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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到处都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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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帅韩相国攻陷伊阙,突破京畿防线,严重威胁东都的消息传到了荥阳,传到了天堑防线东部重镇浚仪城。

    同一时间,越王杨侗急书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武贲郎将费曜、荥阳都尉崔宝德,在关心了通济渠安全和河南戡乱形势之后,就目前东都危局,向三位军政长官提出了一个建议,在东都已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下,据险而守,消极防御,应该更有利于东都安全,有利于南北大运河的畅通,有利于东征的胜利。如果坚持消极防御的策略,以荥阳郡府和荥阳都尉府所辖之军队,完全可以守住天堑防线。越王杨侗的言外之意很明确,希望武贲郎将费曜返回东都。

    然而,这与之前卫府的命令产生了冲突。右骁卫将军李浑和右候卫将军郑元寿联名下令,要求武贲郎将费曜在确保通济渠安全的前提下,出动出击,沿济水两岸戡乱剿贼,一方面积极帮助河南地方官府稳定局势,一方面有效牵制白贼李风云,以酎合卫府在伊阙方向剿杀叛贼韩相国。

    对于东都局势的骤然恶化,不论是郇王杨庆还是荥阳都尉崔宝德,都高度关注,因为很明显,东都局势恶化对越王杨侗极度不利,对与越王利益捆在一起的博陵崔氏亦不利,对辅佐越王镇戍东都的改革派同样很不利,但对于他们的政敌来说,却是有利可图,所以不难看到,伊阙失陷的背后,东都局势恶化的背后,必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操控,尤其崔宝德,因为知道李风云对未来局势的预测,而当前局势的走向越来越与李风云的预测所吻合,这让他非常不安,然而他能力有限,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配合越王杨侗,尽力说服武贲郎将费曜率军返回东都。

    对此郇王杨庆持支持态度,虽然他小心谨慎,既不敢与越王杨侗过多接触,以免让圣主误会他“站队”,也不敢过多关注东都局势以免让人诬陷他居心叵测,但事关国祚安危,东征胜负,更关系到整个皇族利益,他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不能不作为落人口实,所以他在崔宝德极力说服费曜返回东都的时候,保持了沉默,而沉默实际上就代表了支持。

    郇王杨庆的态度对武贲郎将费曜的决策至关重要,因为郇王杨庆特殊的地位决定了他有特殊的讯息获取渠道,现在他支持费曜返回东都,足以说明他对东都局势的看法已经很悲观,所以从大局出,他宁愿舍弃通济渠,宁愿放弃个人的切身利益,也要保障东都安全,保障圣主和国祚的利益。

    但武贲郎将费曜依旧犹豫不决,目前东都局势太复杂了,到处都是“坑”,防不胜防,相比起来,借着卫戍通济渠和戡乱剿贼之名,滞留于东都之外,不但可以始终掌握主动,进退无忧,独善其身,不至于被纷繁复杂的利益纠葛所羁绊,更重要的是,关键时刻他可以与身处东都的鲜卑人内外呼应,可以与安昌公元文都联手影响甚至操控东都局势的展,以便维护本集团既得利益或者从乱局中牟取最大利益。

    面对费曜的犹豫不决,崔宝德十分着急。他已经接到崔赜的密信,已经知道崔赜向元文都做出了政治妥协,而这一妥协实际上已经影响到了崔氏的未来,因为崔赜向元文都承诺,只要双方携手力保东都不失,力保越王杨侗无忧,崔氏愿意承担由东都危机所引的一系列严重后果,也就是说,事后崔赜或被罪黜,或引咎请辞,崔氏将以⊥度越王府的全部政治利益,来换取自身的安全,以免崔氏再一次覆灭于皇统之争的惊涛骇浪中。

    但元文都没有做出任何承诺,既没有答应结盟合作,也没有拒绝。这可以理解,如此重大决策,元文都必须与在京的八姓勋贵达成一致,不能一个人擅自做主,不过有一点很肯定,目前在京的鲜卑人中唯有武贲郎将费曜握有统兵权,其直接指挥六个鹰扬府四千八百卫士,这股军事力量一旦能被越王杨侗所用,再加上宿卫皇城和宫城的禁卫军,即便守不住整个东都,但绝对可以守住皇城和宫城,而守住了皇城和宫城,也就守住了东都的权力中枢,守住了中土最高权力的象征,守住了代表王国存亡的精神支柱。所以只要费曜决定率军返回东都,那足以说明元文都及以他为的鲜卑八姓勋贵已经接受了崔氏的结盟条件,愿意携手合作。

    崔宝德坚信,元文都及一些八姓勋贵肯定知道黎阳正在酝酿的风暴,否则年初不可能拱手让出越王府,让出他们苦心经营了很多年的政治利益,这是明明白白的挖坑,把崔氏坑苦了,而崔赜这次近乎“投降”式的妥协,等于告诉元文都,崔氏也知道这场风暴即将爆,知道鲜卑人给自己挖了坑,但现在的问题是,双方合作则各得其利,反之,东都失陷,越王被毁,崔氏固然惨遭重创,鲜卑人多年来的经营也会化作乌有,大家都损失惨重,两败俱伤毫无意义,根本不符合两大政治集团的利益诉求,因此合作才是正选。

    崔宝德以含蓄隐晦的方式把合则两利的想法说了出来,希望费曜能正视现实,做出正确的选择,并劝说东都的元氏和八姓勋贵马上做出决策,不要耽搁误了大事。

    费曜考虑良久,百般权衡后,问了一句话,“安阳公,你确信白贼不会断绝通济渠?”

    “通济渠不会断绝。”崔宝德的回答斩钉截铁。

    费曜疑惑了,追问道,“何解?”

    “因为齐王。”崔宝德说道。

    费曜略略皱眉,旋即醒悟。白贼一直是齐王追剿的目标,如果白贼断绝了通济渠,齐王就要承担罪责,而从过去一段时间河南、齐鲁和徐州三地戡乱局势来看,虽然齐王高奏凯歌,所向披靡,甚至把白贼赶出了蒙山,可谓战果累累,但白贼在齐王的追剿下,不但没有覆灭,反而迅壮大,这说明什么?说明两者之间有非同一般的“默契”,齐王“养寇为重”,利用剿贼不断攫取政治利益,而白贼则利用齐王的“庇护”壮大自己,结果两者的实力都在增长,一旦“合二为一”,则必能掀起惊天狂澜。

    “齐王?”费曜心念电转,越想越是害怕,布局的都是高手,弈棋的都是大师,当各方力量汇集到东都城下形成一股无坚不摧的风暴时,东都能否坚持下去?

    崔宝德担心费曜因为齐王的出现而对局势做出错误的判断,当即暗示道,“东都一旦淹没在风暴之中,齐王不能坐视不理,必然极驰援,但谁会让他进入京畿?谁敢让他兵临东都城下?还有,齐王应该有自知之明,以他今日之实力,他是否敢于进入京畿?是否敢于兵临东都城下?是否敢于拿全部的身家性命豪赌未来?”

    费曜心领神会,“齐王需要通济渠的畅通。”

    崔宝德微笑点头,“通济渠危机,河南危机,归根结底都是白贼蓄意制造出来的迷雾,以此来掩饰即将爆的风暴,掩饰齐王利用这场风暴来攫利的阴谋。”

    费曜再不犹豫,当即拟写密件,十万火急传送东都,同时命令关外诸鹰扬火返回浚仪城集结。

    韩世谔反攻伊阙受阻。

    李风云指挥联盟骠骑军、风云军攻陷伊阙口后,随即命令甄宝车的虎贲军,郭明所率的联盟第一军和第三军火渡河,进入鹿蹄山一线布防,同时夏侯哲率联盟第二、四、五军进入伊水东岸的前亭,与伊水西岸的伊阙口、鹿蹄山形成了一个攻守兼备的锋矢战阵。萧逸和牛进达所率的联盟第二十三军则屯兵于高都城、垂亭一线,与正在汝水南北两岸烧杀掳掠的韩相国保持联系,并接收由韩相国送来的粮草辎重以保证前线军需供给。

    联盟有五个主力军近两万人马部署在伊水西岸,占据了有利地形,士气如虹,而韩世谔麾下不足两千人马,士气低迷,以这样的实力去攻坚作战,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韩世谔返回伊阙后,仅仅指挥本部人马向伊阙口和鹿蹄山的结合部打了一下,以打探对手的虚实,哪料到他的攻击开始不久就摧毁了联盟的防线,势如破竹,转眼就杀到了伊水河边,然后就看到对岸甲士如林,旌旗如云,河面上更有不计其数的联盟将士划着浑脱排筏呼啸而来。卫士们大惊失色,尚未做出反应,就听到战鼓冲天而起,惊天动地,接着一支支联盟军队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转眼就把官军团团包围了。

    韩世谔临危不乱,命令各旅团就地列阵,准备厮杀。

    就在这时,联盟射书韩世谔,邀其阵前相谈。韩世谔夷然不惧,欣然前往。一众部下担心他的安全,都要扈从身边。韩世谔断然拒绝,而且连贴身卫士都不带,单枪匹马,在卫士们尊崇的目光中,大摇大摆飞驰而去。

    李风云、李密、李珉、袁安打马迎上。四人相见,下马面谈。

    李密开门见山,急切问道,“东都现状如何?”

    韩世谔也不隐瞒,详述东都之行。

    四个人在伊阙口失陷之前就秘密见过一次,当时李风云还有些忐忑,担心说服不了韩世谔,哪料见面后韩世谔看到他满头白,一眼就认出他这个恶名昭彰的白贼,然后一切都很顺利。原因无他,韩世谔与杨玄感一直保持着联系,对李风云的行踪有所了解,另外韩世谔是个坚定的以暴力推翻圣主和改革的激进保守派,他不但支持杨玄感的兵变,而且自元弘嗣“出事”后,他就预感到形势不对了,三番两次催促杨玄感提前举兵,但杨玄感迟疑不决,这让韩世谔忧心如焚,正好此刻李风云、李密、李珉杀到了伊阙口,而且这三人的想法正好与韩世谔不谋而合,于是伊阙口匪夷所思地失陷了,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韩世谔和他的军队深陷重围,要全军覆没了。

    韩世谔说完之后,李风云、李密等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因为所有人都从东都军政最高层的“博弈”中看到了玄机

    右骁卫将军李浑到了伊阙,并扬言要南下豫州剿贼,右候卫将军郑元寿坚持认为要对西京提高戒备,不愿意承担京畿东部防务,于是越王杨侗不得不把卫戍京畿东部的重任交给了刚刚组建的京畿地方军,这等于给杨玄感攻打东都打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好事?事出反常即为妖,这里面肯定有玄机,可以肯定东都各大政治势力都在“齐心协力”引爆东都危机,都想踩在别人的尸体上牟取利益,都在把个人和集团利益置于王国利益之上,根本就不管二次东征失败后中外局势迅恶化将给中土所造成的不可挽救不可弥补的致命打击。

    但这一切对兵变者来说都无足轻重,兵变动后便是成王败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败了也就化作齑粉了,所以李风云、李密等人关心的都是如何推动东都局势向有利于兵变成功的方向展。

    李密稍加沉思后,突然问道,“西京可有消息?”

    “听说西京局势紧张,代王(杨侑)已经下令关中诸鹰扬向西京集结,并加强了关中以北尤其是泾水一线的防御。”韩世谔说到这里冷笑道,“渔阳公(元弘嗣)应该清楚,他已四面楚歌,唯有杀进西京才有一线生机,如果继续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错失良机,必死无疑。”

    李密摇摇手,叹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你在东都可接到黎阳方面的最新消息?”

    “治书侍御史游元突然返回黎阳,越公(杨玄感)措手不及,只好将其拘捕羁押。”韩世谔说道,“游元与东都、行宫保持着密切联系,一旦音讯断绝,东都和行宫必然怀疑黎阳出事,所以可以肯定,黎阳举兵之期,已指日可待

    李密的脸色愈凝重,而李风云更是惊呼出声,“游元休矣”

    李密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切问道,“何出此言?”

    “想方设法报警黎阳,务必保证游元的安全。”李风云苦笑不迭,“一旦游元死了,山东人必然怨恨越公,如此一来,越公即便攻陷了东都也难以赢得山东人的支持,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韩世谔、李珉、袁安顿时恍然,不禁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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