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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渊怒不可遏,正欲发作,却在下一刻听到云采夜坚定的拒绝声后淡定下来。只是抓着云采夜衣衫的胖爪没有丝毫放松,目光凶狠地死盯着青鸢手上的青衣,想要扑上去将它撕咬得粉碎。还从喉间发出“呜噜——”的凶狠低鸣。
但青鸢听到这声音却以为小师弟饿了:“师尊,小师弟是不是饿了?”
云采夜闻言一愣,他差点忘了烛渊还未长大。虽然已是仙体,但仍需要进补灵食来生长,便答道:“应该是的,去用早膳吧。”
青鸢伸出手,想从师尊手中接过小徒弟。谁知道烛渊看到青鸢伸过来的手,红眼一眯,立即背过身体将头埋进云采夜怀里,只留下一个肥肥的屁股面向他的师兄师姐们。
“烛渊一向与我亲近,连你们酒嶷上仙和歩医上仙都近身不得,还是让我抱着他吧。”看到青鸢尴尬的样子,云采夜马上出声打圆场。
青莺瘪瘪嘴,眉毛委屈地皱起,小声地撒娇道:“那今天我们也要和师尊坐在一起。”
“好啊。”云采夜欣然应允,还伸手摸了摸小仙女扎着两包团子髻的头顶:“师傅一直都想和你们坐在一起吃饭,只是你们嫌弃师傅,非要让我独坐一桌。”
师尊真的好温柔喔……青莺沉浸在师尊清润如雨般动听的声音里,久久不能回神,根本没听清云采夜讲了些什么。而青鸢激动得上前一步道:“我们怎么会嫌弃师尊呢?!只是礼不可废,我们只是弟子,怎么能与师尊同桌……”
“对对对!”醉得不像话的青崖马上也嚷嚷道,“师尊惊才绝艳,天下无双,要我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配得上师尊,小师弟那么丑——唔唔唔!”
云采夜:“……”
青川一把捂住青崖的嘴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道:“要吃饭了,别满口喷粪。”
青崖:“唔——!”到底谁在喷粪?!
“阿弥陀佛,大师兄,克制。”青释又是一声叹息。
因为云采夜要和弟子们同桌,仙童们特地在大厅换了张极大的巨型圆桌,快速摆上了造型精美的鲜食琼液,云采夜刚刚抱着烛渊坐下,就有青鸢在左倒美酒,青莺在右盛仙米,而烛渊手短脚短,也不会用碗筷,只能坐在云采夜怀里等他喂食。
“师尊,吃鸡。”云采夜刚刚落座,青释就用公筷给夹了灵禽一丈雪身上最鲜嫩的脊肉放到师尊碗里,然后快速撕下一丈雪的右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青崖看到自己肖想了很久的肉腿被青释抢走了,不高兴地喊道:“二师兄,你整天瞎念经,怎么不也多吃素呢?”
青释拿腿津津有味地啃着,含糊不清地答道:“阿弥陀佛,经不能少念,肉更不可少吃啊!有道曰,美食不可负啊!”
“安心吃你的鸡.吧。”青崖还想说点什么,青川就撕了一丈雪的另一只肉腿,堵住了青崖的嘴巴。
“师姐……”青莺看着桌上师兄几人竹筷似剑,一杯茶的功夫就将一丈雪几乎瓜分完毕,忍不住蹭到青鸢身边问道,“你今日怎么没有吃鸡?”
青鸢叹气:“我也想吃,但是师尊在这……”
青莺瞬间就懂了,五师姐平日里和诸位师兄抢鸡的身姿简直不堪入目,怎么能污了师尊的眼睛呢?于是她拍拍青鸢的肩膀:“没事的师姐,我们可以晚上偷偷烤鸡吃。”
青鸢掩唇一笑,眼里波光盈盈,声音也绵软可亲:“我正有此意。”
而烛渊早在青释给云采夜夹肉的时候就放开了他的衣衫,转而用两只短粗前肢堪堪搭在桌边,蹬着云采夜的大腿使劲看着碗里的肉。他确实有些饿了,此时闻到肉香,便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只是根本够不到。
云采夜瞅见烛渊这幅眼巴巴望着事物的谗样,莞尔一笑,用筷子将一丈雪的脊肉喂到烛渊嘴边。
肉香仿佛生了腿,从他的鼻尖钻进去,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要大闹五脏庙。烛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叼住了那块肉,还未尝到味儿,便“咕噜”一声滚进了胃。他愣住了,下一秒胖爪带出一道残影地想去拍云采夜搁在桌上的手肘,奈何爪子太短,只能扇出几缕风。无奈,他只能双目圆瞪着云采夜,希图师尊能读懂他眼中的渴望。
其他弟子看到烛渊这幅没规没矩的样子都惊呆了,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狠狠教育他一番。但云采夜并没有生气,而是抬手摸摸烛渊的黑脑壳,然后夹了满满一碗荤菜,拌着仙米一口一口地喂烛渊吃饭,还不时柔声念道:“吃慢点,小心呛到。”“好吃吗?来,师尊再喂你吃一口。”
青鸢咬着后槽牙,差点没把手中的竹筷撅折了。而青莺早就红了眼眶,一脸伤心欲绝,师尊竟然……如此宠爱小师弟……
摸头算什么?比得过亲手喂饭,还一边喂一边哄吗?
青川三人倒是还好,虽然初见师尊给小师弟喂饭的时候几人也是陡然一惊,但师尊生得俊美,就连喂丑八怪吃饭也让人看得赏心悦目。再说了小师弟不可能一辈子做个赖在师尊怀里奶娃娃,等他开始习剑的时候,多得是教他做人的机会。
如此想着,三人望向烛渊的眼神也越发意味深长。
可烛渊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青川三人那藏也藏不住的算计眼神和青鸢青莺二人眼中的艳羡他看的是一清二楚。但那又如何?
为了圈地示威,烛渊在云采夜身上蹭得更起劲了,不仅故意用水汪汪的红瞳眼带濡慕地望着云采夜,还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小兽舒服时的“呼噜”声,惹得云采夜更加温柔地将他搂入怀里。烛渊借机还在云采夜脸上舔了一口——这人被我舔过了!就是我的!
引得在座的几人满眼红光,却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近日来都忙着奶孩子,云采夜已经很久没有下凡“多管闲事”了,仙界众仙甚至用“云采夜究竟何时再次下凡”为由,开盘下注,设了赌局。再因云采夜的小徒弟烛渊丑得人神共愤,却被剑神大人宠得天怒人怨。其外貌和宠爱程度成反比,让众仙一度以为剑神的审美异于常人,送的礼物也开始奇形怪状起来,不再送些美轮美奂的器物,反而找了些不堪入目的玩意来。
而烛渊被云采夜用天灵地宝整日滋养着,长速惊人,不出几日便能站在云采夜的腿上,再够着后者的脖子了。但即便个子长了,心智却像是未开化般,片刻都离不得云采夜。云采夜在主室旁为他开辟出的暖阁简直就是摆设,只有堆放杂物这么一条用途。
这日,卯时一刻,破晓时分,仙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和着环绕着仙界的云雾,颇有种凄婉哀怨的意境。
云采夜在雨幕初生之时,便猛然惊醒了。他轻柔地将趴在他胸上酣睡的烛渊移开,给他掖好锦被后便披衣下床,走到沭月台上。
细雨不多时便浸透了他身上的灵气罩,飘摇着想要沾湿他的薄衫,在桃花苑中踏起涟漪,一圈一圈,一道一道,泛开无边的清冷。
“天雨……”云采夜眉头微蹙,似乎不敢确定这雨是否真实一般,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在空中感受着凉雨的搔弄,最后轻喃出声。如丝如线的碎雨落在他身上,如同霜雪灰白了云采夜的眉发,沾湿他的眼睫,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仙界终日和煦如春,无雨无雪,一旦天雨降世,六界必有大乱。
云采夜微微侧身,隐在云袖里手指轻动,打开了水云阁的禁制,青鸢匆忙的脚步随即渐至。
“师尊,天雨降世,天帝急召众仙前往寰宇殿相商要事。”青鸢低垂着头,不敢看师尊被细雨浸湿的模样。
“我知道了。”云采夜淡淡开口,清润的声音仿若阁外淅沥的天雨,落在闻声人的心上,“烛渊还在睡,等他醒了,你再告诉他我有事出去了,让他乖乖等我回来,不要闹。”
“是。”青鸢点头答道。
云采夜回到床边,从屏风上取下自己的白衣紫衫,匆匆束发后便离开了。青鸢看到师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偷偷到床边看了几眼小师弟——只见一坨黑色的丑陋鳞兽裹着素白的锦被,正睁着一双可怖的暗红色眼睛看着她。红眸如血,当中的细长竖瞳像那冥界的门开了条缝,阴森之气从中涌出,看得人不寒而栗。
青鸢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再定神一看,只见小师弟明明是用无辜水汪的大眼望着她,难道自己刚刚看错了?
“师弟……”青鸢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她咽了几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师尊有事出去了,你若是睡足了,就起来吧。”
云采夜的房间都是由青鸢青莺轮流收拾的,但如今烛渊住进来了,他根本就不想其他人触碰到云采夜的任何东西。于是,他像是听不懂青鸢的话语一般,兀自张大长满尖牙的嘴巴,打了个全身都绷紧的哈欠,接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青鸢:“……”好想揍小师弟一顿怎么办?
烛渊赖着床不肯起,青鸢也没办法,只能打扫主室的其他地方。云采夜的卧房很干净,青鸢也只是来换换灯罩帘纱而已,在她转身之后,烛渊也跟着转了回来,亲眼看着她取下门侧边那盏长明灯上的赤月灯罩,换了千山绣纹的新纱罩,又捧着一把鱼饲到桃花苑喂锦鲤。
青鸢在云剑门待了整整一万五千年,这些事情她不知做了多少遍,也早已熟悉了云采夜房里每个角落的每处装饰,更换纱帘的动作娴熟轻快,烛渊自然也看得出她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自己今日能够这样放肆地躺在师尊的床上,她也毫不吃惊。这是否意味着,也有其他人像他这样曾经躺在这张床上。
和那个人如此靠近,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烛渊越想越怒,攥着被子的黑色爪子越收越紧,差点将其捻为齑粉。
但他完全是想多了,仙人们大多不睡觉。像青鸢,她每晚就是绣绣花打打坐,或者和青莺去二师兄青释的灵禽圈里偷鸡吃,她的床铺只相当于凡间修道人士打坐用的蒲团。因此她在看到烛渊睡在云采夜床上时并没有多吃惊,以为师尊不过是陪着小师弟在床榻上打坐而已,谁能想到近乎千年都不曾睡过觉的剑神会主动钻进被窝,和自己的小徒弟一起睡觉呢?
寰宇殿,众仙齐聚。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每位仙人在赶路的途中,都撑着一把伞。
云采夜右手执伞,回头往云剑门的方向看了几眼,心中挂念着烛渊——也不知阿丑,此时醒了没有,按照他和自己在一起的那股黏糊劲,醒来看不到自己恐怕是要闹别扭的,这小东西身形虽小,脾气倒是大得很呢……
“采夜上仙——”还在记挂着自己小徒弟的云采夜被一声似春莺啼鸣,千转百媚的女声唤回了心神。他转身,便看到了裳兰天女沐着细雨,站在自己身前。
裳兰天女没有打伞,身上淡紫色的长裙轻垂至地,在云团上漾开。她胸前衣领开很低,盈盈春光尽露。冰凉的雨丝落在上面,又随着她的呼吸轻荡,身姿撩人,望着云采夜的眸光似春水潋滟,娇颜含笑,手中一张素帕被她紧张地缠绕在指间,远远望去,两人同为淡紫的外衫倒真如一对佳偶。
“采夜上仙……我没带伞,可否与你……”裳兰上仙朱唇轻启,话语却未尽,留三分情思七分期盼惹人遐思。
云采夜闻言,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笑容:“当然可以。”
裳兰天女听到他的话,眼眶一红,差点喜极而泣——剑神大人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
她抿抿朱唇,拎起裙边准备与云采夜共撑一伞,却没想到才上前几步,一把淡青色的素伞便递到了她的眼前。
裳兰天女愣了一下,马上抬头望向眼前的青年,只见他紫色的衣衫在风雨中微微飘动,像九重天上虚无缥缈的浮云,看得见却摸不着。
“怎么在发呆呢?快拿着啊。”青年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他低声笑道,“你不是要和我借伞吗?”
“裳兰在此谢过采夜上仙……”裳兰颤抖着双手,接过这把于她而言重如千钧的青伞,眼中含泪,目光哀怨。希望云采夜能够改变主意,明白她的真正意思。
但云采夜依旧只是对她淡淡一笑,点头道:“不客气。”随后飘然而去。
裳兰望着云采夜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捂着胸口倒退几步,仿佛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躲在一旁侍女见此连忙过来扶住她:“裳兰上仙您没事吧!”
“我没事……”裳兰瞪大了眼睛,靠在侍女怀里愣愣出神,半晌后,玉手无力地摆动几下,“我没事……你们回去吧,待会我还要与采夜上仙同路回去……”
但当裳兰天女失魂落魄地进入寰宇殿后,看到殿中诸位仙子天女清一色的紫衫白裙和她们手边的与自己手上如出一辙的青伞,觉得胸口更痛了——
渡生剑神果然不解风情!活该他单身三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