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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十月澄盈的眸子微微一动,视线轻轻从文件夹上投在了不远处长椅上的两个女人身上,一双水眸倏尔流露出色彩来,她怔在原地。
还是坐在长椅上的苏南浅先微笑,然后开口:“嗨,十月。”
温十月这个名字就好似七年之前被冲散在了时光的洪流里面,到底也只是一个虚无的。可是现在,这个名字的主人,竟然就活生生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还微笑着对这个名字的主人说了一个嗨。
温十月怔忡的片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以恰到好处的微笑回应,于是眸光流转,她轻轻一笑:“南浅。”
“还有我呢。”容诗涵眯着眼睛打量着她,正宗的鬈发垂腰,丝丝缕缕的娇俏流露出来。眉眼之间早已沾染了异域的风情,让她可以美得很独特。浑身上下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通透劲儿和灵动,果然美人就是美人。
“我看见啦。”温十月轻轻合上自己手中的文件夹,然后缓缓朝着她们走过去:“诗涵你也是,好久不见。”
容诗涵点点头,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白色大褂上面:“你……在华南上班?”问出来的时候都可以察觉自己语气中的不可置信,毕竟,莫归年也在这个医院不是吗。
“来华南做进修生,为期一年。”温十月微笑着,眼角的风情可以一览无遗。
她已经凝立在了她们的长椅面前,苏南浅微微抬头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容颜:“听说你去的是墨西哥,过得怎么样。”当初听说温十月要出国的时候,还以为她回去意大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会继续跟着那个她爱得疯狂的男人,可惜她们都错了。
墨西哥和意大利,简直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面,东西两端,遥遥相隔。而且当初,是她先走的,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坐上了飞去墨西哥的航班。
温十月的脸上是风轻云淡的笑:“没什么不好的。”七年来,她觉得什么都好,又觉得什么都不好。总之吧,她就那样。
“那……”苏南浅轻轻顿了顿,道:“莫归年……他也在这个医院,你们?”其实她是真的很想问你们之间怎么样了,在同一个医院,见面总是难免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万一不小心,戳破了别人的伤疤怎么办。
“莫教授是我导师,他的手法很好,经验很足,很了不起。”温十月几乎是用一种播报新闻般的平淡口吻说着,她的眸光之中近乎没有一星半点的波澜。
苏南浅的眸光就像是被冰冻结住了一般,落在她的脸上,完全没有想想到她可以这样的漫不经心。
然后还没有等两人回答,温十月立马看似轻松愉快地笑起来:“我在墨西哥的一个小城上的大学,那个小城的冬天好冷啊,我一般都不出宿舍,因为外面总是有经年不化的积雪,很冷的。”
她的唇角微微透着笑影,说墨西哥那小城很冷的时候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会容易产生错觉,会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真的过得很好。
“嗯。”苏南浅轻轻应了一声以示她赞同,然后眼角轻轻带起暖暖的笑意:“这么晚了,你还不下班吗?”
“今晚该我值班,我是过来找容小姐的。”温十月微笑着说。
容诗涵微微抬眸看着她,眸光之中有些许的不解:“找我吗?”
温十月如画般的容颜上带起点点笑意:“嗯,找你。诗涵,刚才顾一哲在病房可能是因为疼醒了,他说找你。”其实顾一哲当时只是说了句她呢,然后盯着查房的她,说温十月你帮我找她来。
所以,不管是不是出于好心,她还是过来了。算了,就当她没事做闲得慌。
“等等。”苏南浅似水墨丹青一般的眉眼之间微微有着冷意泛滥出来,只是将视线从温十月的脸上收回,然后落在了身边的容诗涵脸上:“诗涵,我不关心顾一哲为什么会在医院,但是我很关心他为什么会找你。”
那样凛冽的眼神分明就带着些许质问的味道,容诗涵被盯得心头紧了紧,贝齿不由自主轻轻咬在了下唇,道:“南浅,他喝醉了,然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公寓门口。然后他胃疼,我总不能把她轰出去不管他吧?”说真的,她真的挺害怕南浅那凛冽的眼神,周遭都是压迫感。
“你就应该那么做,他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情?”
然后出人意料的,南浅说完之后并没有继续用那种凛冽的眼神看着她。南浅笑了,真的,南浅的唇角突然泛起了微笑来。只不过几乎是在瞬间她就明白过来了,南浅的那种笑容,很致命。
苏南浅将弧度完美的菱唇勾勒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眯着眼睛冲她讲:“诗涵,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你要是再和他纠缠不清,我和你就没得朋友做。”说完的时候苏南浅瞄见面前诗涵的脸色有些突变,所以她继续微笑:“没错。诗涵,我就是在威胁你。”
容诗涵被她那种笑眯眯的威胁所摄住,但是她心里面深深的知道,南浅说和她没朋友做这种话,永远也只限于威胁而已。而且,还是那种最不切实际的威胁,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而她和南浅,永远的闺蜜,一直一直,她们都知道这是不会被任何事情改变的事实。
“南浅,我接受你的威胁。”说这话的时候容诗涵娇媚的脸上也带起了丝丝缕缕的笑意,浅浅的,却实际存在。然后她站了起来:“不过南浅,我要去看看他。万一他死了怎么办,我可是把他送到医院里面来的人呢。”
苏南浅只是盯着她的眸子不说话,抿着唇,只是看着她。
冲着表情浅淡的苏南浅绽放了一个明媚且大的笑容之后,容诗涵便朝着温十月点点头,然后踩着步子离去,背影窈窕生姿。
望着容诗涵离去的背影,苏南浅的唇中溢出了一记幽幽的叹气:“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还是说造化弄人,连上天都要他们三番五次地发生交际。可是偏偏又那么残忍,结局到头来也不过是割裂。诗涵一样,你也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温十月觉得面前惊艳的女人漂亮美好得有些过分了,即使她看起来有些苍白,她也是才听说她最近的一些际遇。当然也包括她母亲过世这一条,还有是不是正好印证了在手术室里面的八卦内容,莫归年喜欢苏南浅。
温十月浅浅的笑容荡漾开来在嘴角,说不出的媚意横生:“南浅,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长吁短叹为情所忧了,这不像你。再说了,追南浅的男人一定是从安城街头然后排到了巷尾处,我应该说的没错。你有没有觉得莫教授...他总是这么优秀得可怕。”
原谅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八卦一下。别问她为什么好奇,为什么还会对他的事情这么好奇,她不知道。
“你该不是以为我对莫医生有意思吧?”苏南浅说不出地吃惊,杏眸微微放大:“温十月,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再说了,我是个有未婚夫的人好吧,虽然只是口头上的承诺。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原谅他将我一个人丢在墓地里面。
温十月突然有些促狭,其实她就是想转弯抹角地问问,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感。而且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真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温十月,你一定是吃墨西哥菜吃多了。然后突然回国了,所以一下子恢复不过来,然后才会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来。”苏南浅娇俏地将眉毛一扬,有些好笑地盯着她:“难道你忘记了,我当初还将莫医生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呢,所以说,我在华南看见莫医生的时候还超级尴尬呢。”
“记得记得,我都记得。”温十月一如既往地脸上泛滥出如梨花一般的微笑:“我永远记得当时他脸上的表情,看向你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疯子。”
“谁让我在醉酒的情况下还撞见他那么粗暴地吻你,是不?”
温十月一怔,然后开始陷入回忆——————
那是一个冬夜,安城的雪在冬日中总是下得那么的肆无忌惮和猖狂。风雪夹杂着冰冻三尺地凉意将安城包裹得银装素裹,连呵一口气出来,都是一团又一团的白雾。
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雪印子。
她被那个身穿白色呢子大衣的莫归年从酒吧里面拖出来:“温十月,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地方不是你一个姑娘该来的!”
语气好似缠绕着薄冰一般,她却笑嘻嘻地看着他:“归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我专门在酒吧等你的!真的没有喝酒!相信我~”
莫归年如玉般干净的容颜在那个时候看起来有些阴鸷,他抿唇望向面前笑靥如花的她:“你的意思是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所以才三番五次地钻入这些地方是吗?”
她很诚实地点点头。
然后,莫归年澄莹如碧波般的黑眸就阴寒了下去,直直转身,修长的腿跨开,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大步离去。
因为他的腿很长。她在后面小跑着追,很冷,她跑不快。天空中飘着鹅毛一般的大雪,飘在她脸上的时候,非常非常的冷。
但是终于在一个小巷口拽住了他的手:“归年,你不要不理我行不行,你明知道我这么喜欢你来着。”温十月在那个时候觉得,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归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你肯定不知道。因为我也喜欢你的程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有这么多的喜欢。不对,还要多一些。不对不对,还要多还要多!
身穿白衣的他陡然回过身子,然后眉眼凌厉地盯着她:“十月,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说喜欢我,这样不可以。”
这样子的拒绝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她每一次都是默默承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夜就好像疯了一般。望向他如画如卷般的眉眼,她冲上去勾住他的脖颈,在漫天大雪中,将自己的吻送上去。
他怔住,然后回应,猛烈的那种。
他是近乎咬牙切齿地回应,他咬着她的唇:“温十月,你明明知道这是*,你还要逼我是不是?”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这是他最失控的一次。
夹杂着夜色的大雪是那么的妖娆曼妙,她也咬回去,将他的唇咬出鲜血来:“我逼你,我也在逼自己,你别这样,归年,你快说喜欢我...”
“我喜欢你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又怎么样。可是结局就是我们不能够在一起。”他在说完这句话我的时候,再一次扣住她的腰身,然后将她的舌吞入嘴中,狠狠地。
苏南浅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小巷口冲出来,带出了一身的酒气:“莫归年啊,我说你是不是死变态啊!你这么喜欢*也就算了,私生活混乱也就算了,仗着自己好皮相乱搞女人也就算了。这些通通都算了,你......你恶心变态到自己的妹妹都要搞啊!”
莫归年松开她,然后眉眼清寒地望向苏南浅,一字不发。因为他知道她喝醉了,所以他也不愿意和一个醉酒的人多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沉默却被苏南浅当成了默认。于是————
“莫!归!年!简直就是王八蛋嘛我去,你这么渣以后谁敢嫁给你啊!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这么渣啊,只要是个女的就他妈想睡,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
此处省略很多很多字。
真的,苏南浅带着十足十的醉意一直冲着莫归年骂骂咧咧的。最后买冲着她招招手:“来,十月妹妹,你过来姐姐这里,我保护你!”其实,她比她只大了几个月而已。
......
果然,苏南浅和温十月同时都回忆起了这一幕,苏南浅的面上密密麻麻爬上了尴尬,她扯着嘴角笑笑:“我当时哪里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嘛,再说了,他当时吻你吻得那么狠,就好像下一秒能把你拆入腹中吃掉一样。
其实当时的苏南浅是真的很难受,很痛苦。因为她的男朋友,和她名义上的妹妹睡了。真他妈狗血,所以说,免不了要对渣男进行一番冗长的咒骂才能够宣泄内心的愤恨。
而是那一夜,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哦,这是后话,我们以后再说。
她笑着,温十月也伴着她微笑着。当时莫归年被骂得受不了,但是又秉承着一种君子不同小女子计较的绅士风度,只是一把拽着她走了。迷迷蒙蒙的苏南浅好像又钻回了那条小巷子里面。
她跟在他身后,最终死死甩开了他的手,他蹙着眉头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不回家?”
她吸吸鼻子,抿了抿被吻得红肿的唇:“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不管其他任何,就只和我在一起。归年,我就真的再问你这一次,我以后真的真的都不会再问你了。”
他的眉眼间蕴藏着美好的水墨丹青,只是寸寸凉薄,他道:“十月,我不能,我不敢。”十月,你就当我是一个懦夫。
她清楚记得他当时没有说不想要,于是她盯住他的眼睛:“我的爱,你到底要不要。”
在冰天雪地之中,他抿唇,不说话。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踩进地上的积雪之中。用力的踩着,把柔软的雪踩得更加细碎,同时被踩碎的,还有她的爱。
莫归年,我对你的爱,在那个冬夜里,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反正等着一夜的风雪过去之后,什么也不会剩下了不是么。
所有的一切————
荡然无存。
*
温十月依旧是站在她的面前,白色的大褂纯洁得甚至有些刺目。娇丽的眼角有着笑意,不知道这种笑意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什么。她轻轻开口:“爱是不受控制的,一不小心泛滥汹涌得如同洪水猛兽一般。”
“是么?”苏南浅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流转着淡淡光晕,望向她的眸光中闪亮:“可是十月,你就控制得很好不是吗。嗯,我是说你的感情你的爱,你控制得很好。真的。”到底是要怎样的自制力,才能装得像这般的若无其事。她只能表示惊叹。
温十月那张清艳的容颜上有一瞬失神,胸口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不经意地刺了一下,那种锐利的疼痛感就是那么明显的袭来。可是没关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算是被提及也没什么。因为当年早已经汹涌地泛滥过了,所以现在,根本就没什么。
思及此,明媚的笑容旋即挂在脸上,即使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我的爱啊...”她脸上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地微笑:“早就不见了,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真的,一点都不。现在我只爱我自己,哦不,或许我连自己也不爱。我可以很坦然地面对他,他对于我来说,就只是一个医生,一个教授,一个导师。不过如此而已。”
“十月。”
“十月。”
苏南浅唤她名字的同时,一记温凉如水且绵密的嗓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唤的也是十月。其实她本来是想问问十月是不是说的真心话,可是眼下看来是问不成了。因为莫归年就那么突兀地凝立从转角处出现,眉眼温和之余,也全然只剩下了寒。
一袭白色大褂加身,长身如玉一般的挺拔修长,两条修长的腿从白色大褂中伸出来,像是笔直的竹子。他清俊的容颜之上却好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如玉般温润的眉眼之间也全然是冷意。
温十月微微收紧了拿着文件夹的手,然后看见他的身姿一步又一步地靠近。最终,他在她的面前站定,黑眸灼灼如光:“十月,我记得今晚是你和我一起值班,去值班室整理一下今天病人的病例,我等下要看。”
温十月的胸口被闷闷砸了一锤,可是她却仍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然后开口:“好的。”说完冲着苏南浅微微一笑之后,便径直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没有看他一眼。
苏南浅从长椅上站起来,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莫医生...”她很想说是不是刚才十月的话全部都听见了,但是犹豫了一番,想想还是算了,问出来有失妥当。
他只是很温和地笑:“我是来查房的,来吧,一起进去。”他推开门的同时,转过头:“我想你今晚肯定要在这里休息了,正好,你睡陪护床就行了。”
苏南浅稍稍扯了扯嘴角,本来想说一句我其实没有那么担心池慕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生生被咽了下去。她一步一步跟着那白色大褂走去,她从小就喜欢叫所有的医生为白色大褂,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她总觉得莫归年和别的医生都不一样。他的身上,多了些人情味,不会像其他医生一样永远一副矜贵骄傲的模样,淡淡地对病人家属说,尽力了。即使莫归年也会说这三个字,但是她相信,不会是那般冷冰冰的和没有温度的。
他垂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翻看着手中的病历,然后上前到了池慕辰的病床前,细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才重新直起身子来:“苏小姐,慕辰他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今晚你也好好休息,看起来你很憔悴。”
“谢谢你,莫医生。”
灵动的双眸微微一转,盯住他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轻轻道了一句:“对不起啊。”是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可惜莫归年还是听见了,转过来时,干净美好的容颜上微微透着笑意:“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怎么了?”
“当年————”
她顿了顿,然后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尾音拖得很长。莫归年璀璨如星光般的瞳眸之间微微愕住,然后瞬间明了:“啊,那个啊,没事。”
只不过是一个醉酒的姑娘,恰好遇见了他粗暴的一面,然后胡乱说的醉酒话罢了。既然只是这样,那有什么好道歉的。
“好好休息。”
他依旧是温和着眉眼,眸光似水,然后开门出去。
苏南浅突然很想笑,十月当年真的是一个比她还要能折腾的姑娘。所谓的什么莫归年私生活不检点,*女人。这些五花八门的话都是从十月的嘴中说出来的。因为十月不想要其他的姑娘对莫归年抱有任何的念想,一点点都不可以。
所以说,当年在安城一中,旁边安城大学的莫归年名声可是臭到了极点,所有的姑娘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即使他真的很好看,即使他看起来干净得像是王子一样。而是偏偏这样,如了十月的愿。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莫归年骂出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根本就是瞎话嘛。
*
随着门轻轻被关上,整个室内的空气都在提醒着她,这个房间里面,只有她和他了。
苏南浅的眸光不知几时变得有些明媚,她轻轻走到窗边,将蓝色的窗帘轻轻拉拢。因为这样可以阻断外面的黑夜,可以不让一丝不光明流露进来。所以整个房间,都是白炽灯明晃晃的白。
她轻轻在床边坐下。
这个男人的睡颜怎么也可以这般好看,她这样子想着。池慕辰的睫毛长长,浓密得恰到好处且一种微妙的弧度微微翘着。恩,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长长睫毛投下来的阴影在眼睑处逗留着,这样就可以敛住素日那双黑色眼瞳中灼灼的光华。
在平日看来,这个男人的轮廓总是清俊且凉薄。可是在睡梦中的他,轮廓柔和分明,容颜美好得像是上天鬼斧神工雕琢出来的精品。
虽然他的眉眼总是温和得如同山水画卷一般,可是他眼中的笑意始终不敌眼底。说到底,就好似周身被覆上了盔甲一般,一旦触及,必死无疑。
伸出手指来,轻轻触在他的脸颊上,触感竟然是出人意料的好。她轻轻问:“池慕辰啊,如果说今天白微儿没有割腕,那你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到我的身边来。然后将我从那岌岌可危的边缘给拉扯回来,就像你经常做的那样不是吗。你总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出现,所以啊,你说你怎么这么不一样?”
所谓的安城第一名媛,风光自然无限。真的像是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万人迷女神玛莲娜一般,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是有男人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
有一次在晚宴结束的时候,天降大雨。当时,她所站着的位置和车子还有一段距离。竟然同时六位男士自愿脱下了身上名贵的西装外套,铺在了她的脚下,对她说,像苏小姐如此迷人优雅的女士,高跟鞋是不应该被弄脏的。
当时,可是羡煞了其他所有女人。
这件事至今还时不时有人拿出来啧啧啧说谈,因为这件事,她还有一个外号————西装女神。
她可被这个西装女神的外号逗乐了好久好久。
所以说,池慕辰,你看,别的男人都是在我最光鲜靓丽的时候想要把我追到手。可是偏偏就是你不一样,我越是落魄,你越是要将我缠紧一般。你说我任性倔强,我看你才是任性倔强的那一个。
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们可是要结婚的,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毕竟我被那么多那么多男人喜欢过,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是你硬要娶我,你凭什么不喜欢我而要去喜欢那个白微儿。
不过还好,池慕辰,我该庆幸,我还不喜欢你。
我和你之间,我想知道,是谁先动心。
*
温十月翻了一个白眼,将手中的病历本扔在了桌子上,明明就已经整理好了,干嘛还要找我来。
值班室里面寂静得可怕,毕竟深夜的医院总是沾上了鬼魅的气息。有人在医院特别容易害怕,特别是在夜晚,还特别容易被梦魇住的那种。
走到桌子旁边,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去,门便嘭地一声被打开。眸光微微流转看向门口,身着白色大褂身姿颀长眉眼如玉的男人就那样满面戾气地走进来。他的容颜就那样撞入她的眼睛,只不过他眸中的丝丝阴鸷,让她觉得他这个时候正不像是一个医生。
“莫教授。”
出于礼节,她唇角带起微笑,然后轻轻开口。
“十月。”他嘭地一声关上门,修长的腿两步跨在她的面前,眸光逼视着她:“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说他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医生,不过是一个教授,不过是一个导师。
“然后呢————”她笑盈盈地望尽他的眉眼,道:“我觉得我没有说错半个字,你听见了便就听见了。难道不是吗,莫教授。”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将莫教授三个字咬得这般重,她很后悔,她宁肯老死在墨西哥的,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在他手底下做进修生。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拽住她的胳膊,眼睛有些发红:“温十月,你到底有没有心。我问问你,你也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说你不爱了,你知不知道你摇着头说不爱了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婊子说自己不卖了!”
字字诛心,诛的是她的心,诛的也是他的心。
温十月觉得锁住心脏的那根藤蔓陡然断裂,望向面前男人寸寸碎裂的眸光,她嘴角的笑意再也挂不住。她忽视掉手臂传来的生疼,冷冷道:“对啊,你就把我当做一个婊子好了,一个当初爱你爱到死去活来可是现在一点也不爱你的婊子!莫归年,你不要忘了。我当初到底问了你多少次,到底要不要和我再一次,你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我知道你懦弱,我也知道我不配,但是,现在你来给我谈爱不爱这个问题。可笑。”
最后的可笑二字像是一支被淋上了滚油的箭,燃烧着,疯狂地刺进了他的心脏准确无误。他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沉稳地分析,左心室破裂,血管凝断,开始进行抢救,手术开始。最后他宣布,抢救无效,患者死亡。莫归年,你死了。
“十月。”他温凉的嗓音莫名变得平静,十分平静的那种。他只是拥着一双璀璨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满目苍凉,最无可奈何的语气:“你明知道的,当年...是,我没有勇气。但是我是真的想,可是当时家里面的那种情况,我是真的不敢。我怕。”
他握住她手臂的力量轻轻松开,最后从她的手臂下滑落。不知道为何,他如此干净的容颜之上,那么明显的苍凉显露出来。温十月的心脏,就好像被一把锐利的手术刀插进去了,疯狂地开始切割心脏瓣膜。
“你别这样。”她轻轻道。
“妈的,莫归年你别这样行不行。”她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她本来以为她可以坦然面对。莫归年,你这是要做什么。
“十月。”
他低喃一句,然后双手便死死将她圈在怀里,用尽生命的力气也不过如此。他好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掉了一般。温十月的眸光一分分剥裂,然后再也拼接不起来。
温十月只是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然后白色大褂上面永远都有的消毒水味。一种怪异且膨胀的温暖将她周身都给死死缠绕住,她在他的怀里僵住,然后发抖。
“莫归年,你放开我。”话虽然这么说,她却不知道为何没有动弹半分。他浓烈的气息就这样把她拖入深渊里面,再也不能够动弹半分。
“十月。”他只是呢喃着再一次叫了这么两个字。
温十月死死闭上眼,然后纤细的十指拽着他的白色大褂,死死的,就算她的白色大褂也是被挤压得变形。她开始近乎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白色大褂:“莫归年,你是不是伤我一次不够,所以还想再来。是不是毁我一次上瘾了,所以也还想再来。”
七年的时光,天知道他们都各自发生了什么。温十月很想问问他,莫归年你是不是非要让我永远活在地狱才甘心。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是不是还想我再那么痛苦卑微地爱你。
早已经在七年前,我所有的爱都给你了,通通给你,然而————
你通通不要。
她只是感觉他凉薄的双手又微不可微地收紧了力度,她的额头死死抵在他的肩窝处。他的手缓缓抬起,抚上她的发顶,然后将五根凉薄的手指插进了她的发丝之中。
那么温柔。那么绵长。
“我问你,莫归年。”温十月像是做着最后的斗争一般,她闭着眼睛,道:“如果我再问你一次,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你怎么回答?”
他的身子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他陡然放开她,眸光灼灼望着她。然后下一秒————
他吻了下去,这算不算是回应。
凉薄的唇带着一股蚀骨的寒意碾过她红润的唇,他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疯狂开始撕咬那两片该死的嫣然。天知道,七年来他有多想她。
温十月没有想到一向沉稳自知的他,竟然会变得如此猛烈和莽撞。她的瞳死死瞪大,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长睫毛。她的眼睛微微一眨,然后睫毛就那么突兀地刷过他脸颊。
他温软的舌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钻了进来,湿滑而疯狂地吞噬着她的舌。二人之间就好似火一般,像是滚油一般被沸腾起来。就连那身着的白衣也要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一般。
在险些要失掉心跳的前一秒,他放开她。
“十月,如果你再问我一次,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面对她眸光之中的诧异以及惊愕,莫归年容颜美好得好似要描绘出一幅上好的水墨丹青,他的眸光认真且坚定:“不管再有什么原因,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说实话,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她所知的,可能是他最意气用事的一次。可能也仅仅只有这次了。
她望进他的眼中,他的眉眼是一如当年的好看温润,一样可以让人沉沦。他此刻就在她的眼前,用一种炙热的目光盯着她。
温十月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光晕轻轻流转一番,最后完全湮灭在了眸底。她丝毫没有犹豫地凝视着他的眸子然后轻轻道:“不好意思,我有老公。”
“温十月,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有老公。三年前,我在墨西哥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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