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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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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玉儿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张面孔,是徒元徽,都这么久了,原来他还没有走吗?

    “爷。”虽觉得全身绵软无力,冯玉儿还是挣扎着想坐起来,知道这位爷平日里不但矫情还要面子,更需要顺着哄着,她除了做他的女人,还得客串一下她的母亲。

    就是这样,一个不慎,他那善变的脾气也能容易被惹急,如今自己是好是歹,全凭人家一句话,冯玉儿哪敢大不敬地躺着同这位太子爷说话呢。

    只是……冯玉儿有些打愣,徒元徽看她的目光深沉如许,这是冯玉儿从来没见过的,这样子的徒元徽比之前同她生气发怒时还要来的可怕。

    徒元徽在顷刻间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看冯玉儿的目光倒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亲人?冯玉儿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可不带这样自己抬举自己的。

    “冯姑娘,您可算醒了,太子爷头上热一退,便赶着跑过来瞧您了。”小德子觉得徒元徽病过一场,着实更加捉摸不定了,便不忍瞧床上这位风一吹便倒的大美人,也像自己方才那样被吓着了。

    冯玉儿勉力笑了笑,一脸感激说道:“多谢爷想着玉儿,您既是身子不好,便回去歇息吧,待玉儿能下地了,就去向您谢恩。”

    “不必谢恩。”徒元徽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沉:“你给孤好好活着就好了。”

    冯玉儿被他这目光看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徒元徽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眼神,他一直是亲切的,就是有时候生气看起来像少年郎闹脾气,给人一种她当不得真的感觉,她只需要哄着顺着就完全可以应付过去。

    现在……冯玉儿有些害怕了。

    这才是最真正的太子吗?

    她垂下眼帘,她只盼着他行行好,他们两个谁都不欠谁,只求他能自个儿一条生路。

    这时候一旁杏月上来,对徒元徽屈了屈膝道:“爷,姑娘该喝药了。”说罢,便等着徒元徽自觉地让出床上位置,让自己过去喂药。

    徒元徽实在欠缺自觉,连小德子都瞧出来了,只是这时候的太子和以前好说话不大一样,小德子也不敢提醒了。

    徒元徽一伸手,说道:“把药给孤!”

    于是在几个人诧异的注视下,徒元徽右手端着药,用受了伤的左臂想要将冯玉儿从枕上扶起来。

    因为是后背受伤,冯玉儿一直只能侧躺,徒元徽这不知轻重便要将人弄起来,冯玉儿的后背明显被挣了一下,疼得眼睛立时红了,当着徒元徽的面,却是一声不敢吭。

    杏月在旁边瞅不过眼,也不管什么规矩了,干脆飞快地脱鞋上床,从后头托住冯玉儿的腰。

    瞧见冯玉儿哭了,徒元徽表示很满意,觉得她是被自己这般体贴感动,虽是成熟了不少,可在某些方面,他依旧有些中二病。

    于是放柔了声调道:“把药喝下去,伤便好得快些。”说着,药碗已塞到冯玉儿口边。

    冯玉儿这回是真哭了,不知自己哪处得罪了太子爷,瞧这架势,是非要逼着自己将一碗又苦又烫的药就这么咽下去。

    心下叹了口气,冯玉儿一闭眼,以英勇赴死的决绝准备就这么把药干了。

    小德子在一旁也不得不出声了,否则这冯姑娘被烫出好歹来,心疼的又是太子爷。

    “爷,姑娘家可不能这么喝药……”

    徒元徽淡淡看了小德子一眼,让小德子又后退了不敢再说话。

    杏月看到冯玉儿乞求的目光,细声说道:“爷,这药太烫了,这么喝要伤着姑娘的。”

    徒元徽听了,把药碗端到自己口边尝了尝,然后……面色一僵。

    小德子眼急手快地将碗接了过去。

    徒元徽根本就没有给人服侍过汤药的经验。

    记忆中父皇病了,他也只是在一旁陪着,服侍汤药的是后宫嫔妃或者老太监。

    “你先喝药,孤待会过来。”他起了身,也不想在这多留了,他完全感受到冯玉儿因为他现在这翻模样变得很不自在。

    冯玉儿见徒元徽走了,微微松了口气。

    而从冯玉儿那处回来的小德子刚踏进寝宫外的院子,便一眼瞅见徒元徽正举着把剑在那耍,一时惊得几乎跳起来。

    “太子爷,您大病初愈,可不能这么操劳,还是回屋里再歇歇吧。”

    “你站远点,不必打扰孤!”徒元徽心情并不好,这会儿练剑其实是在发泄。

    小德子只能立马闭嘴,找个僻静处站着了,看来这次太子遇刺是猜到了一些东西,心情很不好。

    不一时,徒元徽又持剑舞了起来,他并非剑客,一招一式只在乎工整清晰,虽力道不显,不过剑光所至之处,却带出苍凉的风声。

    这套剑法,是他孩提时由父皇嘉正帝亲自所教,因徒元徽自小身体不好,嘉正帝特意叫人创了这剑法,只为了让自己最钟爱的儿子强身健体。

    徒元徽原本并不喜欢这个,然而在他一生最后的幽禁岁月,却是靠着这套剑法,熬过了那段凄凉时光,而当时,老德子也是躲在一个僻静处,默默地望着他。

    不会有人知道,在高热昏迷之时,徒元徽见到了一生坎坷的自己,才明白自己的宿命,竟是带着被父皇放弃的不平,被兄弟暗算的愤怒,被妻子背叛的耻辱,被亲信出卖的痛恨,不过三十来岁就在凄风冷雨中死去。

    如今,现在他还未及冠,他的父皇还很毫无理由地偏向他,要背叛他的太子妃还没嫁过来,他的太子之位更没有被废……徒元徽不由地闭上了眼。

    一切都来的及,可是不知为何,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幽禁的六年,头五年他还不甘着,恨父皇恨兄弟恨这世间一切的人和事,而在最后一年,他虽然还是不甘,却看开了许多,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他被废固然是父皇留恋权位不放心他这个会取而代之的太子,但是他发现自己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这个太子并不合格,任性骄奢,不顾法律超纲一位纵容亲近自个的人……还有好色,虽然他自认为是风流,但是却真的改不了这个在别人眼里的印象。

    现在如今重来了……徒元徽一剑挥出,刺中了一片飘落下来的树叶。

    先从这些毛病改掉再说,然后更任性一些,让父皇对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