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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锦虽然神经大条,又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但是有一个优点,就是心肠好。从不打骂服侍她的宫女或者内侍。也不爱当着别人的面儿给人挑刺儿,让人下不来台。
这一点儿,她跟她娘萧贵妃是一个样。她娘萧贵妃因为生了她二皇兄和她,所以被皇帝封为贵妃。但是萧贵妃最开始不过是服侍皇太后的一个小宫女,皇帝还在年轻时,一次去皇太后那里,瞧见她突然来了兴致,便宠幸了她。不想就这么一次,她就怀上了,后来生下了二皇子纪文权。
那时候,皇帝子嗣甚少,她诞下二皇子便顺利地进封为嫔。
不过,就在她生了二皇子后,皇帝却喜欢上了新选进宫的服侍他的一个女官。这位女官容貌秾丽,又精通琴棋书画,皇帝和她甚是有共同语言,于是将她当成了红颜知己。这么一来,姓赵的女官很快就成为了皇帝的宠妃,头一次晋封就是嫔。再后头生了三皇子纪文楷,便晋封为妃。隔上一年又生了二公主,便被册封为贵妃了。
赵贵妃宠冠后宫,皇太后就有点儿不乐意了。亲自对皇帝耳提面命,说当皇帝的要让后宫的妃嫔们雨露均沾,这样才有利于开枝散叶,皇帝的子嗣才会更多。
皇帝至孝,不敢违拗皇太后的意思。于是在后面一年中多去了别的妃嫔那里几回,然后就有了纪锦还有四皇子纪文楠。
皇太后见又多了一个孙子并一个孙女儿,也就不再那样严格的限制皇帝宠幸哪个妃嫔了。不过,她又为曾经服侍过自己的纪锦的娘争取了个贵妃的封号,说是她娘同样生了一个皇子和公主,又比赵贵妃更早服侍皇帝,没有说还是个妃的理。皇帝起先独封赵贵妃一人为贵妃,实际上就是表示对她的宠爱。这会儿皇太后开了这个口,就算赵贵妃不满,但皇帝还是顺从了皇太后的意思,将为他生下二皇子和三公主的淑妃册封为贵妃,求一个所谓的后宫平衡,还有让娘亲满意。
纪锦的娘虽然成为了和赵贵妃比肩的萧贵妃,但实际在后宫里头,她还是完全跟赵贵妃不是一个档次。也起不到所谓的平衡的作用。毕竟皇帝在册封了她作为贵妃后,便再次夜夜专宠赵贵妃,别说她,就是皇后一年除了规定的日子可以见着皇帝外,其余的时候也是见不到他的。
萧贵妃不得皇帝宠爱,便尽心尽力地养育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过,因为她娘家只是通州的普通的耕读人家,天性淳朴,她能教给两个孩子的也就是要老老实实不要惹事,不要害人,儿子要认真读书,女儿要学好女红。并且反复教给两个孩子的是不要欺负那些身份低的人,不要当人面儿给人挑刺儿,让人心里不舒服,下不来台。要有好人缘,这样才会多福富多寿。
她这样教自己的一双儿女,但最后效果却不见得多好。二皇子稍大些后,有师傅教他读书,他娘萧贵妃教给他的这些东西,他也就表面上点头说好,实际上不见得觉得对,更不会照着去做了。
而纪锦作为公主,更不会有什么名师大儒教学问,顶多跟前有识字的女官教她读些女训女诫啥的,再写上几笔字。多数时候,她是陪着她娘,听她娘萧贵妃唠叨的时候也要多些,所以便要受些影响。至少她娘说的那些她大部分还是认同并遵守的。
就比如这会儿纪锦虽然发现了韦瑜的这个天大的秘密,虽然欣喜若狂,但是她也想到要是现在就对韦瑜说出来,厂督大人一定会下不来台的,会很难堪。因此她想从这里出去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对韦瑜说比较好。
“韦公公,今晚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定会被烧死在这里。等出去后,我便对父皇说是你救了我,让他好好赏赐你。说起来,你真是我们皇家的福星,七年前,乾清宫因为雷火烧起来时,也是你不顾一切将我父皇救了出来。如今你又救了我,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我一定叫父皇赏给你。”
韦瑜淡淡道:“三公主,臣该有的都已经有了,不需要万岁爷再给我什么赏赐。”
她这话说得也是大实话,作为内相,她在内侍里头已经是最大的官了。无论是尊荣还是钱财一样不缺。不像是外朝的官,还可以加三公或者三孤的虚衔以示荣宠,内侍做到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在大夏朝近百年历史上,他是第二人,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已然没有再要什么赏赐的必要。而且做臣子的让皇帝觉得再无可以赏赐的东西给你,这也是一种危险。
纪锦却呵呵一笑接话道:“韦公公,今日是我及笄,我要是向父皇求一样东西谢你的救命之恩,他必然答应,我想你也喜欢。”
“哦,是何物?”韦瑜漫不经心地问,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通道的拐角,只要拐过去,就完全一片漆黑,她也就可以动手了。她放慢了脚步,然后开始慢慢蓄力于手臂。她对于纪锦说得那什么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求皇帝赏赐的东西不感兴趣,因为她猜可能是什么稀罕的金玉之物。
见韦瑜的语气甚淡,纪锦不由得嘟嘟嘴继续说:“看来韦公公是不相信我可以求父皇给你什么好东西,所以不在意呢?”
韦瑜跨过通道拐角,将身体完全隐入黑暗里,凉凉问:“公主请说。”
纪锦随即道:“免死铁券,我想求父皇赏赐一张免死铁券给韦公公。你可喜欢?”
“免死铁券?”韦瑜微惊,她倒是没想到小公主纪锦竟然向皇帝所求,要赐给她这种东西。要知道大夏朝的免死铁券基本都是封给开国功臣以及有极大军功的武官,内官也只有洪熙朝的冯卿,也就是大夏朝历史上头一位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太监有一张。这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的三朝,再也没有内官可以得到免死铁券。
必须要说,免死铁券这种东西对韦瑜是很有吸引力的。她好不容易爬到如今这样的高位,无论如何是不想轻易死的。不过,她也很清楚,爬得高跌得重这道理,现今她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也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一个不小心,她就将死无葬身之地。要是能有了这样一张免死铁券,相当于她有了第二条命。
并且,她一直是有点儿担心自己女子之身的身份哪一天暴露出去了,这绝对是属于欺君之罪,被问斩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尽管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非常注意保护自己,小心再小心,也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抓住把柄。但是谁知道呢,任何事都不是绝对,也有她不能掌控一切的时候。就好比今天晚上她来小公主这里赴宴,哪里想到竟然出了一系列的意外,以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甚至于说是险境也不过分。
到底是尴尬的境地还是险境呢?她想先确认这个再决定要不要接受小公主的好意。
不过,好歹纪锦的这关于免死铁券的话让她想要杀死小公主灭口的心思有了一些动摇。于是她问了一句:“三公主,今儿晚上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奇怪?”
纪锦一听就知道韦瑜在拐着弯得问是不是看出她是个女子了,她没多想,直接回答:“没有呢,我只觉得韦公公今天晚上很厉害,怪不得父皇要把诸多大事都交给你办。”
韦瑜接着问:“三公主,你为什么要向万岁爷求一张免死铁券给我呢?为什么不是别的东西?”
纪锦抿了抿唇,想了想才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只有这东西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还有,我不想你死,至少不想你没有活到一百岁前死。”
韦瑜哑然失笑:“一百岁,那岂不是跟王八有一比了?”
“我可没有讽刺韦公公,我心里想什么就什么,你不要笑我行不行?”纪锦嘟着嘴用撒桥的语气道。
通道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轻松起来。韦瑜在心里重新权衡了一番,觉得小公主心思单纯,听她的话不像是猜出自己女子的身份,不然按照她大喇喇的脾气说不定已经说出来了。她又想起小公主月下那银盘一样的脸,圆溜溜的眼,还有刚进宫时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团子流着口水在花树下吃米糕的情景。不知道为何,这让她的心刹那之间变得柔软起来,那决意要杀她灭口的心思也慢慢消退了。
韦瑜等着纪锦转过拐角,带着她摸索到一扇小门前,然后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纪锦紧张地喊:“韦公公,你别扔下我一人在这里,我害怕。”
韦瑜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她想起一会儿把要是能把那扇冬日才会打开,往里送烧着的炭给宫殿送暖的铁门打开后,总不能这样出去吧。便回去把那被纪锦扔掉的半湿的帐幔捡起来披到身上卷着,遮掩住主腰以及颈下的那一片白腻肌肤。
纪锦在黑夜里等着韦瑜回来,捂着嘴偷乐。她越发觉得自己后一种猜测大概没错了,这让她觉得以后在宫里的生活必然会多了许多乐趣,她可以借此要挟她还可以捉弄她,韦督主再也不能轻易说:“公主,臣衙门里还有事要办。”
也许她会说:“好吧,还是公主的事情更要紧,臣都听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