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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林子轩静静的站在船舷上,望着荒凉破败的永济渠两岸,沿途几十里,他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只看见一栋栋坍塌的茅草屋,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偶然有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草丛中觅食。
这时杜如晦从船舱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棉袍,走到林子轩的面前跟他披上。
林子轩回头一看是杜如晦,笑道:“谢谢先生了。”
“主公可是再为昨晚上的是忧心吗?”杜如晦问道。
“谈不上,区区几个毛贼我还没有放在眼里。我忧心的是大隋的未来,以及我要走的这条路是不是正确。”林子轩苦笑一声说道。
“他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以霸道治国,大隋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杜如晦劝慰道,“主公,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这个时候就应该顺天应命,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而战。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安康这就是最大的正确。”
“谢谢,先生的教诲,子轩受教了。”林子轩对着杜如晦深深的施了一礼道。
杜如晦急忙将林子轩扶住,道:“主公,千万不可这样呀!为主公所谋,乃是我身为下属的职责。”
“能得你们几位先生相助,是林子轩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林子轩有些感动的说道。
“能够辅佐主公成就大业,也是我们的福气。”杜如晦也同样的感到道。
虽然一开始他们跟随林子轩可以说被林子轩胁迫的,可是和林子轩接触越久。越能够体会到他那份忧国忧民的心,以及成就无上霸业的雄心壮志。更重要的是林子轩有着一双能够看透未来的眼睛,目光深远当世可以说无人能及。
“回京以后我想向圣上提出跨境剿匪的方法。你觉得怎么样?”林子轩问道。
“主公是想为将来做准备?”杜如晦一听林子轩这么说,就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是呀!天下的争夺说到底还是人口的争夺,谁的手里有着充足的人口资源,谁就能在未来掌握天下大势的主动权。”林子轩说道。
“主公这句话真是一语中的。这个道理只要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人都知道,可是这些人往往为了自己的私欲却将这个道理抛诸脑后,甚至不惜屠杀百姓,已达到震慑天下的目的。天下像主公这样能够为天下百姓着想人的人已经不多了。”杜如晦说道。
“先生谬赞了。我只是在为未来能够掌握主动权考虑而已。”林子轩被杜如晦夸赞的都有点儿脸红了。
“这可是不是属下在拍主公的马屁。而主公你真是这样的一个人。”杜如晦笑道,“主公,不知道那些感染瘟疫已经好了的人怎么处理。是不是放他们回家。”
“尽量做好他的工作,告诉他们留在幽州有地种有房住,而且还不用担心土匪的袭扰。愿意留下来的人咱们不但给予补助,还将他们的家人给接过来。实在想走的咱也不强留。咱们将条件尽量说得好点。先给他们画一个大饼,到时候面对咱们提出的条件,我相信很多人还是会留下来的。”
“是,会将主公的意思传给玄龄。”杜如晦点点头道,“咱们幽州有着充足的土地,肯定能够吸引这些人的。”
“但愿吧!我只是希望百姓们过得好一点儿。”林子轩看着荒芜的前方沉痛的说道,“只是这个希望现在却变得很渺茫了。”
就在这时,林三娃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主公。高相来了。”
林子轩和杜如晦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舱门口的高颖。二人急忙的迎了过去。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高颖都是值得林子轩尊重的。
“相爷,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呀!”林子轩扶住高颖道。
“年纪大了,睡不着了。”高颖苦笑道,“老夫没有打扰到你们的谈话吧!”
“没有。”林子轩说道。
经过一夜的休息,高颖的气色好了很多,不再像昨晚那般衰弱苍白,虽年近七十,但他依然精神矍铄,只是此时他脸上充满了悲愤之色。
高颖在林子轩的扶持下走到船头,看到这四周荒芜,千里无人烟的环境,痛哭道:“这就是我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大隋,这就是他杨广登基后的大隋。”
看着痛哭流涕的高颖,林子轩劝慰道:“相爷,你要保重身体呀!大隋还离不开你呀!”
对于林子轩的劝慰,高颖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可知道两岸民众是怎么说他吗?阎王路过如割草,小鬼路过似抽筋,你听听看,他治下之民将他称为阎王,这是何等悲哀?”
高颖说着说着不由痛心疾首,老泪纵横,,这期间他想到自己那些已经被叛军屠戮的族人,而他身为族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杀却无能为力,想着自己老家一夜之间被杀掠一空,想着大隋昔日的繁盛不再,望着两岸的衰败,他再也忍不住振臂而呼:“先帝呀!你选了一个什么样的皇帝呀!你英明神武,怎么就选了他这么一个昏君呀!若是当年的勇太子即位,何以有今日之祸呀?先帝呀!老臣对不起你呀!”
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哪里大声的疾呼,林子轩想上去陪着他一起大骂,可是理智告诉他只能以沉默相对。良久,高颖的痛哭声渐渐停息,林子轩这才上前扶住高颖道:“相爷,河面风寒,还是回船舱歇着吧!”
高颖心痛欲绝,颤颤巍巍被林子轩扶进船舱,他刚坐下来,还不等林子轩将手收回来就被他牢牢的抓住了,注视着他沉痛的说道:“当年在大兴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你。尤其是你到了幽州之后,我对你的了解就更深了。从你的行事风格上我可以看出你是个心有大抱负的人,心中是装着天下百姓的。现在老夫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林子轩看着高颖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他想拒绝,但是他又不忍拒绝,所以只能说道:“相爷,请吩咐,只要林子轩做到的。必定义不容辞。”
“站出来,推翻这个昏君,重新还我大隋一片朗朗星空。”高颖神色肃穆的说道。
面对着高颖。有些事尽管林子轩不想说,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相爷,高丽大败,他的威望丧尽。大隋目前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顺应天意。”
“有重臣要造反吗?”高颖毕竟当过多年的朝廷首辅,那是何等的睿智,林子轩的话一说完,他便听出了林子轩的言外之意。
林子轩想了想道:“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我所知关陇贵族已经在蠢蠢欲动了,估计一年之内,就会有人率先站出来。至于这个人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高颖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很对,我和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于他们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二的。独孤震生性谨慎,所以独孤氏率先造反可能性不大,在天下大势没有明朗之前,他们是不会公开表态的。倒是元氏,如果元寿不死的话,他们率先站出来的可能性最大。”
“相爷认为元寿死了吗?”
高颖一愣:“难道元寿没有死?”
“我是幽州总管,他从辽东回到中原怎么着都得经过我的地盘,可是我却没有看见他的尸体。其实不光我没有看见,事实上谁也没有看见他死,只是他家人报丧说他死在北平郡,可是我询问过北平郡的人,他们也没有任何人看见,我曾经去过北平郡向瞻仰一下仪容,可是元家的人却在我去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让我很是怀疑。”林子轩说道。
听完林子轩的话后,高颖眉头一皱,他现在也觉得元寿是诈死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以自己对元寿的了解,他完全有可能借诈死来布置什么事情,元寿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呀!
“除了元家还有什么人?”高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杨玄感。”
“果然。”
“相爷知道这件事?”林子轩有些好奇的问道。
杨玄感造反的事,自己如果不是借着穿越者的身份是很难知道的,毕竟杨玄感隐藏的很深呀!就连杨广那么精明的人都给骗过去了,可是现在居然被高颖知道了,这怎么不令他吃惊呀!
高颖好像知道林子轩的心意似的,微微摇头说道:“这件事根子上还得从杨素说起,当年杨素的确曾经产生过不臣之心,而且先帝也察觉到了,所以一方面他很重用杨素,但另一方面他又提防打压他。而杨广为什么对杨家这么忌惮,根子还是出在杨素的身上,他毕竟是统兵多年的将军,军中他的门生故吏可是很多的,受过杨素恩惠的就更不用说了。”
听完高颖的解释后,林子轩才明白,怪不得后世不管正史还是野史都说杨素要谋反,而且为了谋反还暗中培养了死士,原来他真的有这个打算呀!
高颖拍拍他肩膀,笑了起来,“去吧!让我这个糟老头好好想一想,怎样才能帮你?”
看着林子轩走出自己的房间,高颖心中暗叹一声:看来你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了,不知道杨广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这算不算得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林子轩离开了高颖的房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路上林子轩对着杜如晦说道:“你怎么看。”
这没头没尾的突如其来的一句,并没有让杜如晦发懵,因为他知道林子轩问的是什么。杜如晦想了想,被没有说出自己的判断,而是对着林子轩问道:“主公怎么看?”
“无他,试探。”
“属下同意,但是属下能够看的出来他对杨广是真的死了心了。”
“他是对杨广死心,而不是对大隋死心。”林子轩说道。“他的意思就是让我起兵清君侧,然后再重新立一个杨家人为皇帝。”
“那主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当我的忠臣了。至于他……”林子轩指着高颖所在的船舱道。“有时间你和他聊聊,他毕竟是当过宰相的人,很多方面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属下明白!”杜如晦点头道。
林子轩的潜意思就是尽量能够说服高颖投靠,如果高颖能够投靠过来,那对林子轩的帮助就太大了,人家毕竟是开国元勋,前朝宰相。声望身份地位在哪摆着呢?否则窦建德一个叛军首领怎么可能客客气气的供着他呀!
半个月后,赶在河水结冰前,林子轩的座船终于从洛水驶进了京城。在快到洛阳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他将高颖藏在了一处农家,然后拿出一些钱来让人家好生照顾他。尽管这几年杨广已经不再提高颖,几乎将他相忘于江湖。但林子轩还是不敢大意。不能让杨广知道,高颖在他身边,更不能让杨广知道自己的野心。
……
此时已是十一月上旬,天气寒冷,几天前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京城内银装素裹,大街小巷,屋顶树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群群孩子在街上打雪仗、堆雪人。笑声一片,整个京城都沉浸在瑞雪兆丰年的期盼之中。
杨广的御史房里点了两个火盆,使房间里温暖如春,杨广回京已经快一个月了,一场高丽之战从准备到结束,几乎耗了他两年的时间,这期间他近乎荒废了朝政,现在重拾起来,他才发现朝纲废弛,弊病丛生,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他发现就能扭转的。
比如各郡县的户籍核查报告,每年都应该上报民部,但今年就有一半的郡县没有上报,不仅如此,在上报的郡县中,很多郡县的户籍人数都和去年完全一样,这明显是糊弄朝廷,连他杨广都很清楚,仅一场辽东战役就死了几百万人,还有各地蜂拥而起的乱匪,难道官府还跑到乱匪中去清点户籍吗?
如果说户籍人数他还看不见,那税赋的恶化,却让他有切肤之痛,去年税赋比前年锐减三成,现在已是年底,那今年不知比去年又要锐减多少?
这些数据看得杨广心烦意乱,更重要是弊病丛生,千头万绪,让他不知从何入手?他觉得有必要再开一次内阁会议,让宰相们去商讨此事。
这时,杨广拾起一份奏疏,署名是涿郡暂理太守李渊,他翻开奏疏,只看了两行,便精神一振,这竟然是李渊弹劾前幽州总管元弘嗣,这让杨广大感兴趣,关陇贵族中竟然又出现了内斗。
他翻看了几页,李渊一共列出元弘嗣十大罪状,任人唯亲、滥用私刑、坐赃渎职、亲卫超制等等,每一条后面都列有大量的例子,事实详尽,有理有据,让杨广看得连连点头,看不出李渊竟是有心人,如此揣摩圣意,这段时间,杨广已经在考虑对元弘嗣动手,只是苦于找不到他的罪证。
正想睡觉,李渊便送来枕头,令杨广暗暗赞赏,他对自己这个表哥不由刮目相看,李渊此人胆小懦弱,李氏家族在关陇贵族中属于弱派,以前他一直嫌李渊比较木讷,对此人不喜,现在看来,李渊已大有进步,他忍不住提笔在李渊的奏折上写下两个字:‘大善!’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幽州林子轩到了,在殿外候见!”
这个消息令杨广喜出望外,连声道:“速速宣他觐见!”
他也顾不得看李渊的奏折,将它放到一边,片刻宦官领着林子轩走了进来,林子轩上前深施一礼:“臣林子轩参见陛下!”
“爱卿什么时候到的京城?”杨广笑容十分亲切。
“回禀陛下,臣刚下船,便直接进宫来面圣。”林子轩说到这儿跪下叩头:“臣只立微末之功,便得厚赏,臣不胜惭愧,谢陛下封赏!”
杨广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封他为国公的事,现在看到林子轩这个表现他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封你国公是朕一直的心愿,只因你资历未足,所以拖到现在,我大隋很多贵族子弟身无寸功,却拥有国公高爵,而你为国效力,出生入死,勋功累累,若再不封你,朕心着实不安,这是立功所得,你就不要惭愧了,平身吧!”
“谢陛下!”
林子轩站起身道:“臣有一事想启奏陛下!”
“什么事?”
“陛下,河间郡匪患猖獗,乱匪高开道攻破鲁城县,抢掠杀人,河间太守裴守忠屡屡向臣求救,只是限于制度,臣不敢越境剿匪,臣以为,别的郡也是一样,强郡无匪,弱郡匪猖,若准许强郡之兵剿弱郡之匪,臣以为,将会大大缓解匪患。”
林子轩的意思就是一句话,要杨广下旨,准许跨境剿匪。
“这件事朕会考虑的,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成亲,日子朕都已经给你选好了,就在半个月后,那是一个黄道吉日。”杨广看着林子轩高兴的说道。
林子轩知道杨广这么积极的为自己筹措婚礼肯定有其他的心思在里面,可是他却不能拒绝,因为他知道杨广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在拉拢自己,在想自己示好,同时也在抬高自己的地位。一个皇帝亲自为一个平民出身的臣子操办婚礼,这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让人羡慕的事,林子轩相信这件事要传出去的话,自己在洛阳城的地位肯定会提高一大截,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拿出身低微的身份来攻击自己了。
“臣谢圣上恩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