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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进入了深冬,长安城地处大周朝的北边,自然是免不了一场凌冽的寒冬。入冬的第一场瑞雪好像在预示着来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加之快要过年了,农家百姓家里一片欢腾,忙碌了一整年的百姓终于可以暂时歇息几日,为下一年的努力做准备。
可是,皇宫里的人怎么都欢喜不起来,内忧外患扰使得卓凌整日愁眉不展,主子心情不好,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岂会有好心情。
第一场瑞雪还未融化殆尽,长安城便接到了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吐蕃起兵攻下瓜州。吐蕃攻下瓜州并无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前兆,事情来得好突然。
吐蕃一族在先帝时期,已经完全归顺大周,并且已故吐蕃先王与先帝歃血为盟,百年之内不会主动挑起两族边境的战火。大周的先帝和吐蕃的先王离世才十几年,吐蕃现任大王却不顾盟约在先,无端攻下瓜州,实乃背信弃义之小人。
江南的皇叔卓子腾趁此机会也蠢蠢欲动。攘外必先安内,可是外敌已经打进了家门口,若是只顾内部矛盾,只怕会让强敌毫无忌惮的进入中土。
大周朝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大危机,卓凌作为一国之君,彻夜彻夜的失眠。
看着卓凌日益憔悴,叶梅心疼的什么似得。夜晚,每当卓凌失眠时,叶梅总会默默的陪在她身边,是姐姐是娘亲,更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依靠。白天,卓凌跟众臣商讨朝政大事,叶梅便会身披战甲,跟着叶良辰和廖明哲在练兵场练武。
初入皇宫,叶梅一直都嫌宫墙高耸,挡住了不少灿烂的阳光和花花世界的幸福。可是现在,叶梅恨不能将宫墙筑的更高,若是宫墙足够高,乱世的纷争就不会让卓凌茶不思饭不想。
在叶梅的记忆里,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当她双手握着铁枪的时候,寒意便从手心慢慢散开,直抵内心深处。可是,叶梅从未畏惧过寒冷,就像她从未畏惧过江南的大佬卓子腾一样。天生你我都是有手有脚的凡人,卓子腾有胆识来长安城跟卓凌抢天下,叶梅发誓她一定会用手里的铁枪打烂卓子腾的脑袋。
腊月初八柳尚书称病未上朝。柳尚书这病来的蹊跷,真赶上朝中发生大事,人心惶惶。
当日朝堂之上,卓凌接到八百里加急,江南的卓子腾举旗讨伐朝廷。讨伐檄文上罗列了好些卓凌的罪状。首当其冲的一条便是卓凌女儿身却高坐在龙椅上。第二条便是滴血验亲已经验明龙傲天大皇子的身份,卓凌却贪心不足舍不得传位他人,故此找借口将龙傲天囚禁了起来。檄文第三条,卓凌生活纸醉金迷导致国库亏空义仓无粮……
檄文上罗列的罪名太多,念了一半,长顺咬着牙没有继续念下去的意思了,而龙椅上的卓凌更是气得发抖。大周历来崇尚简朴,即便是皇宫夜宴,也只是常见的几样菜品罢了,卓凌衣食起居更是朴素,哪里来纸醉金迷之说?义仓一案早就水落石出,朝中大臣柳尚书借用职务之便令孟金龙偷偷将粮食运往鲁郡,以供龙傲天起事之用。还有,卓凌身为女子却恬不知耻高居皇位,心安理得接受朝臣叩拜——这更是天大的冤屈!若十几年前,大皇子并未丢失,卓凌何苦要置身于皇位上的风口浪尖里?
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卓子腾的狼子野心,本该是秀丽好山河的大周,因为卓子腾,渐渐有了水深火热的前兆。
吐蕃攻下瓜州,便在那里安营扎寨,居家过起了日子,俨然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等着瞧大周内乱的结果,然后坐收渔人之利。
朝中大臣中虽有酒囊饭袋一般的禄蠹,大部分却还是忧国忧民的良善之辈。朝廷有难,为人臣子的也该尽些力了。关于此番吐蕃进犯及卓子腾起兵之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赞成当即举兵迎敌,一副誓死报国的模样。而卢侍郎却躲躲闪闪,支支吾吾不表态。卢侍郎的丑态尽入卓凌眼里,只是暂时还不是收拾这老狐狸的时候,卓凌咬牙忍了。
面对北上的叛军,朝中出现两个派别。一部分人支持朝廷兵马当即南下,主动出击,杀卓子腾个落花流水。可一部分人主张洛州的十万精兵原地待命,卓子腾的军队一路北上,跋山涉水定然劳累,洛州城的精兵只需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便能杀敌人个片甲不留。
宣政殿之上立场相左的朝臣来回辩论,终究还是没有统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卓凌身上。卓凌眉头紧皱,道:“疲劳作战乃兵家大忌,朝廷军队是正义之师,以逸待劳必将大获全胜!”一声令下,有欢呼的,也有叹息的,且不细说。
卓子腾的军队一路北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腊月十一傍晚便抵达洛州,在洛州城外的大山下安营扎寨,整顿士气。
一时之间,市井民间的流言将卓凌完全说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弱者——叛军已经打进了家门口,小皇帝却埋头吞泪,不知反击,实乃窝囊废,还不如禅位让贤给腾王爷。流言四起,其功劳有一部分自然还归属柳尚书之流。
此役非同小可,外有卓子腾和吐蕃的大军,内有柳尚书及其周边的喽啰,牵一发而动全身。洛州城不仅是大周朝的天下粮仓,更是雄踞大军的宝地。一旦长安城有兵变,洛州城的大军一日左右就可赶到长安城。若令洛州将士南下,长安城便有些唇亡齿寒之意。之所以决定这么做,卓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卓凌和叶梅前些日子就接了柳尚书的请柬——腊月十一即柳尚书老母的八十大寿,柳尚书请了朝中所有有些名望的朝中同僚。说大敌当前,作为国之栋梁的朝臣居然大摆筵席,在家给老母过起了八十大寿,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通。可柳尚书却言语粉饰的很好,美名其曰给朝廷加油助威。
接了柳尚书的请柬,长顺小声问卓凌要不要推掉。卓凌冷笑几声:“柳尚书准备了大半辈子的宴席,朕是主角,岂能不去?”
腊月十一,华灯初上,尚书府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卓凌一身皂色衣衫,牵着叶梅的手,一路进了正堂。
关于尚书府牵手一事,叶梅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她还不是卓凌的任何人,当着众臣的面儿,岂能让柳尚书父女下不来台。可叶梅越拒绝,卓凌的手就攥的越紧。
卓凌神色冷清,眼中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毅和决断。叶梅只好放弃挣扎,反手握住卓凌的手,强挤了几丝笑容向正堂走去。而柳婷作为卓凌唯一的妃嫔,由贴身太监宫女搀扶着,跟在卓凌身后步履从容,仿佛她根本就不介意卓凌的这些举动。
叶良辰和廖明哲都是泛泛之辈,而且并未担任要紧的官职,柳尚书那里并没有多余的请柬发给这样的小人物。因此,此次尚书府设宴,叶良辰和廖明哲未曾前来。卓凌只带了长顺和几个贴身侍卫。
柳尚书老母八十多岁的人了,倒还很精神。卓凌跟寿星浅聊几句,便连连举杯喝酒。
柳尚书招呼了一圈客人,转身到卓凌下手的椅子上坐了,说了好些的恭维话——承蒙皇上眷顾,柳家才有了贵妃娘娘这样的至尊红颜……巴拉巴拉,反正一大堆都是无用的话,无外乎就是哄卓凌开心,然后劝他多饮几杯酒罢了。
卓凌倒一点都不让柳尚书失望,举杯就干,连着四五杯下去了,旁边慈眉善目的老寿星有些看不过眼了:“你们可别再劝皇上喝酒了,再喝酒醉了。”
酒至半酣,卓凌伏在桌上不起,众人也多少醉了几个。柳尚书是个精明的,借着身子骨不好的缘由滴酒未沾。
夜深了,众人凑在一起说着醉话告辞,柳尚书微笑着将手里的酒杯砸在了堂上。
然后,尚书府的正堂里就涌进来了好多护院,他们手握钢刀,武威霸气,将饭足酒饱的众人堵在正堂之内。众人不解柳尚书何意,面面相觑。卓凌眯缝着眼睛,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柳尚书做足了架子,先是抬手整理了衣袍,这才缓缓道:“皇上昏庸,朝堂混乱天下无纲,才使得内忧外患不断。时至今日,内有卓子腾叛军北上,外有吐蕃蛮夷雄踞瓜州。此等皇上祸国祸民,我们要他做什么?”
卓凌不动声色,只抬首扫了一眼,有些人已经不自主的挪到了柳尚书身后,其政治立场已是泾渭分明。
柳尚书顿了顿,又继续道:“可喜贵妃娘娘身怀有孕,今日皇上禅位于贵妃娘娘肚里的皇子,叛军和吐蕃自然再无攻打朝廷的借口。”柳尚书转身跪倒在地,言语恳切,“皇上放心,老臣拼了命也要护的贵妃肚子里的储君安然长大……”
卓凌撩了一下眼前的碎发,知道柳尚书是逼迫她退位之意,却依然强压胸内的怒火,回头盯着众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