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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露宿
第二天赶路的时候,凌青菀眼睛有些肿。
安檐看她的时候,她就低着脑袋,尽量不和他对视。
中途停车歇息的时候,安檐上车瞧她,想伸手试试她是否发烧了,身体不舒服等。
他的手刚刚伸过来,凌青菀立马避开了,躲闪不及。
安檐微愣。
“......我没事。”凌青菀顿了顿,才对安檐道,“昨夜床睡得不舒服,错过了睡意,有点失眠。我回头打个盹,就没事的。”
她说话的时候,终于看了眼安檐。安檐发现她眼睛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是彻夜未睡。
安檐沉默了下。
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凌青菀一点微小的变化,他都能看在眼里。昨夜谈了什么,她又有哪些变化,安檐一清二楚。
但是他没问。
他知道问了也没用,凌青菀不会告诉他的。而且,安檐觉得也自己的念头很荒唐。
“那你回头打个盹。若是再不舒服,咱们早点打尖,休息一天再走。”安檐道。
说着话儿,他的手又伸了过来。
这次,凌青菀没有躲开他,任由他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没有发烧。”安檐道。
凌青菀微微颔首。
当天,他们准备赶到下一个小镇上住宿。不成想,中午的时候突然天气骤变,下起了暴雨。
雨瀑铺天盖地,地上起了一层青烟。
视线里变得迷蒙起来。
“牵好马!谁的马脱缰了,我就不轻饶谁!”安檐冒着暴雨,骑马整理车队,厉声呵斥众位车夫。
他带着的几名护院,也纷纷下车,站在雨里帮忙掌控马匹。
他们就地等雨过去。
安檐自己也不避雨,骑马四下里巡查。暴雨打得他睁不开眼,他的马也颇为疲惫,但是坚强矗立。
他高大结实,似雨幕中的塔,镇守着凌青菀。
“你运气真好。”凌青菀瞧着这一幕,在心里对自己道,“你能遇到这样好的人。我大概是没有这样的运气,否则也不会早逝,占了你的身体。”
她有些无力,依靠着车壁。
暴雨不停的敲打马车,马儿的嘶鸣此起彼伏。有些马车的马受惊,不停想要挣脱而去。
安檐就去调控。
暴雨下了半个时辰,终于停歇。
大家都松了口气。
凌青菀的马车,是安檐送给她的,很是牢固,没有漏雨。
但是其他的人就没那么好了。
马车队里的每辆车都在大道上,没有失控被马带到沟里去。只是乱七八糟的,搅合在一起。
“你的车漏雨吗?”安檐先去整顿车队,然后过来问凌青菀,“没有淋湿吧?”
“我没事。”凌青菀撩起车帘,对他道,“你淋湿了一身,去更衣再出发吧,别染了风寒。”
“我不妨事。”安檐道。
他没有去更衣,和车夫们一起,
这么一场大雨,黄土夯实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他们的马车都有负重,逃脱了暴雨的冲刷,又陷入了泥坑里。
走了半天,才走了一小半的路。
到了傍晚,仍没有到小镇上。官道四周,全是荒山野岭,一望无垠。暴雨过后,已经放晴了,晚霞璀璨,四下里荒无人烟。
“我们今晚露宿。”安檐驱马到凌青菀的马车旁边,对她道,“你别担心,路上遇到这种事很常见,不会出事的。这一带山路多,走夜路容易出事。”
从太原府到京城这条路,安檐很熟悉。他时常从京里到太原府奔波,不知走了多少趟。
“不用担心我,你去安排吧。”凌青菀道。
官道旁边不到一里的地方,有片小树林,四周都是荒郊,人迹罕至。
安檐安排露宿。
什么人值夜、什么人煮饭,各马车怎么排列,他都要安排得非常仔细。
篝火点起来的时候,倒也不怎么害怕。
他们主子、下人,加起来有将近三十人呢。
三十人围坐在着,也是热闹。
“饿了吗?”安檐安排好了一切,走过来对凌青菀道,“我带人去打猎,这片树林能打到野鸡、野兔。”
“不用了吧?”凌青菀忙道,“咱们带了干粮,随便吃些。若是走散了,黑灯瞎火怎么找?”
“我不会走散的。”安檐道,“我留下两个人照顾你们。而且,我们也不走远,一旦你们有事,我的护院发信号,我一刻钟能赶回来。”
“二哥,二哥,我也要去!”凌青桐迫不及待了。
安檐摸了下他的脑袋,道:“你不去,你照顾你姐姐。”
凌青桐很失望。
凌青菀见安檐安排周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自己如此担心,显得妇人短见,就不再说什么。
安檐带着几个人,去树林里打猎。
约莫两刻钟,他就回来了。
他果然猎到了不少的野鸡和野兔。
“......都是大人打的。”有个护院笑着对其他人道,“我们大人百步穿杨,箭百发百中。”
安檐带着的几个护院,并不是他家里的人,而是他自己的人。他曾经从舅舅军中带回来的。
“各有长处。”安檐道,“你们不擅长弓箭,但是刀枪棍棒武艺精湛、马术高超,我尚不及。我们又不是猎人,箭法好坏不足以论。”
他很谦虚。
他的属下仍是恭维他箭法超群。
他们说着话,已经把野兔、野鸡去了内脏。
一部分放在火架上烤,一部分裹着泥土烧。片刻之后,空气里就弥漫着肉的浓香,令人垂涎。
凌青菀也感觉胃里空空。
等野味烤熟,安檐拿了只野鸡,亲自送到凌青菀跟前。
凌青菀坐在车上搬下来的小杌子,安檐就半蹲在她身边,撕下一块鸡腿给她。
“怕不怕油腻?”安檐低声询问她。
然后,他给凌青菀的两个丫鬟使眼色,让她们坐到旁边去。丫鬟们很怕安檐,立马都跑到一旁去了。
这处的篝火,就只有凌青菀和安檐。
凌青菀从他手里接过鸡腿,道:“我肠胃很好的,什么都能吃。”
然后,她大口咬起来。
看她吃得很香,安檐欣慰,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的头。
凌青菀身子微僵,顿了下。
安檐收回了手,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像怕我一样?昨天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凌青菀沉默着,狠狠咬下一口肉,用力咀嚼起来,不再回答他。
安檐就坐在她身边,也撕下野鸡,慢慢吃起来。
雨后的夜空,澄澈透明,似块上好的宝玉。碧穹繁星点点头,四周蛙鸣蛩吟,暮春的夜喧闹繁华。
“......你记得你上次问我王七郎的事吗?”安檐先吃饱了,见凌青菀埋头吃肉,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就主动对她道。
凌青菀心头一怔,手里的动作就停止下来。
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到了王七郎?
“嗯,我记得。”凌青菀道。她的声音,有些怯意,中气不足。
“他就是死在这附近的。”安檐道,“沿着官道往前走大约两个时辰,有处隘口,悬崖峭壁,适合围攻。他就是在那里被强盗逼下山崖,身中数箭而亡。”
凌青菀的脸,顿时有点发白。
“强盗?”凌青菀反问安檐,“真的是强盗吗?”
安檐沉默一下,道:“王家是什么门第?倘若不是强盗,查起来不知牵连多少人。所以,官府咬定是强盗,王家也没有深查......”
凌青菀微愣,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王家没有深查?”凌青菀问安檐,“他死了,王家选择息事宁人?他们不喜欢他,不在乎他的生死?”
“不知道。”安檐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知道。事实到底如何,我不得而知。”
凌青菀沉默。
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火焰上下翻窜。
“......晋国公府的姑娘,不可能对王七郎的事有兴趣。”安檐倏然道。
他的声音,猛然变得冰凉,“哪怕有兴趣,也不会变脸、失落。你很在乎!”
他的眼神锋利,似能看透她。
凌青菀垂首。
她捡起地上的枝杈,轻轻折成了两段。心里翻滚着什么滋味,她体会不出来。
“你可以告诉我。”安檐见凌青菀仍不动声色,就知道自己试探不出什么,声音柔和下来,对她道,“我不在意你发生了何事,只要你跟我坦白,我会替你保密。菀儿,我什么事我都可以替你做主。”
王七郎已经死了四年,那时候凌青菀才十一岁。
安檐倒不是怀疑她和王七郎有什么不清不白。但是,凌青菀心里有事,很重要的事,让她情绪阴晴不定,安檐知道。
他什么也不点破,因为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我有些累了。”凌青菀把手里的枝杈丢在地上,起身对安檐道。
安檐也站起来,就站在她身边。
他贴得有得很近。
凌青菀想往后退一步,却被安檐拉住了胳膊。
安檐的手掌下滑,拉住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沉默一下,他才说:“睡个好觉。”
“嗯,你也是。”凌青菀道。
“我替你值夜,哪有得睡?”安檐道,“我明天白天睡。”
这一夜,他果然没睡,就站在凌青菀马车的不远处,守护着她。他不时往她的车厢看一眼,想瞧瞧她睡熟了没有。
夜露微凉,安檐白天淋了雨,没有洗个热水澡,故而打了两个喷嚏。
他不甚在意。
他身体很好,从来不生病。但是到了后半夜,他喷嚏连连,不知为何,脑袋有点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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