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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天策府似乎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辉煌,整个庞大的府邸内居然看不见有几个人走动。按理,每日深夜巡逻的规矩似乎也懈怠,除了府主府邸灯火辉煌,其他地方都显得黑的压抑。
一道人影轻功飞跃,几息之间就来到了一片寂静的老府主院落,屋内有几点残灯看起来昏沉压抑。一名小厮正唉声叹气的打着瞌睡,便觉得颈部一疼睡了过去。
张徵看着小厮趴在了桌上,确定对方已经睡着,才转头看向了卧室的门。一路她都皱着眉头,因为如今的天策府与她上一次入府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方正天经营的天策府本是欣欣向荣一派气象,而今这天策府看到的更像是落魄颓废,似乎如同一个没落家族般,只等变卖家财。
这方闻廷到底是做了什么?张徵暗道,人已经走到了府主的卧室门口。
她推开门,迎来的是一片昏暗,还有那刺鼻的屎尿味,那气味因为房屋门窗紧闭所以浓烈不堪,如今张徵一推开门,扑鼻而来,刺激的她直接泛起恶心,差点吐出了晚饭。
张徵避开了门,立刻打开窗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让那味道散去了不少,就算这样她都不敢再轻易迈入那屋子。
“谁?”方正天的声音在内屋响起,显得苍老无力。
张徵深吸一口气拿起桌边的火烛走了进去,她进去第一件事却是去开了窗,将里面的味道冲散一些。
“你是?”方正天的头缓缓转向床外,看到的是一道黑影将门窗打开,那黑影身姿窈窕,虽然看不清面孔,却也看得出是名女子。
方正天看不真切,以为是廖伊回府来了,问道:“廖伊?”
张徵回头看向他:“我不是廖伊。”
只听那声音,方正天就睁大了瞳孔:“是你!”
张徵走向他的床榻,带来了外面冰冷却又新鲜的空气:“不错。”
方正天想要挣扎的坐起:“你,你居然还敢回来,你觉得你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吗?”
张徵:“害你们?”
方正天愤怒嘶吼道:“若不是你杀了汉正,我天策府怎可能变成如今模样,我,我又如何会与闻廷决裂?”他说着居然带起了哭音,鼻子堵塞似乎喘不上气来般,囔囔的吸着气。
张徵其实并不是很明白方正天的话,但是方正天却自己清楚,在他想来若是没有张徵,此时廖伊已与方汉正结婚,而这天策府也早已到了方汉正的手里,自己根本不可能去为难方闻廷,甚至还和他决裂。
但是在张徵心中,人间只有一条线,线的这边要是白的话,线的那边就肯定是黑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冷冷道:“方汉正能杀了自己在幽州的妻女,终有一日也会因为别的理由杀了廖伊,我绝不会让他害了廖伊儿!”
方正天闻言浑身一颤,他万万没想到张徵居然知道方汉正的所作所为,的确,若是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知道了方汉正所做的事都会不齿他的为人,甚至会做出和张徵一样的选择。
但是男人,无毒不丈夫,方汉正若是不杀了那对母女,一旦被人揭了短,自己首先对不起的就是廖伊。虽然方正天一直包含私心想要自己的儿子迎娶廖伊,但从侧面来讲,他也的确是真的喜欢廖伊,想让她成为自己人。
可就算是这样,面前的这个人都是自己的杀子仇人,所以他多日来的怨恨只会爆发在她身上:“呵呵,你又是廖伊的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去替她做决定?”
张徵默然道:“我不是她什么人,我只知道她是个好人!”
“是好人,她就不该因你们的自私和虚伪毁了!”
“呵......”方正天笑了,他都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张徵,他说:“这个世间本身就没有绝对的黑,绝对的白,有的只是道义,忠义、情义。没有人是真正的好人,就是小伊儿她也不是真正的好人,也许你现在觉得她很好,那是因为她还很单纯,等再过两年,她看清这人间真相后,她也会和我们一样!”
张徵默然,她虽然不能说完全理解方正天的话,但却也能本能感觉到他说的是对的,想自己出生在藏剑阁,那也是一个名门正派,可在里面的遭遇有好有坏,你能说它的阁主是好人吗,他从小对自己就多有怨愤!可你说他不算好人,他如今却已经一脸悔过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成为废人了!”方正天说道:“现在的江湖已经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天下了。”
张徵没有说话,她转身就想向外走,却听见方正天嘶吼道:“你不能走!”
张徵回头看向他,他说:“我这一辈子教了四个孩子,哲旭最为忠厚,却被闻廷给杀了;汉正虽然天性风流却并不算恶劣,他杀妻女是我逼他的,可以说他是最听我话的,可惜......”方正天停顿了几个呼吸后,继续说道:“闻廷因为我的错误,所以对我怨恨到了生死仇人的境地,只剩廖伊了!”
“廖伊儿心中最是尊敬你,这我知道。”张徵说道。
方正天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些,而是我想你去救救她!”
“她怎么了?”
“闻廷可能已经前去长安杀她了!”
“什么!”
“闻廷打算亲手毁了天策府的一切,所以......”
“我去!”张徵说着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卧室。
过了一个时辰,外屋的小厮被吹进来的寒风冻醒,他迷茫的看向周围,发现门窗大开,不由打了个激灵奔进了内屋:“侯爷?侯爷?”
方正天呼着气,艰难的说道:“我还没死呢。”
小厮闻言放心下来,立刻将周围的门窗关闭,然后小跑出去端了个火盆回来,往里面加了几块原煤后才将老府主扶起:“侯爷小心。”
方正天无力的靠在床弦上,看着小厮将被褥掀开,只听小厮哎呀一声喊道:“这是怎么了?”
原来方正天的双腿因为长期无法活动加上被褥盖着不透气,居然生出了几个拇指大的暗疮,那些疮裂开处还有脓汁流了出来,看起来恶心难当。
方正天看着那两条腿的暗疮没有吭气,小厮却是大着胆子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上,这一下看见更多的暗疮分布在屁股和背上。小厮这下是真的慌了,立刻向外奔去,连夜找总管大人汇报此事。就算老府主失势,也不能真的不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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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长安。
长安的天要比洛阳更冷,廖伊穿着官服还套着个皮毛马甲向一座府邸疾行。
一番通报后,大门打开,廖伊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府邸。
京师重地,寸金寸土,这府邸的门头看起来很普通,进去却极其宽大,前厅、后院、花园一个都不少,期间雕栏走廊更是四通八达,甚至花园之中还有一处小湖。虽然地处中原腹地,却添加了些许江南水乡的柔美。
下人一路客气的带领,走了半柱香功夫才来到一独立的屋子前。只听那下人恭敬对屋门内说道:“老爷,客人带到了!”
“叫她进来!”硬朗的声音传来。
“廖大人请进!”下人将屋门轻轻推开,请廖伊进入,待廖伊走进屋中后,他有轻手轻脚的将门从外面闭合。
廖伊进入屋内便知是一处书房,童公公正手拿毛笔在写着大字。她上前两步立刻躬身行礼道:“廖伊见过大人!”
童公公没有抬头,只是说了一个:“坐!”
廖伊看向四周便坐在了靠墙的木椅上。
童公公写完字后,将毛笔放在了笔枕之上才抬头看向廖伊:“什么事?”
廖伊抱拳道:“大人答应下官的事,今日可否履行?”
“答应你的事?”童公公想了想后说道:“哦,你是要回天策府?”
“是的!”
“你才成为武功郎,而这骑军初建,你天策府的骑军不是也扩编了吗,你哪有时间?”
廖伊说道:“廖伊来京师便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官,如今已经过了初五,下官实在担心天策府安危,还请大人成全。”
“你要回去,先看这些!”童公公擦完手后示意廖伊将桌边放的两张纸拿起。
廖伊上前将那两张纸打开,第一张写着一排小字:天策府□□,新府主下毒,老府主病摊。
第二张写的是另一句话:江出南下,府主失踪,疑追杀之。
“江出南下?”廖伊不由看向了童公公。
童公公道:“你们天策有谁姓江?”
廖伊立刻反应过来,她慌张道:“如此廖伊更该速回!”
“速回?回去你能做什么,救方正天还是杀了方闻廷,听闻方闻廷已经入了先天之境,天蚕功的战力我是了解的,你去也是送死!”
“可我的师父......”
“你要是离开了京师,你们天策府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童公公打断了她的话。
廖伊浑身一颤,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是谁命那苗先生来杀你们的,是苗先生自己吗?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方闻廷已经疯了,他要的不是荣耀,而是天策府彻底消失!”童公公的话如同一根根针扎在了廖伊的胸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