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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狠心就干脆从这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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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她不会害她,段子矜也就没再多作犹豫,从衣架上摘下一件小外套披在身上,跟着米蓝一起走了出去。

    站在楼梯口还没下楼,她先看到客厅里的场面,脚步不由得顿在那里。

    听到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包括那个正被商伯旸和邵玉城架着的男人。

    所有人的目光里,就属他的目光最深沉,也最锋利,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卷进他漆黑无底的眼眸里。

    就在他抬起头看到楼梯口站着的女人的一刹那,他挣扎的动作变得更大了,眼睛也瞪得很大,除了黑沉沉的瞳孔以外,眼白里完完全全都被猩红的血丝爬满了。

    女人穿着浅色的居家服,栗色的长发被她随意绑在后面,有那么一两缕垂落下来,衬得她一张白皙鹅蛋脸更加剔透,脸上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那份冷静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江临的眸子完完全全将她的身影纳了进去,眼神碰撞在一起,空气都仿佛被什么射穿了,他哑着嗓子叫她:“悠悠。”

    边叫着她的名字,男人手臂上的青筋边凸显出来,肌肉硬得像快要裂开,用力甩着禁锢着他的人,凌厉到了狰狞的地步,怒吼道:“商伯旸,邵玉城!都他妈给老子放开!滚!”

    穆念慈带着白手套的手里拿着注射器,看到他这样,回头问助手:“一管镇定剂不够吗?”

    助手心有余悸地站远了些,据实回答道:“平时……这个量是够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情绪格外失控。

    站在段子矜身边的米蓝偏过头去,已经不忍心再看。

    段子矜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茫然,她扶着楼梯的把手走下去,“你们在干什么?”

    傅言一步挡在了江临和她中间,冷冷清清地问:“段悠,你也看见了,今天他是疯了才把你关在这里。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是想走还是想留?”

    段子矜没言语,定定地看着傅言,又似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到了他身后挡着的男人。

    他身后的男人果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反应更大了,低哑的嗓音带着能把房顶掀了的怒火,整个客厅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段子矜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了一下,脑海里也空白一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他是因为你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傅言说这话不带分毫温度,也听不出什么责怪,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但这不代表你必须为他负责。在你回来之前,他的情况最差时也可以用药物控制。你回来以后病情反倒急转直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段子矜蹙了下眉,“我刺激他了?”

    她也按照穆念慈说的做了,接收他的礼物,对他提出要求,允许他送她回家,连睡都陪他睡过了,还要怎样?

    傅言道:“他缺乏安全感,而你对他又过于冷漠。这样下去他会疯,精神状态甚至还不如你没回来的时候。”

    段子矜的手慢慢攥上了衣角,“所以呢?”

    “所以我们和穆医生商量过了,如果你想留下,就回到他身边。不然,请你马上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带着你的孩子离开郁城,有多远走多远。”

    段子矜掀了掀唇角,笑不达眼底,“我确实想离开,不过你觉得他会放我走?”

    傅言回头看了眼闹累了,正喘着粗气的男人,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却还是狠了狠心回过头,“我们会拦住他。”

    段子矜笑得讽刺,“又注射镇定剂?”

    傅言岑薄的唇里逸出冷笑,“倘若你决定要走,我们用什么办法拦住他,那是我们的事。”

    段子佩就在她不远处,闻言几步走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腕,“悠悠,我带你和孩子回美国去。红枣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想办法联系孟清平,这里太危险,你先跟我走。”

    段子矜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心里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仿佛洪荒伊始,混沌未开,所有东西都是杂乱无章的,种种情绪在胸口碰撞。

    她一抬眸,正对上江临的眼睛。

    那双乌黑的眼睛,无数次看到银耳的眼睛的时候,她总能透过同样的乌黑,想起很多。

    段子佩虽然拉着她,却没用太大力气,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蹙眉问:“悠悠,你不走吗?”

    “我走了会对他有帮助吗?”段子矜看向穆念慈,淡淡道,“我不信他们,你告诉我,我走了,能让他的精神恢复到我回来之前的样子吗?”

    穆念慈不确定道:“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要怎么做?”她的眼眉弯了弯,沁出了笑意,弧度却是冷锐无比,“是强制用药、对他动手,还是把他像上次一样关在卧室里?”

    穆念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面前的女人还是那副温温静静的模样,每个字咬得都不重,莫名却透出咄咄逼人的意味来,“这算是什么治疗?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住这样的治疗?你们怎么不直接一枪打死他?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拿来给镇定剂安眠药做试验品的小白鼠!”

    傅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漠的眉宇此刻沉得泛冷,“怎么,你心疼了?”

    段子矜的手指蓦地缩了下,如触电一般。

    傅言继续道:“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八年前你利用唐季迟和他分手、圣诞夜不辞而别的时候;两年前你的死讯传出来的时候,他哪次不比现在还疯?只是你没见过而已。段悠,不爱他就别心疼他,不和他在一起就别回来,要狠心就干脆一点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他是个男人,他受得住!”

    难得见傅言这种疏云淡月般的男人露出此刻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

    他的话音在段子矜心上震了一下。

    她望向那个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被制住的男人。

    他垂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而他被撕裂的衬衫衣袖中,隐约可见那天晚上和虞宋大打一架后留下的伤痕。

    瞬间,段子矜觉得空气有些稀薄,稀薄得她喘不上气来。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心灵上的伤害给人带去的才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身上的伤,可以用药来治。

    可是江临心里的伤,却无药可医。

    米蓝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子衿,如果两年前的事,他是有苦衷的,你也不能原谅吗?”

    苦衷。

    段子矜抽回了手,一步步走到江临面前。

    他低着头,只看到那双穿着棉拖鞋的脚停在了他面前,脚腕上皮肤白净,白净得刺眼。

    原本挣扎得有些虚脱的男人蓦地像又活过来般,抬头紧紧盯着她,紧紧地,目光一圈圈从她脸上扫过,范围逐渐缩小,最后定在她波澜不兴的褐瞳里。

    他张了张苍白的嘴唇,干净俊朗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下颔的轮廓紧绷着,“悠悠……”

    段子矜也不知道自己对着这张脸是怎么笑出来的,可她就是笑出来了,淡淡袅袅地笑出来了,“江临,两年前你是有苦衷的吗?”

    男人偏了下头,闪躲地看向一旁。

    “我想过你是有苦衷的,但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有什么苦衷,能让你把事情做到那个份上。”她笑,却感觉到心里是寸草不生的荒凉,“你告诉我,让我也听听有多苦。”

    他还是不说话,也没看她。

    但是段子矜离他很近,近到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肌肉、轮廓一点点僵硬起来。

    抵触和抗拒的情绪,在这一刻尤为明显。

    段子矜没再开口,就这么简单地看了他一段时间。

    眼里的光芒深深浅浅,最终凝固,动也不再动一分。

    她回过头,走回米蓝身边,“你看到了,他不想说。”

    听出她言语里淡淡的疲倦,米蓝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子衿心里的想法。刚想开口,却发现她又侧过头来盯着自己,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所谓的苦衷了?”

    米蓝抿了下唇,迟疑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原来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段子矜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眼神在傅言身上转了个圈。

    她自己也分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何种心情。

    只觉得心里蒙着一层雾霭,很虚,很茫然。

    而当她真的伸手去拨开那层迷雾时,又发现其实心底根本是空落落的。

    她还有点怨恨,很微末的怨恨,微末到不仔细体会根本察觉不到。

    ——原来全世界,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啊。

    穆念慈看了眼江临,对邵玉城和商伯旸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把挣扎到虚脱的男人架到了二楼的客房里,穆念慈也跟了上去。

    四人离开后,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更静了。

    段子矜有点累,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阿青为她端来一杯茶水,她就低头吹着浮浮沉沉的茶叶,从始至终眼皮都没抬,温凉地开口:“想说什么就说吧,谁来说?”

    米蓝看了傅言一眼,后者眸光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