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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迦仁坐车赶到拉夫堡文法学院的时候,男生宿舍里的狂欢舞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一班年纪不大但心比天高胆比虎豹的老少青年正聚在一起肆意挥霍青Chun和健康,烈酒,禁药,女色,无一不缺。
小小的年纪,大大的欲望,而且百无禁忌,无法无天。
九十年代正是西方经济文化的鼎盛时期,英国作为曾经的世界之巅,如今的资本之父,旗下的少年鹰犬们自然也是个个不可一世,气焰嚣张。
位于盛世之下,不寻欢作乐,挥洒人生,岂不辜负青Chun少年?真可谓,花开堪折直须折,人不风流枉少年。
段迦仁携江河之怒,气冲冲跑到男生宿舍,一进门就陷入了轰鸣震耳的电子音乐之中,顿时就迷失了方向。
眼前这黑洞洞又五光十色,群魔乱舞之地哪里还像个高等学府,简直就是一个魔窟。
这班英国小崽子们如何作妖作怪,他可管不着,他只管许尽欢!好好的一个清白姑娘,他可不能让她堕进这大染缸里给毁了!
音乐震耳聋,霓虹迷眼瞎!他耳聋眼瞎不说,偏偏还人生地不熟。一头扎进这黑洞洞的魔窟里,眨眼之间就被挤挤挨挨的妖魔鬼怪给吞没了。
这里都是青少年,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七八。平日在老师和规矩的管教之下,倒也一个个人模人样。可这不是要放假了么,好容易松快松快,就忙不迭都现了原形,个个都是奇形怪状。冲天的发型,彩虹色的头发,纹身纹面,耳环鼻钉,怎么怪怎么来。
段迦仁固然没有一身西装笔挺,可这一进去也绝对是个另类。就宛如唐僧掉进了妖怪窝里,群妖把他团团围住,拿他当西洋镜看。
来时他只喝了一杯酒,但怒酒伤身,这一路酒精在肚子里燃烧化成一团怒火,挤压在心头不得发泄。这一进门一团黑一头热,闹哄哄乱糟糟,群魔乱舞,群妖作怪,犹如一勺勺热油当头淋下,激得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越烧越火。
烧得他脑子都快要爆炸!气的!
虽气急败坏,但心里因为挂念着许尽欢总算还留着一丝清明。忍着耳朵里嘈杂的怪音怪叫,无视满眼的怪形怪相,他梗着脖子扯着嗓子找人大声质问钱宇宁和段迦康在哪里。
青少年最是叛逆,又何况他态度还这么嚣张,哪个愿意理他,个个都要轰他走。他统统不理会,不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找!
这破宿舍楼能有多大?就算是整个翻过来,他也要找到许尽欢!
找不到许尽欢他们,他心里这口气就先跟这群小崽子们扛上了!
这可真是自讨苦吃!
都说小鬼难缠,半大不小的青少年最是惹不得!十五六,十七八,这个年纪最是要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懂的都懂,可办起事了比起真正成熟理智的成年人,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成年人被社会狠狠教训过了,多少都知道点好歹。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即便是要做些不能做的事,也知道该偷偷的做,把首尾弄干净。可年轻人不管,他们有激Qing有冲动,他们只管做,剩下的就统统不管。
就算是出了事,那还有未成年保护法这块免死金牌,更加肆无忌惮!
段迦仁态度这么不好,言语也这么无礼,一个人上门踢馆,怒怼全场,不给他点教训,那怎么行!
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烈酒禁药,没人管那就没事,可说到底还是禁忌。
他这挤挤挨挨,怒气冲冲,来回一走,身上就不知不觉多了一点东西。
给一个成年人身上塞点违禁的药品,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至多也就是添点麻烦。所以当他转完全场,口干舌燥,拿起摆在角落的瓶装水时,却不知那水也早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段迦仁也算是警觉了的,在外不会随便吃喝,可心火烧得他干渴欲裂,再不喝水他就要活活渴死。会场上不缺饮料酒水,他之所以选择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瓶装水,就是因为比较安全。可哪知这安全的,如今也不安全了。瓶子底针筒一扎,要加什么料都行。
拧开瓶盖,他仰脖痛饮,一口气就喝了一整瓶加料的水。喝完,把空瓶用力一拧,愤愤然走出宿舍。
这地方太闷,太热,太乱,太吵。他得出去透口气,再战!
段迦康逃出乌烟瘴气的魔窟透气的时候,许尽欢正跟钱宇宁肩并肩在湖边漫步。
月朗星稀,凉风浮动,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正是如画美景。
虽然是约许尽欢来参加舞会,不过钱宇宁也没料到这班英国佬能闹得这么出格。他生怕许尽欢因此对自己留下不良印象,于是当机立断带着她扭头而出,直奔湖边漫步。好跟这班不良于行的学长学弟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况且,段迦康还是未成年人,更加不能参加这种聚会,免得受到不良影响。
湖边美景连绵,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段迦康虽有心独占许尽欢,破坏她一切情缘,然而今时今日他更急着想去乌烟瘴气之地见见世面开开眼。于是便假惺惺的表示不做电灯泡拖油瓶,愿意给好友腾地方,自己逍遥。
钱宇宁当然是求之不得,为了表现自己是个负责人的“大哥哥”,还特地又嘱咐他几句,千万别去舞会里闹,那班鬼佬太能折腾,出了事可怎么办!
猴子精人小鬼大,嘴里是一百万个“是是是”,其实心早就飞到了舞会里,张牙舞爪,作妖作怪。
不说俊男靓女在湖边谈天说地聊人生,但说猴子精两脚生风一路飞奔,朝着轰鸣震天的宿舍而来。
一不留神,差点就在门口跟自家大哥撞做一团!
段迦仁只觉得眼前一花,伸手一抓,就抓到一只乱窜的孽畜,定睛一瞧,可不就是自家小弟!
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欢欢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冷不丁被人拽住衣领勒住脖子,段迦康差点一口气断在喉咙里,忍不住要吐。晕头转向之中抬头一看,好么,自家大哥,差点就真吐了。
还没等他说话,段迦仁已经忙不迭抓着他脖子摇晃。
“说话!人呢?”态度真是相当恶劣。
段迦康本来心里有点发虚,如此一晃,顿时恶向胆边生,伸手打对方脸。
“放开我!我不知道!”
里面受了一肚子气,到外面又被猴崽子打脸,段迦仁心想今天要是不给出一个二五六,他段迦仁的面子里子可就都丢尽了,从此名字可以倒着写!
一甩手,把猴崽子往台阶上一扔,拧眉瞪眼。
“把欢欢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简直凶神恶煞,地痞流氓!
到学校里来找事,还欺负自个弟弟,真是没眼看。自家哥哥如此不要脸,段迦康少不得端起架子给自己做脸。
一咕噜从台阶上爬起,用力拍打几下衣服。
“真是不可理喻!”扭头就走,懒得跟他废话。
段迦康立刻追上去,伸手去扯他。
“你给我站住!”
“放手!”
好家伙,两兄弟就在走廊上拉扯起来!
换作平常,这拉拉扯扯吵吵嚷嚷早就引来围观。可今天音乐震耳欲聋,霓虹晃瞎人眼,各路妖魔鬼怪都忙着寻欢作乐,并无人理会这对兄弟的恩怨。
段迦康架子端得再大,也没有段迦仁力气大。小身板立刻被拉扯回来,头上顿时挨了几记打!
这几下打的没轻没重,他脑子轰一声,立刻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晕过去。
而就在此时,从湖边漫步而来的钱宇宁带着许尽欢再次回到这乌烟瘴气之地。一进门,就在走廊上看到这扭作一团的两人。
他们都没想到段迦仁回来这里,只认得出段迦康。见他被人欺负,立刻跑过去。
“住手!不许打人!”钱宇宁大喊一声,一马当先。
段迦仁回首一看,眼睛立刻瞪得都灯泡还大,张嘴就是怒吼。
“是你!臭小子,你把欢欢弄哪儿去了?把她还给我!”
他样子太凶恶,站在昏暗无光的走廊里,配着震耳欲聋的妖魔怪音,很是骇人,叫钱宇宁吓了一跳。
“段先生?你怎么了?”都有点不敢相信。
段迦仁被吸引了注意力,手里在抓着的猴子精段迦康立刻挣脱桎梏,呲溜一下拔腿往楼梯上蹿。
“别理他,他发神经!快跑!”一边逃窜还一边火上浇油的乱喊。
这话乍然一听是毫无缘由,其实却有一定道理。段迦仁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跟平时不一样,全然没有了往日运筹帷幄装腔作势的德性,就跟发神经一样。这全是因为他喝了加料饮料的缘故,产生了妄想和幻觉,当真把这地方当成了魔窟,钱宇宁和自家小弟自然也就成了妖魔鬼怪,恨不得一棒子打死了事。
当然,在打死之前,还得先拷问出许尽欢的下落才是。
猴崽子没交代清楚就想跑?没门!
他扭转头,两条大长腿一跨,气势汹汹跳上楼梯追上去。
这场景,看起来就跟追杀似得。钱宇宁心道不好,连忙也追上去,想要拉住他,保护小朋友。
*
后面有人追,段迦康跑的越发快。
他跑的越起劲,段迦仁就越气,追的越急。
这两兄弟在楼梯上你追我赶,险象环生,钱宇宁看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段先生!段先生!康!康!”
谁也不理他!
一眨眼的功夫,三个男人就接二连三的蹿到楼梯上,你追我赶不亦乐乎,一路跟随而来的许尽欢看得直皱眉头。
这是搞什么嘛?
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当然是段迦仁。老大不小的,跑到学校里来咋咋呼呼,口口声声逼着别人把她交出来还给他,什么意思?
当她是个东西?还是他的?无理取闹!成何体统!
平日里蛮稳重的一个人,这是吃错药了么?
可不就是吃错药了么!
忍着一脑袋官司,她迈步上楼,准备收拾残局。
结果刚走到二楼,就听见上面“哐啷当”又“咚”一声,仿佛是个面口袋掉落在地。
起初听到她不以为然,随即心里一闪,猛然挑眉,抬起脚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楼梯,冲了上去。
“怎么回事?”
她这一步迈得急,跨的大,只一步就直接到了三楼。
一眼就瞧见一具人形头朝下脚朝上的瘫软在楼梯上,看身量是长条条一个成年人,可看身形却又细又瘦还是个少年的样子。头撇在一边,刘海盖住半边脸,一小股刺目的殷红从后脑淌出,滴滴答答的顺着楼梯往下流。
是钱宇宁!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这怎么回事?
她猛然抬头,看向站在更高处的段家兄弟。
段迦康已经蹿到了四楼,正趴在扶栏上探出身,往下看,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目光一碰,就闪开。
脚步声哒哒哒哒响起,是他往下跑。只跑了几步,就被段迦康狠狠拽住。
“往哪儿跑?你给我回来!”粗声粗气,恶形恶状。
“放开我!你把钱宇宁推下去了,他出事了!”段迦康喊道。
站在楼下的许尽欢听得一清二楚,好了,凶手找到了。
但此时此刻不是找凶手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救人!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一摸钱宇宁的鼻子。万幸,还有气!但气息微弱,危在旦夕。
“吵什么!还不快点报警,叫救护车!”抬头喊道。
在美国这一阵,她跟医院打了几次叫到,多少也学了一点急救知识,明白此时此时钱宇宁情况未明,绝对不能随意搬动。倘若贸然搬动造成二次创伤,那真是后悔莫及。
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让专业人士处理。
她想的挺好,然而乍然听到她的声音,站在三楼到四楼之间的段迦仁却跟打了鸡血似的,撒手把段迦康一扔,蹬蹬蹬就往下跑。
“欢欢!欢欢!”
他跑得急,跑得快,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你当心……”
许尽欢出言提醒,然而已经来不及。他一脚踩在钱宇宁的脚上,步子一乱,咣几就从楼梯上摔下来。
他是正面朝下整个人往下扑,又因为慌乱,两只手挥舞着乱抓乱挠,想要抓住点什么稳住自己。可楼梯上除了摔的不省人事的钱宇宁,就剩下许尽欢。
面对惹是生非的段迦仁,许尽欢是真恨不得让他摔死算了。可摔死了他又有什么用?再添一具不省人事的“横尸”么?
这不是自找麻烦!
万般无奈,她只好伸手一托,想要顶住他。可惜,动能加势能,一百六十斤从天而降,她这一托杯水车薪。
不仅顶不住,反而被段迦仁泰山压顶,还卷在一起滚了出去。
好这一摔,惊天动地,轰隆如雷,三魂七魄都差点给甩出去!
在心里把段家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个遍,许尽欢忍不住怒吼。
“段迦仁,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这一摔,摔得许大仙怒火中烧。但对段迦仁来说,怀抱着失而复得的佳人,他恨不得趴地上永远不起来!
痛算什么!他可一点也不觉得痛!
是啊,许尽欢垫底当肉盾呢!全痛她身上了呗。
“欢欢!欢欢!你别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你啊!”
爱你个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起来啊!混蛋!许尽欢用力拉扯他,还用脚踢,用膝盖顶!
管他是什么地方,反正哪儿软往哪儿招呼,让他滚!
这一踢就踢在他腿骨上,差点骨折。这一顶,就顶在他小肚子以下,差点让他断子绝孙。
她还想给他来个头槌,好好让他醒醒脑子。万幸段迦仁已经哀嚎一声,痛的眼泪都冒出来,捂着小肚子翻到一边。
挣脱了没羞没躁的混账,许大仙一个打挺跳起。
“快打电话救……”话还没说完,她双眼瞪起。
一阵似有若无的朦胧白光从钱宇宁的身上浮起,闪闪烁烁的飘了起来。
“糟糕!”恨恨啧了一声,许尽欢连忙爬到钱宇宁身边,伸手朝他心口探去。
这孩子的情况危急,已经濒临死亡,魂魄就要离体了。她必须马上定住他的魂魄,争取一点时间保命,否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这正是危急紧要关头,可对于肉眼凡胎的段家兄弟来说,他们是一点也不知道情况。尤其是段迦仁,看到许尽欢一脸关切的奔向钱宇宁,立刻妒火中烧。
“欢欢,你给我回来!不要理那个臭小子!”苦着脸,皱着眉,咬牙切齿的吵嚷着,还伸手去抓她。
这真是要把人活活气死!
“把你哥给我管住了,快点!”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朝段迦康喊道。
得了令,段迦康立刻跳下来,双臂一把勒住段迦仁。
“大哥,住手!欢欢这是要救人,你别打搅她。”
救人?救谁?那个臭小子?救个屁!死了最好!顶好连吃里扒外的猴崽子也一并死了,这才大快人心!
“你给我滚开!欢欢,欢欢!”又喊又嚷,又吵又闹。
“大哥!大哥!”段迦康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脸涨得通红,也勒不住这匹癫狂的野马。
不过多少也给许尽欢争取到了一瞬的时间,伸手按在钱宇宁的心口,把魂魄给定住了。
她一回头,照着扑过来的段迦康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你给我清醒点!”
*
这一耳光下去,犹如一道定身符,把癫狂如同野马一般的段迦康当场就给定住了。涨红的脸一下就变成了青白色,只剩下眼圈还是红的,而且越来越红,仿佛是要哭了!
快三十的男人,还好意思哭?许尽欢一眼也不要看。
恼恨的瞪他一眼,喝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简直胡闹!”
可他一动不动,傻了一般。
“我去楼下打,楼下有电话!”救命如救火,大哥不顶事,段迦康想想还是靠自己。
“快去!赶紧的!不然来不及!”许尽欢也急。定魂术不是长久之事,时间拖得越长,魂魄越弱,到时候就算救回来了,只怕也会成植物人。
这才多大的孩子?花朵一般的年纪,怎么忍心!
得了令,段迦康立刻扭头下楼,刚走到二楼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他脚步一乱差点也摔下去。
一把抓住扶栏,他抬头往上一看。
“欢欢!”是欢欢的声音,她怎么了?大哥又做了什么?
心头一慌,就顾不得往下,而是扭头往上。
再次回到三楼,就看到段迦仁正把许尽欢拽回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原本气急败坏一脸懊恼的许尽欢此刻就跟煮过头的面条似得,耷拉着脑袋依靠在对方的怀里,四肢都软绵绵的垂落着。
“欢欢?你把欢欢怎么了?你放手!放开她!”冲上去,伸手推段迦仁。
段迦仁一把就把他推开,小孩子甩出去,撞在钱宇宁身上,伸手按在血泊之中。
触到那粘稠的血液,段迦康浑身一颤,扭头看了好友一眼,忽然睁大眼。
几根凌乱的发丝落在钱宇宁的鼻子前一动不动!
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到好友的鼻子前,停了片刻之后,就如同被什么东西猛地咬了一口似得,蹭就缩回来。随后,屁股也跟被咬了一口似得,腾又跳起来,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下。
滚下来,落在段迦仁旁边,沾着血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大,大哥,他死了!钱宇宁死了!你把他害死了!你杀人了!”哆哆嗦嗦,浑身打颤,牙齿咯咯直响。
“死了?死得好!看他还敢跟我抢欢欢!你也一样!再跟我耍心眼,我连你也杀了!”段迦仁却仿佛浑然不知事态严重,只管抱着怀里的许尽欢,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这话吓得段迦康往后一躲,瞪大眼看着对方。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整个都慌了,扭头看看这边,是已经没了气息的好友,自己手上还沾着他的血。
扭头看看那边,是威胁着连自己也要杀掉的大哥,还有怀里生死不知的许尽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寻欢之夜,怎么就变成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谁来救他?他还能指望谁?
闹哄哄的吵嚷声从楼下传上来,似乎是有人要上来了!
他浑身剧烈一颤,整个人一下就跳起来!
谁也指望不上了,此时此刻能够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他只能靠自己了!
伸手抓住段迦仁的胳膊,一把将他往楼道里拖。
“你做什么?”段迦仁还不配合。
“快走!跟我走!”
“干什么!”
“走啊!快走!”拖不走,那就推,总之一定要走。
一直把段迦仁推到楼道尽头,凉风从窗口吹入,吹醒了他的一点神志。
“我怎么在这儿?欢欢?欢欢!”用力一晃脑袋,低头看到怀里的许尽欢,他吐出一口气。随即想起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又皱起眉。
找到许尽欢固然是好事,但这过程似乎很不愉快。尤其是欢欢,等她醒了,他可怎么交代?
他还愁怎么跟许尽欢交代,段迦康却担忧着杀人的事!
“大哥,你醒了没有?”事到如今他也是瞧出来了,大哥绝对是出了问题。真是要命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一出事就是要命的大事。
让他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大哥,他能怎么选?
面对焦急慌乱的猴子精,段迦仁也多少意识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小子真的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这可怎么办?过失致人死亡,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要紧是惹上官司,还是在异国他乡,对他名誉和事业影响不小。
但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是许尽欢,得先把她带回去。他第一次使用电脉冲的力量制她,刚才气头上,不知轻重,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就麻烦了!
但眼下……
“大哥,你把欢欢给我!你快走!从安全出口下去,从**走!快!”段迦康伸手扯他怀里的许尽欢,并把他往安全出口推。
“你……那个人……”
“你走!我没有见过你,我什么都不会对别人说!你走!”
“欢欢……”
“你先管你自己!只要你没事,我和欢欢就都不会有事!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说话间,楼梯处已经传来了尖叫声,显然钱宇宁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
段迦仁也意识到事情已经紧急到不容他多想,于是朝段迦康深深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闪了进去。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刻,他一直嫌弃,认定是吃里扒外的猴崽子却选择救自己,而不是为好友报仇?这多少让段迦仁心里涌起一阵感激和羞愧。再想到一条年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逝去,更觉得心烦意乱。
他一路狂奔,从隐蔽的**蹿出,顺着幽静的小路往校门外而去。
因为学校在郊区,深更半夜的根本叫不到出租车,他就魂不守舍的靠着两条腿在路上走。一开始脚步很慌乱,一颗心也七上八下。既心虚自己犯下的罪,又担忧许尽欢和段迦康的安危,还懊恼自己的糊涂。
可他怎么会这么糊涂?难道就是因为嫉妒?这嫉妒可真要命,而且还真要了一条命!
现在怎么办?他这样一逃,可就真是畏罪潜逃了!万一猴子精骗他,转头就把他卖给警察,怎么办?
不会!那孩子不会卖他!如果要卖他,根本不用赶他走。只要等着别人过来就可置他于死地,他赶自己走,就是为了隐瞒事实。这个时候,他是真不该再怀疑小弟!
小弟,事到临头他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帮自家人,这才是正理!
小弟做得对!只要他不在现场,这事就赖不到他头上。警察来了,也只会认定是那臭小子自己倒霉,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他推那臭小子下楼的事,只要小弟不说,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警察查不到他头上,等他回到美国,就更是鞭长莫及,奈何不了他。
至于那臭小子……那是活该!谁让他跟自己抢欢欢!
欢欢……还是欢欢更麻烦!对了,明天就派车过去接小弟和欢欢,一起回美国。小弟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读书了,得一并带回没过去,以防万一!
一边想一边走,他的脚步是越来越镇定,神色也越来越正常。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用手机拨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
这走下去,到何年何月,有车不坐是傻子!
段迦仁在路上走得时候,段迦康则凭着一己之力,扛着许尽欢,往走廊另一头而去,闪进了自己的宿舍里。
室友已经先一步回家,他的行李也已经打包好,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只剩下床垫,连被单都没有。
把许尽欢扶到床边,放她躺下,他心怀忐忑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她的呼吸均匀而且绵长,气息温暖而且有力,显然并无大碍,除了昏迷不醒之外。
不知道大哥对她做了什么,但应该是不会害死她的。
但钱宇宁……
想到好友,他哆嗦着跌坐在地上,伸手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别怪我!我没有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小声的抽泣,牙齿咯咯作响,浑身颤抖。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他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杀人偿命,大哥也会死的!而大哥死了,他也就完了!
他只有一个人,他没有爸爸了,没有妈妈了,一个人在美国,在英国,都是活不下去的!
他还小,还有大好的未来。他不能没有大哥,不能!大哥再不好,也会给他吃穿给他钱,给他保护。他不能连大哥都没了!
没办法,他是真的没办法!
*
段迦仁第二天就派车去学校把段迦康和许尽欢接了出来,车子一路开到机场,直接走VIP通道上飞机,包机早已经等候多时。
许尽欢是被抬上去的,经过一整夜她仍然未有苏醒的迹象。时间越久,段迦仁心里就越没底。
两兄弟在飞机上见了面,谁也没提事情的后续。段迦仁不问,段迦康也不说,仿佛压根就没有发生了那件事,统一的失忆了。
飞机落地之后,许尽欢在车上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只是皱着眉扶额,沉默不语。她不说话,两兄弟也不敢开口,连大气都不敢喘,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疼!”她终于开口,却是伴着一声呻吟,还有一脑袋冷汗,连头发都半湿了。
段迦仁顿时心疼,情不自禁伸手揽住她,整个把她搂进怀里,伸手为她揉太阳Xue。
“疼!”她摇头,钻子似得往他胸膛里扎,声音都开始打颤。
“怎么办?她疼!她头疼!”他急的大叫,质问随行的医生。
还能怎么办?美国人这疼那疼,就是一招,吃止疼药咯!
一片下去,根本不管用。许尽欢还是疼的直哆嗦。
“怎么办?怎么办?”段迦仁方寸大乱。
连段迦康也慌张起来,跳起来也伸手帮她揉头顶的Xue位。这一忙起来倒是不想那件事了,只想着怎么帮许尽欢。
美国医生万般无奈,只好允许她再多吃一片。
如此一路折腾之下,许是按摩起了效果,许是药片起了作用,总之在半路上许尽欢喊疼的次数少了起来。
但止疼药终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路昏昏沉沉,冷汗不止。
段迦仁心里很懊悔,他真不该相信解先生的提议,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好,害的欢欢如此难受。他怎么就头脑一热,用上了呢?欢欢那么相信他,结果他却用这东西害她,真是罪该万死!
昨晚的事,他越想越懊恼,越想越糊涂。怎么就这么乱来?就跟被恶鬼附身了似得。一个小鬼而已,至于他这样大动干戈?
可当时是真气!气得他脑子都糊涂了,理智也全没了!
可是回想起来,并不觉得有必要那么生气!当然,欢欢被拐走这件事很让人懊恼,可是……
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一切都不能回头。但万幸,他已经回到美国,事情就没什么大碍了。就算将来真查到他头上,也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回旋。
他有的是钱,请得起最好的律师,这点罪落不到自己头上。
只怕欢欢记得,到时候……不,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她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落下……万一……
许尽欢一动不动的蜷缩在他怀里,除了偶尔浑身颤抖一下,出一阵冷汗,哼哼两声,就别无其他响动。
他把她搂得更紧,满心疼惜。
旁边是紧挨着的段迦康,把整个人都依靠在许尽欢的身上,双臂还紧紧抱着她的腰。
换做平时,他肯定要生气。但此时此刻,只觉得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万幸,一家齐全,平安归来!
车子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了纽约综合医院。
许尽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检查了一通,然而并无发现有什么不妥。她脑子里干干净净,肿瘤没有复发的迹象。
医生只能认定,她这种头疼是心理性的。就如同明明截掉了肢体的人,却还能时常感觉到截肢发出的疼痛一样,是一种残留的心理疼痛。她毕竟是得过脑瘤的,可能这种疼痛还烙印在她的心里。
段迦仁心里有鬼,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心理痛。但既然检查无恙,多少也安心了一些。
在家里休养了一周之后,许尽欢的头疼渐渐消失了。
身体虽然恢复了正常,但似乎记忆出了一点小问题。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跟他去过英国这回事,只记得出国去了一趟欧洲,然后就是回到美国治头疼。
自己和小弟是逃避问题假失忆,但万没想到欢欢却意外真成了失忆。这失忆来的巧,来的妙,叫段迦仁恨不得感念苍天,对他眷顾。
看着她恢复如常,能吃能喝,能玩能乐,也开始有力气跟他吵架使性子,顺便勾结猴子精一起埋汰自己。
他一面欣慰感激,一面又渐渐抛却了曾经的愧疚和不安。
看来解先生的法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下手重了点,害的欢欢难受了好一阵,可效果还是可圈可点。尤其是这个失忆,真是神来一笔。
当然,这药猛伤身,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但倘若将来欢欢又不乖,他还下手还是得下手!
毕竟,他爱她太深,容不得她走出自己的掌心。
这份感情事到如今已然变味,他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变了味又如何呢?爱终归是爱,只要她记不得自己的害,只记得自己的爱,那这份爱就是好的,真的,美的。
他有长长的未来可以跟她厮守,日久生情,终归能赢得她的芳心。
便是赢不得,一辈子把她绑在身边,那也是好的。
这样想,这样做,他一点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