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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将地上湿透的袍子捡起来,魔力一运便蒸干了上边的水分,卓君尘披上黑袍开门,同门外的曲绫纱道:“让狂风理好风缘行宫,昨夜他灵气错乱,霜华宫已经住不了人了。”
曲绫纱一愣,转眼卓君尘已经折身回了房中。他连带着锦被,将沈寒枫抱了出来,不等曲绫纱反应过来,便先一步朝着风缘行宫去了。
依他如今的修为,踏空而行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即便怀中还抱着一个人。而昨夜神识相交之后,除去*蚀骨的快感之外,他体内流转的魔气又凝练顺遂了几分。才突破化神后期不久的境界原本还有些动摇,如今却变得颇为稳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双修的缘故。
仔细地用温泉水给沈寒枫清洗了身体,换了新的衣衫。直到卓君尘离开的时候,沈寒枫都没有醒来,他眉间那个奇异的银色图腾微微发亮,卓君尘伸手试探,只觉指尖有刺痛之感。
吩咐狂风小心看守,卓君尘不放心,又在沈寒枫身上落下了几个魔咒,封住了沈寒枫各处关窍,这才同曲绫纱一同离开。
曲绫纱并未同卓君尘提起过微生冥的遗言,却也没强迫他必须重新登上魔尊之位。当初要夺回幽冥宫还是卓君尘自己提出来的。彼时卓君尘还在霜天峰上苦苦压制着心魔花的牵制,面对曲绫纱的疑惑只是爽朗一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既然我自己不得圆满,能替你完成心愿,也是好。”
现今看到卓君尘与沈寒枫闹成这幅光景,曲绫纱心中唯余一声叹息。
幽冥宫伫立在幽冥渊外的一处断崖之上,断崖之下深渊澎湃,断崖之上,宫宇巍峨。自微生冥被镇压封印之后,魔界四境暗流涌动,魔族左护法巫闫乘机窃取了魔尊的权力,执掌幽冥宫的同时,还联络四方魔君,试图将微生冥取而代之。
可惜他的修为及不上微生冥,即便如今的巫闫已经是魔族之中首屈一指的高手,却并未到可以令四方魔君完全信服的地步。魔界素来信奉弱肉强食,持续已久的内斗在短暂地被微生冥铁血镇压之后卷土重来,其中以东南二境的东芒王与岩南王最为针锋相对。两境所属的魔族,纷争接连不断。
“魔族四境之中,原本以东南两境的力量最为强大,不过在这么长久的内斗之后,多少有些衰落。我当初看不惯屋檐所为四处求助,只西焰王愿意予我一些帮助。”曲绫纱同卓君尘并肩站在断崖之下的树林中,此处没有北境的风雪,正是晴夜,却是魔界一贯的灰暗,连月光都要比神阙黯淡几分。
卓君尘眯了眯眼睛,此处可以看清漆黑高耸的宫殿今日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可是现在西焰王也倒戈了,投向了巫闫那一边。”卓君尘不紧不慢道。
“她一心想做魔族王后,大约只要能完成她的心愿,谁是魔尊都不要紧吧。”曲绫纱冷冷道。当初西焰王对微生冥的倾慕无人不知,甚至曾自荐枕席,谁知现在却能够毫无顾忌地嫁给巫闫。
卓君尘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目光却从幽冥宫转向了远处一望无际的幽冥渊。从前曲绫纱同他提起过,微生冥无父无母,直到捡到她以前,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至于他的名字,取自“微生于幽冥”之意,
“幽冥渊是魔界最危险的地方,没人知道这深渊之中究竟有什么。从前尊上看哪个人不顺眼了,便会将他从断崖上丢下。落入幽冥渊中的罪人,没有一个爬出来过。”曲绫纱察觉到他的眼神,低声给卓君尘解释,“不过幽冥宫是尊上特地挑选的风水宝地,那处可以吸收到自幽冥渊中生出的,最精纯的魔气。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巫闫,当初他的修为便已是元婴后期,如今却是不知道修炼到什么境界了。”曲绫纱一直潜心于寻找微生冥,流连神阙大陆多年,都已经自元婴中期修炼至元婴后期,巫闫常年处在幽冥宫中,便是突破化神期也不是不可能。
卓君尘倒是浑然不在意:“他便是到了渡劫期,这婚礼我也闹定了。”遑论以魔族素来修炼缓慢,及不上神阙大陆上的正派修士们,卓君尘身负劫雷和微生冥的传承之力,如何能敌不过一个汲汲营营的小人?
曲绫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好,那我们现在就上去。”
幽冥宫前本布有阵法,今日却因为巫闫大婚,邀请了诸多魔族赴宴,将阵法都关闭了。这让曲绫纱和卓君尘潜入幽冥宫中的路途平坦了不少。
“右护法留步,巫闫大人有令,今日除了应邀赴宴之人,旁人不得擅入。”踏入幽冥宫的石阶前,一群护卫将长戟相交,挡在二人面前。
曲绫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哦?同为魔宫护法,是谁给巫闫的权力,阻拦我进入幽冥宫的?”
先前开口的护卫丝毫不给曲绫纱留情面道:“微生冥失踪多年,魔尊之位名存实亡。如今巫闫大人迎娶西焰王,不日便是下一任魔尊。他自然有这份权力。”
曲绫纱闻言怒不可遏,抬手便掐住那护卫的脖子,冷气森森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是她的威慑没让护卫的神情生出丝毫变化,护卫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她,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曲绫纱扬手一甩,将身披甲胄的护卫扔出去,高大的护卫狠狠摔在地上,盔甲敲击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碰撞声。
卓君尘眉头一动,一道雷光落在护卫身上,一片紫电闪烁之后,地上除了焦黑的盔甲,自铠甲的缝隙之中,却流淌出不少细滑的黑砂。
曲绫纱倒吸了一口气:“黑砂傀儡。”巫闫的灵根为土,除却自身的实力强悍之外,他独有一手傀儡术,可以操纵傀儡化妆成普通人,潜入各处,伺机探查暗杀。当初神魔大战,他凭借这一手阴损功夫,让许多傀儡混入名门大派之中,曾经暗算过不少神阙大能。
只是傀儡毕竟是傀儡,只要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它与常人的不同。但方才曲绫纱亲手扼住这护卫的脖子,却仍旧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魔族。
细思下去,巫闫的深浅叫曲绫纱感到后怕。
卓君尘却是并不在意的模样,只回头同曲绫纱道:“看样子,那巫闫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既然如此,也不必躲躲藏藏。”
仿佛印证他所说的话,剩下的几个护卫已经收回了手中的长戟,模样十分恭敬地让开一条道来。曲绫纱有些不安地看向卓君尘,卓君尘却只是嘴边携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率先从护卫之间走了进去。
“巫闫的傀儡术变幻莫测,而且防不慎防,你可千万小心。”曲绫纱低声提醒道。
卓君尘却只是弯了弯唇角道:“这句话你留给自己还差不多吧。毕竟你可是微生冥的死忠,在巫闫眼中可是比我更大的变数。”
曲绫纱看了青年凌厉的侧脸,还是没有告诉他,他那双血红的眸子,在魔族眼中,究竟代表着何等的威慑之力。
筵席已经进行过半,曲绫纱和卓君尘出现在幽冥宫前的时候,所有的觥筹交错戛然而止。卓君尘自然不知,他眼中冷厉的笑意同从前的微生冥如出一辙,连那些酩酊的魔族在见到这双眼睛时,都忍不住战栗。
他的目光落在了宫殿正中的高台,王座之上,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缓缓起身。与大多数魔族男子的粗犷魁梧不同,巫闫的身材极为枯瘦,皮肤是一种苍白到极致的颜色,仿佛一张一戳即破的白纸。黑色的锦袍上有红色的张狂纹样,套在巫闫身上,半点显示不出应有的霸气尊贵。
“没想到多年未回魔界的曲护法,今日竟赶来我的婚宴,真是荣幸至极。”巫闫皮笑肉不笑地扬声说道,眼中却没有丝毫的荣幸神情,只有遮掩不住的警惕。
曲绫纱如讥似讽:“巫闫,今日大婚不穿喜袍,却偷了尊上的衣裳来穿,不觉得东施效颦了么?”
巫闫闻言并不生气,只不紧不慢道:“绫纱妹子,你我相识多年,我免不得要劝你一句,不要总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卓君尘,许是因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心中一惊,却又很快将情绪遮掩下去。
曲绫纱冷哼一声道:“多谢左护法好意,可惜我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不像西焰王一般,朝秦暮楚。”
巫闫身边一身红色霞帔的女子披着同色的薄纱,借着红烛灯火,隐约可以看到薄纱下边妖冶的面容。听得曲绫纱的讥讽,那女子却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无喜无怒,叫曲绫纱暗暗皱眉。
西焰王妖冶张狂,是魔界出了名的泼辣狠毒,否则不可能以一女子之身统领西境这么多年,境内无不服从畏惧。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在被人攻讦之后毫无应对。
卓君尘眸光微凝,指尖一转,便有一道细长紫电朝红衣女子劈去。巫闫扬手,一片黑砂涌起,在女子身前盘旋,如同漩涡一般吸纳了卓君尘的雷光。
巫闫吸纳了最后一丝雷光,语气阴冷道:“曲绫纱,我给你三分颜面,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
曲绫纱冷冷一笑道:“你放心,待你成了阶下囚,我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留你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