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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昀紧抿双唇,目光深邃地盯着茫然不知的白紫苏,在她的侧脸下颌处,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新换上的水色衣裙因为刚才的一番缠斗而显得皱巴巴,甚至衣袖处还有一些破损。
他一直在白紫苏的黑色手镯里,从白紫苏被掠走到这里之后,便始终等待着白紫苏提出需要他的帮助,然而这几日的幽禁都不曾让她开口说过一句话,仿佛早就已经遗忘了他!
他本就是骄傲之人,断没有去主动要求的心思。
他以为,以她练气一层的修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迟早会求助于他。
然而,无论是对封行的说服,对妖王的收服,还是对老者的刺杀,她都一步步的精心设计,将自己置身其中,却将他彻底置身事外。
他就在手镯之中,明明是离她最近的地方,却仿佛是隔着最远的距离。
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因此而恼怒,但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对白紫苏说:“我真想掐死你。”
“为什么?”白紫苏蹙眉,十分不解。
墨昀冷笑道:“不为什么。”
白紫苏拿不准墨昀的心思,她疑惑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昀没有回答,只是白了她一眼,见到她仍是茫然不知的样子,心中更气,转而将目光看向了自他出现之后,便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妖王。
尊卑之分,自古便有,但妖兽不同于人族,对于血脉的尊贵十分看重,纵使在人族中也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论调,妖兽却是嗤之以鼻,于他们而言,血脉尊卑无法改变,那是融入骨血中的烙印,强者服从弱者,卑者顺从尊者。
墨昀挑眉,越过了白紫苏,走到了努力蜷缩在角落里的妖王,饶有兴趣道:“有返祖血脉的风狼?有点意思。”
白紫苏无奈的望着始终捉摸不透的墨昀,见他对妖王起了兴趣,便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了一旁的封行。
封行的神情还有些恍惚,怔然的盯着老者还残有余温的尸首,似乎仍在梦中。
见状,白紫苏干净利索的给了封行一个大巴掌,将封行眼睛里的涣散全部都扇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震惊之意,他的眼眶迅速泛红,仿佛有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但他昂起头,不断的深呼吸,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多谢恩人替我报仇。”封行面容肃穆的对着白紫苏跪拜道。
白紫苏脚步轻移,躲开了封行的行礼。
“我此番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你无须如此,说到底,若非你对他了若指掌,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杀了他,说来,还是多亏了你。”白紫苏解释道。
封行释然一笑,道:“但总归是你杀了他,我皇姐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白紫苏这是第三次听到封行说起他的皇姐,单是见到封行超乎常人的隐忍坚韧,便足以想象出他的这位皇姐是何等聪慧的女子,可惜时运不济,早已香消玉殒。
因为封行伺候老者多年的缘故,可以算的上是这世上对老者最为了解之人了,他将白紫苏带到了老者的仓库之中。老者没有芥子环一类的储物灵器,只得藏在这个院子里最深最隐晦的地方,就连封行也只在最外面的房间进出取过物件,除此之外,他也是一无所知。
“东夏……”白紫苏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东夏二字,其中的地形地势与临云国截然不同。
她只知道这个小说里的世界观,也清楚的记得主角所经历的地方,却也不曾听过东夏这个地方,甚至这个地方幅员辽阔,修行者众多,却不是默默无闻之地,可为何小说里竟是一点都未提及呢?
“就是这个!”封行兴奋的取出了一面镜子,递交到了白紫苏的面前,解释道,“这是他的溯世镜,可以回溯前尘往事,极为有用。”
“你的意思是说,他能够得知是我和苏瑾礼杀了李武,是因为这面镜子?”白紫苏好奇的接过镜子,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个遍,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同之处。
她刚想用灵力催动,却被镜子无形的阻碍给排斥了。
白紫苏的兴致大起,想要用更多的灵力去冲破阻碍,一只修长如梅骨的手从背后伸出,轻而易举的夺过了这面溯世镜。
白紫苏回首,道:“你看出什么眉目了吗,墨昀?”
墨昀仔细地观察着这面镜子,道:“这镜子上有着成熟的岁月之法,但是受到的损伤太大,威力百不存一,顶多能够窥探一丝过去之事罢了,等到了一定的境界,或者拥有与此相似的神通,你也可以溯回。”
墨昀一边说着,一边将镜子还给了白紫苏,道:“但是对实力弱小者,用处还是十分之大的,不过这要等你筑基期之后,才能够使用这面镜子。”
“原来如此。”白紫苏从善如流的接过了镜子,理所当然的放入了自己的芥子环里。
她重新转过身,对封行问道:“你的大仇得报,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对此,封行苦涩一笑,道:“老实说,我小时候一直梦想着报仇之后,我便天南地北的去闯荡,成为一名不被人欺负的强者,可如今夙愿实现了,我竟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未来究竟该去往何方,更是一无所知。”
“既然一无所知,那就无所畏惧。”
封行心中一怔,愣愣地望着眼前风姿张扬的女子,她一双明眸寒若星芒,带着一种独属于她的清冷傲然,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慷慨之意。
“你囿于困苦多时,一朝解脱,自是不知何去何从。”
白紫苏一字一句的说道,她蓦然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白家覆灭,她与白露晨命运之中的生死决斗也就烟消云散了,除了去往帝都交付白轻尘的那一封书信之外,她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更不知前程漫漫,有何在等待着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走去哪里。但总归路在脚下,就算是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也能够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她转身踱步而出,负手而立,昂首俯视着浩淼夜空,月华如练,星河无边,目光所及之处,是不知尽头的浩瀚天地。夜风骤起,吹摇起门梁长廊上的大红灯笼,亦吹起了白紫苏的长裙衣袂,她转身回首,对封行笑道:“这天地之大,若不踏遍天涯,赏尽月光,岂非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