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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个孤单又无助的时候,站在这样茫茫的人海之中,林烟本来是极度悲伤的,可她怔怔望着前面的时候,却忽然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丝幻觉:她似乎看见了沈沉舟?
林烟愣了愣,定睛望过去,果然是他——这城市还真是小啊!
应该是某个饭局结束,不远处,沈沉舟在和一个男人告别。
那人背对林烟站着,个子很高,林烟淡淡拂了一眼,又忍不住多看了一次。
这个背影……
林烟轻轻蹙眉。
这个背影,林烟看上去略微有一点眼熟,可现在的她头疼不已,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该多想。因为生意场上,今天是敌人,明天是朋友,反正圈子里的都是熟人。
林烟不动声色,悄悄离开。
她一走,沈沉舟这才故作不经意的望过来,金丝镜片的眸色微微一沉。
——
林烟是坐夜班公交回去的。
这个时间点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林烟坐在最后面,将车窗推开一道缝隙,闷热又潮湿的风从缝中瞬间拥挤进来,狠狠刮过脸庞,让她有一丝战栗。
这道缝隙与她心底被宁则远凿开的那道裂缝,简直如出一辙。可窗户能关上,她心上的裂缝该怎么阖上?
林烟无解,脑中一团乱麻,只觉自己混沌又不堪。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不该再和那个人牵扯上什么关系!
偏偏宁则远阴魂不散,手机里有三个他的未接来电,一次比一次间隔短,一次比一次急促。
是不容人拒绝的强势,快要逼得她无处遁形。
林烟下意识的不想接,她大概能猜到这个男人要说什么,无非是说招标的事。
其实,这些她都不再需要听,尘埃已定,该失败的,还失败了,该是个笑话的,还是个笑话。
林烟真的是太累了,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再看到这个人,她恐怕会崩溃。
可那人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宁则远不死心地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男人肯定在楼下等她,等她回家。所以,他知道她没回去。
整座城市恐怕也只有宁则远一个人知道,亦只有他一个人在意,林烟甚至能想象他等待时焦灼又不安的表情……
这个念头一起,林烟心尖上倏地一疼,像是被掐了一记,鼻尖瞬间涌起微微的酸意。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这世间,她也只剩一人独来独往。
林烟头疼的厉害,她将手机揣回口袋里,谁知又震动起来,还是一条他的短信。
“已经十一点,林烟,你去哪儿了?看到立刻回电,我去接你。”一如既往的霸道。
林烟拿着手机,默默看着,没想到又来一条短信。
这一回,他只是问:“林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短短一句话,不过几个字,软软的口吻,却足够令林烟心口窒息,真的好疼!
身体轻颤,嘴角抿着,却止不住微微抽动……林烟慌不迭地偏头望向窗外空荡荡的街道,有些委屈的泪就要夺眶而出了!
她也会难过,也会觉得委屈,也会想抱怨,却根本无处倾诉。
对着那条短信,林烟好想说,她不生气,却只觉得难过……
——
宁则远今天脚不沾地忙了足足一整天,连中午也只是匆匆吃了个盒饭,就赶去工厂,再没有别的休息时间,而晚上还有个推不掉的饭局。直到现在,他才过来找林烟。
结果这个女人根本不在家,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
这样一个失联找不到林烟的夜晚,宁则远起初是生气,后来,却又是真的难受极了。
一次一次的杳无音信,他似乎又回到四年前赫然发现林烟不告而别的那一天。他郁卒、抓狂、震怒、暴走,却根本无计可施!
宁则远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好像又被林烟孤零零地留在了地狱里,他好像又捉不住她,他又要完了!
不,他已经完了。
“林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宁则远那么强势的人,绝不会这样患得患失的,可是面对林烟,他的底气从来不足。
他是真的害怕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林烟为了这个项目付出多少,有多努力,有多拼命,有多渴望那个成功!
可他却硬生生掐断了她的希望,林烟肯定恨死他了,埋怨极了……
宁则远痛苦扶额,看着黑掉的、永没有回应的手机屏幕,他心里煎熬又痛苦,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他一直不敢有希冀,因为他真的太害怕希冀落空,所以,他愿意这样等着。
忽然,暗着的屏幕亮了!
晕暗的夜里,手机突然就这么亮了!
宁则远心头突突跳了跳,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被救赎的错觉,因为那个无边黑暗的地狱之中,林烟还在。
林烟短信上说:“不生气。我们嘉曼很尊重贵公司的决定,也希望以后再有机会合作。”非常官方的回答。
宁则远微微蹙眉,这样冷冰冰的文字,很难让人摸透林烟话里是敷衍,还是真心。
林烟的职业素养从不让人怀疑,可是,她也会有不高兴的时候,尤其她付出那么多,宁则远是真的不忍伤她的。昨晚看过所有标书,权衡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准备了一大堆解释的理由,甚至标注出嘉曼的优劣势,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那些理由都没有用了。
不管她生不生气,他只想用力抱住她,亲口对她说,林烟,你做的很好!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宁则远心急的问。
“快到了,别麻烦。”
从这六个字上面,宁则远还是无从知晓她的情绪,似乎一切风平浪静,却似乎一团暗涌。
宁则远胸口闷得慌,他下车透气。
八月底的温度极度闷热,就算夜深了,有一丝风黏黏糊糊的吹来,却还是热,但足够令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好想她……
——
林烟走到楼下,就看到宁则远难得惫懒的倚着车。在外人面前,这个男人的身形一向端的是笔直又挺拔,极少有看着这么累的时候,也只在她面前,才会这样。
林烟原本确实介意投标的结果,可不知为什么看到宁则远,她忽然又释然了。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公私分明,不会徇私。这一点上,林烟真的是无话可说,她也只能认了。
脚步顿了顿,她慢慢走过去,却格外沉重,有些话酝酿许久,她在斟酌如何开口,好彻底的断绝关系。
随着她越走越近,宁则远慢慢直起身子。
他今天难得穿着白色的衬衫,路灯橙黄晕暖,衬得他容颜清隽,眉目疏朗,宛如雪山尖尖上的那一捧雪,洁白,摄人心魂,很好看。
然后,他快步上前。
用力抱住林烟!
林烟猝不及防,呼吸陡然一滞,整个人怔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胸腔急促起伏,紧紧贴着她,温暖,有力,结实!
带有一点汗水的濡意,带有一点午夜的闷热与暧昧,男人禁欲又冷冽的荷尔蒙席卷而来,将她团团笼罩住,不留一丝空隙。
林烟动弹不得,鼻尖萦绕的,全是他一个人的气息,熟悉的足够唤起某种记忆。
宁则远将她箍的很紧,似乎特别害怕她再次消失不见,特别害怕!
“林烟。”
他哑着嗓子唤她,沙沙的,带着一点点扣人的粗粝,和平时的他极不一样,蕴着一份情动。
林烟一惊,回过神,连忙要推他,就听宁则远忽然说:“林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次的项目,你做的很好!”
林烟愣住,垂在双侧的手忍不住颤抖,扁了扁嘴,埋在他胸口的眼睛瞬间湿了。舒曼也鼓励她,可这个人的话却有一股奇异的安抚的力量,足够让人信服,他说你合适,那你肯定合适,他说你做得好,那你必然无可挑剔!
让人恨不得永远臣服与追随……
察觉到她的异样,宁则远轻轻拍拍她的背,继续说:
“林烟,别怕,也别难过。就算你恨我也好,怪我也好,但是千万别否定你自己,你真的做的很好。我之所以没有选择嘉曼有几重原因,你要听吗?”
男人的话好温柔,像一把刀,直接戳进她内心深处最无助、最柔软的内心,活生生掰开来,阵阵战栗!
林烟呼吸又是一滞。
先前要说的话,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林烟傻傻怔在那儿,心里那些委屈与难受又一点点萦绕上来。
对着这个人,她真的好痛苦,她真的再不能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他每次都知道怎么戳中她的无助与介怀?
为什么他非要来招惹她?
为什么他就不能按着翁涵之的意思,和那个小鱼好好在一起?
为什么要将她置于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
她根本不想再和他有牵扯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那一点骄傲与自尊。
林烟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落下来,濡湿了男人的衬衫,沁进去,冰冰凉凉。
“宁先生,你之前说过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这话还算数么?”
宁则远惊愕!
——
林烟很累,她痛苦不堪,煎熬不已,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林烟背着包短暂地逃离这个城市,没想到又将宁则远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