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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人晕眩。
老宅很静谧,在宁则远说完那句“我也是”之后,整座宅子越发安静,偶尔能听到山间的蝉鸣。
翁涵之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她蹙眉问道:“阿则,你是不是又想去找林烟?”
宁则远说:“是,我正要去找她。”
听见这句话,翁涵之脸上再没有往日的和煦,而是变得格外严肃,她说:“阿则,那位佟先生去世没多久,你就想和林烟复合,她同意么?”稍稍停顿片刻,她又说:“你别忘了,林烟可是亲口说过不愿意跟你复婚的。”
被戳到痛楚,那种被刻意遗忘的苦涩倏地萦绕心尖,宁则远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别开眼说:“妈,人的想法会变,她以后会同意的。”
真是固执的可怕!
翁涵之叹气,继续苦口婆心的劝他:“阿则,你有没有想过,林烟还有个三岁已经懂事的女儿,你能一起接纳么?”
“当然!”宁则远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能把珍珠当成自己孩子么?”翁涵之反问他一句,又接着说,“阿则,就你那样的性格,真的会不介意林烟的过去?”
翁涵之话中指的,正是宁则远最大的心理障碍——重度洁癖!
从小到大,宁则远都是个重度洁癖患者。四年前,他介意林烟和沈沉舟的那段过往,介意她被人亲吻,介意她和人亲密;四年后,他又嫉妒林烟给旁人生过孩子,只要想到她曾经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他就嫉妒的发狂。
宁则远知道自己不应该介意的,也总是努力劝导自己看开一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是,那些邪恶的画面时常蒙住他的眼,扼住他的咽喉,像个狰狞的魔鬼,要吞噬他的心,那是他永远解不开也逃不掉的心魔!
宁则远默然,竟无言以对。
“阿则,林烟心结重,她绝对不可能跟你复合的;相反,小鱼开朗大方,你和她在一起没有任何的障碍和负担,何苦要折磨自己呢?”
何苦折磨自己?
宁则远苦笑,因为他就是喜欢林烟,旁人再好,也不是她……
——
宁则远开着车往一钱茶庄去。
冷气哧哧地往脸上吹,额发上下乱飞,他却越发心烦意乱,直到快到了,看到在马路边徘徊的林烟,他才觉得好受一点。
那颗恍恍惚惚的心,好像一下子有了归宿,是被紧紧包围的满足感。那一瞬,他的眼底甚至涌起一些潮意,他是真的愿意照顾林烟和珍珠,他不愿再和她分开……说他嫉妒也好,说他霸道也好,说他不道德也好,他是真的承受不了再度跟她分开。那天林烟让他走,他红了眼,可赌气的踏出第一步,他就后悔了。这些天,他更加想她,却无计可施……
宁则远没有立刻开过去,而是停在稍远一点的路边,静静端详着那个人。
今天很热,她避在树荫底下,穿了条款式再简单不过的连衣裙,颜色是很浅很浅的淡绿,宛如夏季池中亭亭玉立的一支莲,素雅极了,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更衬得她气质温婉,楚楚可怜,让人不忍采撷。
所以,她今天打扮成这样来会杨世棋?
宁则远眯了眯眼,心底的不高兴更甚,那种占有欲蠢蠢欲动,隐隐作祟。
将车开过去,到林烟身旁缓缓停下,“林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他故作不知的问。
林烟没想到会遇到宁则远,她惊讶了一瞬,微微弯下腰客套地打了个招呼,又说:“我在等人。”
“等人?”在这儿等杨世棋?看着毒辣的阳光,再看看她晒红的脸,宁则远忍不住蹙眉,“不去里面等?”
“我等个同事,待会儿再进去。”林烟有些局促的说。
看她这副模样,宁则远便猜到怎么回事了——这个茶庄贵的离谱,林烟哪儿负担的起?就算公司报销经费,只怕林烟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垫茶资。
默默叹了一声,宁则远终不忍她受苦,他说:“上车。”
“宁先生,不用麻烦你的,我真的在等同事。”林烟客气的拒绝,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是方冰的电话,“林烟,我一下子也没那么多,你随身带银.行卡了么?我网银转账给你。”
“带了。”林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提包里翻皮夹,偏偏车里那个人还冷冷盯着她。林烟一时手忙脚乱,包里的东西就不小心通通掉出来,唇膏,眉笔,纸巾,糖……乱七八糟散了一地。
实在引人侧目!
林烟尴尬的要命,她连忙蹲下来,用肩膀侧着夹住电话,一手拿着卡报卡号,一手捡东西,有些东西掉的远,还有的直接滚在宁则远车底下,林烟狼狈极了。
忽然,有个高大身影走过来,蹲在她身旁,将其他东西一一捡起来。
那双手修长又白,骨节分明……
林烟抬头怔怔望过去,宁则远正低头捡东西,她的唇膏,那几颗应急的糖,握在他手里,显得好小。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宁则远侧目望着她,眉眼英俊,眸色沉隽。林烟倏地垂下眼眸,耳边是方冰的声音,“我重复一遍,你听听卡号对不对?”可林烟心里乱成一团麻,什么都没听清楚。
宁则远低声说:“别这么麻烦了,你要多少,我借你。”
真真是有钱人的口气!林烟滞了一瞬,用口型无声的说:“很多。”
宁则远斜睨了她一眼,意思是我有钱,林烟讪讪挂掉电话,远水解不了近渴,先江湖救急吧。
“你要多少?”宁则远问。林烟说了个数,他不觉得多,只是好奇:“你要干嘛?”
被他这么一问,林烟略微有些心虚,当着总裁的面贿赂他手底下的人,总归不太好。干咳了一声,她镇定下来:“我听说杨世棋喜欢喝明前茶,所以打算……”
“你打算把里面的明前茶都买下来?你想贿赂他,还是故意制造偶遇的机会啊?”问到最后,宁则远语调里就有些咄咄逼人的凌厉了,他不高兴。
林烟却淡定的点了点头,坦白道:“两者都有吧。”
宁则远啧啧泛酸:“林烟,你怎么对他都这么用心?我才是真的老板,你不对我好一点?”
对他好有用么?明显他最不会徇私了!
林烟深深看了他一眼,依然满脸平静的说:“一钱茶庄里顶级的明前龙井还剩一斤半,碧螺春也有三斤,宁先生,你借不借?”
这架势像他欠她的……
宁则远无奈极了,他最讨厌林烟这样疏离的样子,讨厌至极!宁则远心里不免有气。
——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茶庄,他出手阔绰,把店里有的顶级明前通通买下来,付钱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林烟看着那个数字都替他心疼。
服务生领他们到店里最雅致的包间,又问宁则远那么多茶叶怎么处理。
宁则远只是淡淡拂了林烟一眼。
林烟笑着说:“麻烦留下两壶,其余帮我包好,谢谢。”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越发温婉又动人,站在那儿,身段纤纤,不堪一折……宁则远默默撇开眼,看着窗外幽谧的庭院。
“宁先生,谢谢你。”林烟客套的道谢。
宁则远闻言,缓缓望过来,乌黑的眸子幽暗,深邃如海,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没有起伏与波澜。
他心底有气,于是淡淡的问:“怎么谢?”
又来了!
林烟努力想要和这人撇清关系,可似乎越欠越多……这三个字原本很正常,但落在她耳中,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就像那天他靠得很近,指尖拂过她的发间,暧昧极了,宛如最亲昵的*。
林烟不喜欢这样,她更不愿意与宁则远再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于是她冷下脸,一本正经的回道:“宁先生,等我回公司报完帐,立刻就还你。”
宁则远没有接话,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只是那道视线从她的眼睛移到散下来的头发上。
没来由的,林烟脸色微微泛红。
今天出门前,她特地试了好几个发型,最后还是觉得这样自然散下来,最温婉也最讨喜……现在被他这么赤.裸裸盯着,林烟有种小心思被看破的窘迫。
故作无意的别开脸,她说:“宁先生,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外面看看。”她说着转身离开。
“林烟!”
宁则远突然连名带姓的喊住她,声音强势极了。
林烟一愣,惶惶然侧目,只见宁则远缓缓走过来,说:“今天天热,你把头发盘上去。”
他声音不高,低低的,却有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林烟心头慌得跳了一跳——盘发显得整个人利落又干练,可明显与今天这套裙子不搭啊……注视着面前的人,她尽量淡定的说:“没事,我不热。”
宁则远不答,只是略略抬起手。林烟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开,一双眼死死瞪着他,警告意味甚浓。
宁则远彻底无视掉林烟的怒视,他低低垂眸,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有几缕头发被汗濡湿了,黏在那儿,衬得她皮肤更白……
将这几缕头发捻下来,宁则远说:“你看,这么多汗。”说着,仍旧定定看着她。
他一双眼虽然平静,虽然掩饰的极好,却蕴着许多炽热的明灭,能将他自己点燃,也恨不得燃到她那儿去!
只要一低头,就可以吻到她……
林烟心头忽然怦怦跳了两下,她连忙垂下眼,“哦”了一声,声音低低淡漠的说:“我知道了。”
将包里随身带的发圈拿出来,林烟随意绑了个马尾,这下彻底不搭了。
薄薄的唇微微抿起,宁则远坐定,长腿轻轻交叠,坐姿略微惫懒。他说:“你去吧,杨世棋这人……从国外回来,观念比较开放,私生活不是很好,所以……”
顿了顿,宁则远对林烟说:“难看一点,没有坏处。”
——
杨世棋进来的时候,服务生很熟悉的迎上去打招呼,“杨先生,来了。”杨世棋微笑:“最近有什么好茶?”对方介绍了一番,他忍不住皱眉,“明前的龙井还有么?”
服务生一脸为难,“杨先生,抱歉,刚好还剩一斤半,被那位女士要去了。”他朝旁边比了比。
杨世棋顺着手势看过去,另一边假装在挑茶叶的林烟也回望过来,冲他温柔浅笑。
林烟笑起来的模样纯良又无辜,配上素雅的裙子,有一份成熟女人的优雅在,唯独头发扎的不伦不类,不过瑕不掩瑜……杨世棋也斯文微笑。他问:“小姐,你好,不知道能不能割爱?”他从国外回来,极其讲究绅士风度,这会儿笑起来更添了几分翩翩儒雅之意。
“割爱倒算不上,请你一起品一杯倒是可以。”
美人邀约品茗,是件雅事,在茶庄里也是件极其平常的事。
杨世棋没有拒绝,他只是蹙眉:“明前的龙井可不便宜,我不能让女士破费。”似乎有些窘迫之意。
林烟还是笑:“我听说这儿的点心不错,我们可以要几碟尝尝。”这句话便是帮他解了围。
杨世棋哈哈大笑,两个爱茶的人凑在一起,自然相谈甚欢。
也不知林烟使了什么手段,二人笑语晏晏,传到宁则远这儿,衬得他这儿越发像个孤家寡人。
宁则远都能想象林烟笑起来的模样,眉眼弯弯的,淌着醇醇的水意。她从来不对他这样笑,宁则远很嫉妒!
果然眼不见为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