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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在旁起了痴念,自想着日后章程,便也不理屋中另外三人。
胤礽闻听水汜之言,暗自幸庆这回未曾偷懒,做好的画儿得了霍百里首肯,装裱过正好存在书楼里,现下给了人,倒也不必他再去琢磨合适时机。
水泱将胤礽早先画给他的画珍而重之的用紫檀盒子收了,只曾与水郅共赏,看过胤礽新作,觉得人画技长进不少,琢磨着是否该要人为他做一副白描。
水汜倒没想到自己入了画竟是这般模样,说不出不好的地儿,却也不愿认这是他的模样,见水泱在旁但笑不语,憋了半天,只道:“我没你画的这么单薄!”
胤礽叹了一声,道:“若是英郡王有空,瑾安也可为你做一幅西洋盛行的炭笔画。”
水汜瞅了瞅胤礽,只觉这小子不怀好意,转头问水泱:“二弟,那炭笔画是个什么说法?”
水泱也未曾亲眼见过如何做炭笔画,倒是听说过几分详情,便说给水汜:“好像是被画之人做一姿势不动,好让画师以炭笔勾勒了姿态模样,成画以形神兼备者为佳。”说完,倒是明白了胤礽狭促之意,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么说来倒是与白描之法无甚不同,不过是方便了画师捉弄人。”水汜转眼去看胤礽,言语间未有责怪之意,语调拖长,更似笑言,也是他不该当着作画之人的面吹毛求疵,且以胤礽年纪而言,有这等画技已属难得,对胤礽的‘以下犯上’倒也不以为意。
“英郡王说的是,如此瑾安倒是不必去学那技艺,只专心磨练白描等技法罢。”胤礽故作老成的叹一声,正欲续言,就听下头喧嚣声一时大盛。
几人俱皱了眉,不待往窗边探看,就听门外侍从报说:“公子,一楼有几个书生辩说新典闹将起来,可要将人赶了出去?”
“赶出去吧。莫脏了看书清净处,叫人记了那几人模样姓名,日后再不许进来。”胤礽提了声音回应,又道,“若有不服者,你去问他们可认得门口白锦屏风上的字儿。”
想到那屏风上的约法三章,水泱和水汜不免摇头叹笑,那主意定是眼前这小子出的,难为水泽那样稳重的人陪着混闹。
星枢楼中做事之人皆曾为暗羽,平日里敛息屏气似凡俗人一个,对上虚张声势之辈,只消露出一二分本事就尽够了。
那几个士子被丢出楼去,形容狼狈,好容易站起身待要再骂这星枢楼欺客,瞧见那提着几人脖子丢出来的青衫侍者噙着冷笑立在楼前,顿时短了气势,拎了袖子掩面离开。
水泱和水汜立在窗边看过那青衫男子的动作,只觉甚是熟悉,若有所思间瞥见对方眼神,都弯了弯唇,看来日后他二人倒是可来此处常坐。
只这片刻功夫,刚刚那一番吵闹的缘由便有人将之理做墨宣送了上来,水清瞪着那入室回话的蓝衣男子手中的纸条,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胤礽却觉无奈,见水泱二人将纸条递过来,双手接了,匆匆浏览,心底叹一回这人要作死是谁也拦不住。
水泱皱眉想了一会儿,仍觉奇怪,向水汜道:“大哥,那周翰林不过为会试时一室监考,如何就成了这几人的座师?”
水汜听了水泱的话,再看水泱眉眼间满是困惑,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好容易收了笑,便道:“那些个士子入京赶考,总是要以旁人荐帖或同乡等借口寻了京中有名号之人拜会,求认师,实在没门路攀不上位高权重者,便记下为他监考之人,待考试过后前往拜会认师,今年倒是如此认师者甚众,往年却是极少,你不晓得也是自然。”言至此处,水汜顿了一顿,看了胤礽一眼,续道,“更有些人疾病乱投医,求至武将处的也有。”
胤礽从来不怕被人看,偏这回被水汜看得眼皮子蹦了几蹦,晓得此事必与他府上相关,心下记了欠水汜的情,转头见红泥小炉上水沸,起身泡了四杯茶,以茶盘托过来。
见那茶盏比寻常的都大些,水泱不由一笑,先取了一盏递给水汜。
水汜倒也不客气,接过抿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宫里头的茶总是味醇绵回,缠绵太过,这茶苦香清冽,倒是痛快。”
胤礽笑得眉眼弯弯,口上倒是说得简单:“这是西疆的粗茶配了几味草药炮制,英郡王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宫。”
药茶倒是早有人制来,只是往往药味太重,竟似喝药一般,这一盏倒是与众不同,若是胤礽不说,他还真没尝出来,水汜看了看笑得开心的胤礽,道:“这又是你从书里寻到的?若制得多,便给我包些。”
水泱见胤礽笑容得意不似以往内敛,将缘由想了一想,不由笑道:“不知这茶的制法是瑾安弟弟妹妹哪个想出来的?”
水清闻言失笑:“太子猜中了,是琏哥哥的妹妹想出来。”
胤礽抬手摸了摸脸,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这么明显?”
水汜虽说与胤礽不熟,见此情形倒也猜着一二,记起水泱是在北静王府小住过后才与他日渐亲密,心中那一点点对水泱的猜疑也去了,连带着瞧着胤礽愈发顺眼。
听胤礽说这茶是霍青弄来的,众人不由得念起近日北疆军报,因皇帝无意隐下,纵使与北疆领兵诸将相关之人极力压制,但有先前被兵部事连累的一些人满腹怨气正无处发泄,遇上此事,岂会放过?
流言四散开来,北疆诸将家眷战战兢兢过了几日,瞧着外头尚属风平浪静,宫中兰芳之宴帖子亦有送来,各家女眷往菩萨跟前多送了好几柱香,这才敢出门寻姻亲打探。
往娘家寻父兄指点的妇人并未受得苛责,只是被人谆谆教诲要教好女儿入宫表忠心,而去亲家请托的老爷子并男丁却是被人骂了好几盏茶,大齐统帅一职多为虚职,乃是秉上意督军定略,为皇帝心腹,此制已有百年,利大于弊,如何就这一回诸将皆不从之?若说是因临阵换将,本朝亦有先例!如此可见,终究不过是为权为利,不过是心怀嫉妒。
可是这一厢抓心挠肝,却也没人有胆往边疆送信,若有一句话说得不好,再惹出事来可是没法儿收场了。
兰芳宴上,武将家的女儿彼此亲近,年长者还好些,做得不甚明显,年幼者,或当真心浅无谋,或借故装傻,游园之际觑着两位公主不在近前时对水芸说话极是不恭,莹曦晓得水芸若辩说一二,指不定会被人颠倒了黑白欺负,握了水芸的手,自将话接过。
听着自家两位兄长狡言诡辩这么些年,莹曦诡辩之能也不差,更因记得胤礽教导之言,句句扣着公理圣人言,将那三四个女孩儿堵得哑口无言。
几位有心相助的女孩儿听了一会儿,立时放松了心情,只在旁立着为水芸莹曦壮着声势。
待两位公主转过来,瞧见那几位面红耳赤的小姐,只浅浅一笑,道:“走了这许久,前头亭子里布了茶点,各位过去歇歇吧。”
待那几人得了借口福身避走,二公主弯腰为莹曦扶了扶她耳边的簪花,笑道:“莹曦辩才了得,又心怀侠义,若为男儿必有金榜题名日。”
莹曦笑了一笑,回道:“公主谬赞,莹曦得父母兄长教诲,素来对以言语罗罪构陷之人敬而远之,进水不犯河水,不过,若有人寻衅,这世间有公理在,实在没道理忍气吞声。”
水芸如今年纪尚小,并不十分懂莹曦话里的意思,但是莹曦护她之意却是笑得,待莹曦语毕,有心附和,为谨慎计,并未出言附和,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位公主见此情形相视一笑,也不再多言,引着二人往亭中去。
因两位公主之后一直将水芸和莹曦领在身边,之前与二人有不快的几位小姐也不好再寻衅。
宴罢,各府闺阁归家,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目送北静王府与荣国府马车离开,方才回转复命。
小女孩儿拌嘴虽是常有,然有那军报在前,且今日赴宫宴者年纪最小的水芸也有三岁,正是听长辈话的时候,那武将女儿与水芸为难,难免不让人多想。
好歹是没出什么意外,太后赞了一回两位公主做事妥当,赐下珍玩数件,而宫妃在旁奉承着两位公主,心里飞快的翻找着那犯蠢小姐家谱,万万不能让家人与这拎不清的人家有太深瓜葛。
莹曦自觉事情已了,无意说与父母兄长知晓,陪莹曦入宫的陈嬷嬷却不以为然,她虽是与众仆一道远远跟着,眼力倒还不错,又是在宫中历练过的,瞧着那情景也能猜出一二,归府路上问过莹曦的意思,忙与人细细分说。
莹曦听过陈嬷嬷的话,也觉有理,不由得有些后怕,往贾史氏处请安只道游园赏景,待贾史氏与贾王氏失了兴趣,便随贾邢氏回了自家院落,将御花园中种种道来,末了羞愧道:“我常以为见识足够,今日方知思虑不够深远,幸有陈嬷嬷提醒,方不至酿下祸事。”
贾邢氏搂着莹曦好一阵安抚,贾赦也道无事,只是晚些时候遣人往陈嬷嬷处送了好些锦缎并银票。陈嬷嬷感念一回,日后教导莹曦愈发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