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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隽转身便要离去,突又想起潭底的符文阵,停下脚步回身朝男子捏诀一礼:“云华牧隽见过大君!”仿若把前一刻两人正在讨论的问题全然抹掉。
男子对她如此做派亦然无语,抬手回道:“吾乃云巅莫卿上仙。”视线落在她呆愣的脸上,心头轻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上仙?大乘修为,牧隽眨眨眼,望着对面的男子,她发现好看的男人都长得差不多,长眉大眼高鼻梁薄唇……好吧,其实她有点接受不能,因为她突然想起,参伯曾经说过,修为到大乘时,沟通天地,感悟天道,归于仙位前,都会度过一个世俗劫:或情、或亲、或欲、或仇……
云界的大乘修士,渡世俗劫时,多会化去外貌,隐去修为,以新的身份去游历世间,根据天道的指引,去寻找自己的劫缘。无论是劫是缘,无论是修是噬,都是渡。
渡人渡己,修仙悟道,能否登上天梯,便是这最后的一道坎。牧隽不想被人渡,也不想渡人,因为她只渡自己。
从踏入修途开始,她就没有好运过,或者说一旦她得到一点好处,上天必在其他地方收回。牧隽默默的放下手,视线落在莫卿上仙的衣袍,她在想是不是应该去建造一座缚魂阵,回到过去,她一定不要在安十二城喝酒。
莫卿走到牧隽面前,看着她倏然睁大的眼睛,眼眸中蔓延着无边的迷茫,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劫缘相缔,汝是吾之缘。”牧隽看着他的掌心,她明白他的意思,是缘便不会被噬魂祭道。可是牧隽真的好想哭,她既不希望是劫,更不希望是缘,她没有情根,根本不会生情,如何渡他?
掌心的湿润,让莫卿微怔,睫毛混着泪水,就像扫过他的心,陌生的悸动让他突生怅惘。他伸出另一手,把牧隽搂进怀中,摩挲着她的长发:“勿忧,吾尊汝之意。”
“真的?”牧隽速地抬头,眨巴着泪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说出实情:“我没有情根。”
“……”莫卿大约没想到一个三十几岁小女娃竟会被抽去情丝。
莫卿沉默良久,松开牧隽,双手捏诀,凌空一团金光罩住两人,周围景象化虚,一错眼便到了一片虚空之中。
牧隽望着四周环绕的五色线条,她伸手去波动,便发现这些线条软软的就像灵力汇聚一般,而这些线头都在自己身上,线的另一端,通向虚空之中。
莫卿伸手在万千线条中,挑出一根红线,晶莹剔透的红,递到牧隽的眼前。牧隽顺着红线看到,红线来自虚无,她捏着红线疑惑望着莫卿。
“这便是情根?”牧隽摇晃着手中的红线,怎么看都不太对。
莫卿摇头,背着手轻声说道:“此乃汝之情丝,已被强行斩断,汝可毁了它,也可再续。”说完,伸出手指在牧隽的手腕一点,一条手指粗的红色似筋脉的东西,飘了出来,筋脉上有金色的封印:“此乃情根。”
牧隽望着诡异的景象,她在心底吼道:为何没有人告诉她,情根是长在手腕上。
“它是不是被封印了?”牧隽实在想不起自己,谁封印了自己,为谁而封印。她能知道自己的没有情根,是团子偷偷告诉她的小秘密。她没有去问参伯,那时大概觉得没有情根也无所谓,修仙绝情也不是不可。
莫卿双手捏诀,化为无数法印,周围环绕的五彩线条,缓缓转动,虚空中有图腾旋转,落在她的头上,筋脉上的金色封印淡去,脑海中瞬间涌入诸多记忆。
她忍不住抱住头,莫卿伸手覆上她的头顶,帮助她梳理记忆,看着她皱起的眉头,眼泪打湿睫毛,他的手指沾染一滴泪,呆愣两息,手指伸到唇边,他尝到了酸酸涩涩的心殇,他想若这便是情的味道吗?
记忆像被撩起的纱帐,露出遮罩的过往,牧隽想起遥远的云界,有一位云衣广袖的男子,他有云界最快的剑,他有只对她温暖的笑,还有温暖的掌心,可他……已远去!
牧隽想起前世的一句话:蝴蝶飞不过沧海,****敌不过宿命。她与容陌之间,或许没有如此深情厚谊,但过往汹涌而来,仍让她窒息。睁开眼,看着手中的红线,牧隽轻轻的松开,看着它被卷入虚空,消失不见,既然早已选择,何必徒增因果。
莫卿伸手牵住牧隽的手,把她牵出虚空,他忽略心底突增的酸涩,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师父飞升前,意味深长的话:汝之劫,情起缘深。
云界魂殿之中,静寂的苍金色魂灯,灯焰摇曳,突然泛起红晕,若花开的一霎,甚似美丽。白衣少年飘过来,俯身嗅着了花香,眼底掩不住的惊异:“此女竟沾染神敕,命好啊!”啧啧的感叹了两息,晃悠到柱上缠绕的魂夗,伸手敲敲它的大头:“平日她若有一丝不适,你便动若闪电,今日她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你竟无半分异动,可是说不过啊?”
硕大的头朝旁边转转,躲开少年的手指,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两下,便是眼皮都懒得撩开。少年见它如此德性,也失了兴致,晃悠魂殿的深处,突然身形一顿,飞快闪到一盏灯前,看着深蓝色灯焰上,盛开的红晕,睁圆的双眼,喃喃自语:“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意。”
魂殿的大门突然开启,一道人影闪了进来,身影落在开出红晕的苍金色魂灯前,眼神诡异冷厉,伸出手,朝魂灯拍去。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拦住,少年淡淡的说道:“重返世间,便是为她而来,岂是你能阻拦得了事。”他身后高高昂起大头的魂夗,正冷冷盯着举着手的男子,仿若下一息,便要吞下他的肉体,永堕轮回。
沉沙界域中,正在闭长关的容陌,突然睁开眼,拿出一块魂牌,摩挲两息,手指用力,一息间碎裂成粉,散落在空气中。他缓缓闭上眼睛,淡漠的脸上若高高的神邸,不再沾染尘缘半分,他终究归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