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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道说画还差几分渲染,不肯给胤禔看,见胤禔也并未多问,转而说起旁的事来,很松了一口气,并不知在他身后背向而坐的胤祉刚刚回了头来与胤禔眨了眨眼。
方森杰这一日有事外出,只霍百里慵懒的半倚在靠枕上翻看胤礽私留的几本书册陪着一众小儿,刚刚胤禔与胤祉的心照不宣被他瞧入眼中,瞧见胤礽松了口气的模样,忍不住起了狭促心意,待送了胤礽与胤祉离开,特特召了胤禔来,要人得了画须得给他看过。
胤禔晓得霍百里曾见过胤礽的画作,便应下,然而瞧见胤祉偷偷带来的画,仍是忍不住小小嫉妒一回。
有的画作上少年执剑而立,衣带飘飞,一双眼含着凛然笑意,威而不慑,亦有画中少年披锦盘膝坐,抱册望月,眼沉似潭,静而不呆……论起笔法,这画自是算不得上乘,可那之上遍布的灵气却是掩不住。这还是废了的画,若是终稿又待如何?胤禔忿忿的翻着棉宣,目光定在一副画上。
画上纵马少年笑意欣然,胤禔叹了一叹,他都不记得他曾这般笑过。
再将这画看过一眼,胤禔向后翻去,待一摞画作看过,抬眼看向胤祉,轻声道:“这是他近日所做?”
胤祉与胤禔对坐,闻言撂下手中书本,对人笑了笑,道:“是,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在二哥跟前练过拳,偏在他笔下我就是那个样子,二哥这两日画了不少画,我们那位太太也有一副,但咱们兄弟却只你、我、霍青、老十得了一副。”
“没有那两个,只有老十?”胤禔容色有点古怪,似是有话想说又咽了回去。
胤祉却能猜得对方些心思,胤礽刚画完这画儿,王家二老爷夫妻就前后脚的没了,总让他们这些晓得内情的以为有所关联,不过老十能得了他二哥的眼,着实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我记得老十小时候聪明伶俐得很,老九惹出乱子来,多是他在后头收拾的。”胤叹了一声,后来等老八和胤禟混在一处,胤俄也不知几时起成了口无遮拦的性子。
“我倒不记得这些。不说他们了,王家二老爷和夫人这去的有些蹊跷,当真是暴病?”胤禔自认他与胤禩的兄弟情义上辈子已了结干净,便也不愿为其再分心,关心王家事也是怕与胤礽前程有碍。
“当是暴病,说是报应也不为过,那位王二老爷在金陵时做下那许多恶事,他自承了也好,日后也牵扯不到二哥身上。我只是担心,王家老爷子会在他闭眼之前要二哥娶了那位。”胤祉叹气,他现在瞅着贾史氏极不顺眼,再看那贾王氏行事,便知那王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胤禩这人,他上辈子瞧了半辈子,他们兄弟行事种种都称不上好人,谁也别笑话谁,但是,他总觉得胤禩和胤禟在王家肯定学不到什么好,不愿他们嫁进来,有担忧那两人在王家学了更多坏处,一时间都知道自个儿想做什么。
胤禔倒是能明白胤祉的思虑,抬手戳了戳胤祉的眉心,道:“迟早都是要进门的,早些教了人规矩也可免去日后极多麻烦。贾赦不喜王家人,你们那位太太也受过贾王氏不少气,定会小心防备了那两人,凭那两人手段安身立命自是无虞,左右胤礽这辈子是不打算耽搁谁家女孩儿,这般也好。”
胤祉本来还想让胤禔劝着胤礽纳个贵妾以有后嗣,不想胤禔竟是支持胤礽的,只得自我安慰,他日后得同他妻子商量好,第一个儿子落地就给他二哥,嗯,还得跟他二哥说好,那孩子可以唤他二哥父亲,至于旁人,依着荣国府那大家规矩来就好。
胤禔自也不是一开始就同意胤礽的想法,但是耐不住胤礽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想着胤祉总不会让胤礽后继无人,便也罢了。
胤礽正与贾赦同坐在王家客厅,察觉到自个儿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有点担忧自己这些日子是不是睡的太少,今日就连平素甚少干涉他行事的贾邢氏都出言劝他读书莫要太累,胤礽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是十分擅画,偏前些日子夸了口去,总不能当真等着水汜来寻他讨画,自是得下一番苦工,拿着他的兄弟练手,他也不晓得如何就画了胤俄诵佛的模样。
许是那日在温僖贵妃灵堂前,他瞧着胤俄太过可怜。胤礽端着茶盏走神,胤俄小时候长得极讨人喜欢,他也喜欢得紧,只是那时候他晓得些康熙的忌讳,不好与有钮钴禄氏为娘舅的胤俄太过亲近,后来自个儿冷心冷清,冷眼旁观诸人做戏,却也喜欢去分辩胤俄藏在莽撞模样下的讥诮之色。若是胤禟肯听胤俄的劝,想必上辈子也不会落得那般田地,只是胤禟得了那般结局,郭络罗氏竟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有几分怪异。
“琏儿。”
胤礽听得贾赦唤他,忙将手中茶盏撂下,抬眼去看贾赦,他这辈子倒是爱操心,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不若多为亲近之人打算几分。
王子腾眉头皱得极紧,王子胜暴亡乃是因为王子胜那个怀孕的通房丫头乱吃药滑了胎,而王陈氏一口气没上来也去了,这夫妻两个去的干脆,倒是留了烂摊子给他。若是那两个早死几日或晚死几天都好,赶在这换银子的节骨眼儿上,外头还不得有人说他是为了银钱逼死的人?!
坊间之人更喜欢这种传闻,他连辩说的机会怕是都不会有,王子腾倒是不怕碎嘴人胡言乱语,生在他这样的人家,少不得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可是,他现在有闺女年已六岁,再过几年便要相看人家,有了这般流言,怕是要影响不少,更何况,王家族长这位子可有不少人盯着,怕是有人要拿这做了文章。
幸好他妻子几位兄长极会说话,安抚一众人等,他方才得以抽身来看荣国府贾家究竟是什么态度。
“王大人节哀。”
“贾大人有礼。”
贾赦与王子腾皆对对方无话可说,寒暄过后,便冷了场,王子腾瞧着贾赦父子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安了几分心,不甚关心就是不在意,想来若有人欲借贾家势来闹一闹也是不成。
被人引着入了灵堂为王子胜夫妻上了香,便有小厮来请胤礽去后头同王老爷子说话,贾赦自是明白王老爷子的意思,却也不好这时候计较,吩咐胤礽几句就让人随小厮去了,转头对着凑上来谄媚的王家族人皮笑肉不笑的应着,他可是还记得当初他为老国公扶灵还乡时,王氏族人念着贾政的官位,待他的疏忽与暗嘲,如今见他担了实职,儿女皆出落的极好,便又凑上来要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呵,他就做那睚眦必报的小人,怎么地!
王仁和胤禩自是在王老爷子屋中,胤礽瞧着神色惊惶茫然的王仁,倒是有几分怜悯,瞧见胤禩苍白的容色憔悴的眉眼倒是有些吃惊,他自是晓得他们这些人做戏的本事,可也不会看不出人的真心假意。
胤禩是真的伤心,想必那王子胜虽名声不好,待自家子女却是好的。胤礽轻轻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寒暄一阵,胤礽便晓得了王老爷子唤了他来所为何事,这老爷子倒是没打算强人所难,让他助王仁入松瑶书院,不过那贾家私塾若当真是好的,可这许多年那私塾里也不见出个正经人,何苦宁荣两府的小主子都要求去别处读书?
胤礽曾恼过贾家家学的混乱,却也晓得家学中盘根错节深重,少有举措便会损了不少人的收益银钱,贾姓人多是为了银子不要命的,一个不好怕是要搭进去他们一房人的名声。
故此,胤礽收拾了自家府邸,便不再管旁的事,倒也叫长随去打听了人品尚可的贾姓人家,若有那上进的孩童便资助了人去别处学堂,这事儿做的并不十分隐晦,担着家学差事诸人瞧着银钱并未短少,也乐得享了那一份纸笔钱,只当是贾赦在收拢人心,以便日后重回荣禧堂,并无人聒噪,知晓的人也只那么几个。
胤礽确实不喜欢王仁,却也不打算推人入了火坑,毕竟这人与他的亲戚关系算是断不了的,算一算王仁如今年纪,要扭正了性子倒也不是不可行。抬眼对上王老爷子的眼,胤礽忽然顿悟,这老爷子心里头怕是明白得很,只是既然心里头明白,还揣了这么多年的糊涂,到底是不是亲生的爷孙啊!
“贾氏家学鄙陋,怕是不能如老太爷所期。瑾安听闻老太爷故旧甚众,不若寻了京郊书院送了王公子去,也是为王二老爷夫妇守孝的心意。”
王老爷子很没想到胤礽不禁不肯顺了他的意接话,更是直接将人撵出了京去,心下微怒,直叹此人凉薄,却瞧见人唇边冷笑,忽的明白这小儿怕是将他的意思猜了个通透,霎时冷静下来,转而问起胤礽欲何时往金陵去。
莫不是胤禩还打算着为王子胜扶灵回乡?王子胜为了自个儿名声绝不可能让人离京。胤礽暗暗叹口气,胤禩倒是个从不死心的,什么事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努力做一做,这却是他们不如人的地方了。
“瑾安已与友人订约,待年后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