,想来,父亲再休养一段日子,这病就会好的。”
太子淡淡一笑,眼睛里有一抹伤感,这种话,一听就是假的,只怕连时彦自己都是不信的,说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可惜了,来他这里的人,请安的探病的,除了小七之外,根本没有人敢说实话,也就只有小七了,自从他们那次深谈之后,他就再也不说这样的假话了。
如今瞧着变得帅气英俊的儿子,太子忽而觉得,他忽然就有点怀念从前那个胖乎乎的儿子了,那个胖儿子没心没肺,不会参加政事,更不会说这样的假话。那个胖儿子虽然咋咋呼呼的,但是说出来的话都是真心话,可是,自从儿子跟着父皇开始学习治国理事后,眼瞧着就开始变了。
如今更是变得连他这个亲爹都认不出了。
看太子不回答他的话,秦时彦多少有一些尴尬,不过他也没有追问什么,瞧着太子的脸色不好,他就换了话题。
“今天,皇爷爷给儿子赐婚了,儿子的长孙妃是申家嫡女,儿子想着,母亲先前一直都很惦记儿子的婚事,还帮儿子张罗过,可如今母亲不在宫中,儿子却不能出宫去,就是想亲口告诉母亲这事儿也不能了,”
秦时彦道,“所以,还请父亲费心,派人出宫去护国寺告诉母亲一声吧。”
太子轻轻点头:“好,回头孤就派人去护国寺告诉你母亲这个消息。她一直都希望你今年就能成婚,如果他听到皇上给你赐婚的消息,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有啊,申家嫡女出身好,家里又是有规矩的世家,你跟她成婚后,就不可再耍你那脾气了,要对人家好一些,知道么?”
秦时彦点头:“是,儿子知道的。父亲只管放心就是。”
太子默默地看着秦时彦,眼前这个乖巧帅气的儿子,他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了。遥想前几个月,他就盼着自己有这么个乖巧温顺的儿子,偏偏是求而不得,如今儿子变乖了,太子反倒觉得诡异了,他是真不喜欢儿子这样,他觉得,他好像更喜欢从前的儿子。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才望着秦时彦道:“时彦啊,皇上最近一直带着你上朝听政,并且还让你处理一些奏章了,是吗?”
秦时彦想了想,答道:“是的。”
来之前,太初帝嘱咐过他了,如若太子不问及此事,他也不必提及;但如若太子问及此事,他也不必撒谎,只管照实说了就是。
太初帝说,事到如今,也没有瞒着太子的必要了。之前不提,是怕太子心里想不开,但如今太子应当自己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了,所以说了此事也没关系,太子心中应当是有所准备的。
太子见秦时彦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这般大方承认了倒也好,省得他再费心思逼问了。
“时彦啊,孤的病其实很严重了,孤自己也是知道的,孤只怕是好不了了,孤将不久于人世,心里放心不下的还有你,”
太子凝望着秦时彦道,“你告诉孤,皇上是不是有意将你做为下一任的继承人啊?就是孤去后,皇上是否打算将你册封皇太孙,等皇上百年之后,让你承继帝位?”
秦时彦沉默片刻,才抬眸看向太子,抿唇道:“父亲,皇爷爷确实是这个意思。皇爷爷说,父亲是他的嫡子,本该继承帝位的。可若是父亲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只能是儿子来承继帝位了。儿子是父亲的嫡子,是皇爷爷的嫡长孙,自古以来,立太子都是立嫡立长的,所以,儿子是最有资格承继皇爷爷帝位的人了。”
太子心下轻叹,果然父皇的心思还是叫小七猜中了啊。可越是这样,事情就越难办了啊。
太子看向秦时彦,急切道:“时彦啊,这是皇上的心思,那你的心思呢?你是怎么想的?你自己也是愿意继承这个帝位的吗?”
“我自己的心思当然也是这个啊,我也愿意继承帝位啊,”
秦时彦理所当然地道,“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在皇孙里头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了!皇爷爷说了,几位叔叔都不像他,而在皇孙里头,我是最像他的了,所以,皇爷爷是一定要我继承帝位的!而且我自己也很愿意啊!”
太子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着急起来:“时彦,这皇帝不是说谁有资格谁就能当的!”
“你年纪小,连书都没有好好读几天,又是在深宫之中长大的,你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根本不明白做皇帝是为了什么!你怎么去当这个皇帝呢?”
“当皇帝可不仅仅只是治国理事,皇帝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这是要心怀天下的人才能做到的,你怎么能做得好呢?”
太子的话,秦时彦有些不爱听,可他看太子急得脸色发红,说完这些话后,激动得咳嗽了好一会儿,他就把原本冲动的话咽了回去,他自己的父亲病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再去冲动顶撞他了。
秦时彦当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愤怒,耐着性子对太子道:“父亲,我想您搞错了,皇爷爷的意思,就是谁有资格谁就能当这个皇子,在整个皇室里,我是最有资格的,所以,我就能当这个皇帝!而且,储君之事原本就是皇爷爷说了算的,父亲只是储君,虽然曾经也是掌政太子,但父亲早就不管事了。更何况,这立储之事就算父亲是掌政太子也是无权过问的。所以,还请父亲慎言。”
“另外,父亲才说了,当皇帝不仅仅只是治国理事,还要心怀天下,这一点,皇爷爷早就同我说过了。我正每日跟在皇爷爷身边学习,父亲也不必为我c心了!我年纪小,不会这些也很正常,我要是什么都会了,那才是奇怪呢,难不成,父亲当初做掌政太子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会的吗?”
“依我说,父亲其实不必管这些闲事,这些自有皇爷爷为我做主,父亲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说不定还能多活几日的,何苦又操这些闲心呢?”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