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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矜心思微微动一动也知道傅言肯定不让米蓝说出实情来,因为江临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知道他精神出了问题。
要不是因为穆念慈私自找到段家来,江临恐怕会守着那几支药瓶、几管镇定剂,把自己从心到身地折磨上十五天。
他还真是,挺有种的。
在江家吃过晚饭,她便没和米蓝阿青一起吃,独自坐在阳台上,抱着一条毛毯子,小酌怡情。
酒是穿肠毒药,虽然度数不高,但一个人喝,容易醉,更何况是她这个两年都没碰过酒的人。
当段子矜不再满足于小杯小杯的喝,直接将瓶子举起来,正要下嘴时,手里的酒瓶却冷不防地被人夺走。
段子佩站在她身边,语气比夜晚的风还沉还冷,“你在这干什么?”
他望着自己手里空了一半的酒瓶,又看了眼脸色酡红的女人,脸瞬间就黑了,“一个人跑到阳台上喝酒,段悠,你真是能耐了。”
段子矜头疼地揉着额角,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吵,他后面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只听清他问她在这干什么,便嘟着嘴回答:“借酒消愁啊。”
说着,她就要去抢他手里的酒瓶,段子佩抬高手不让她抢,低头正好看到她明媚的、白里透红的脸蛋,还有迷蒙的醉眼,手里的酒瓶被他无声握紧。
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酒瓶被他放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反而带了些深长不明的意味,“消愁,你在愁什么?”
段子矜单手撑着脸,明眸一瞬不眨地盯着男人墨蓝色的眼睛,过了会儿,她缓缓瞪圆了眼睛,很茫然似的。
开口,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对啊,对……我愁什么?”
她很苦恼地换了个姿势,紧紧抱着怀里的毛毯,煞有介事地揪着上面的绒毛,半晌才说:“好多……好多愁……”
段子佩不言不语地瞧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心里抽疼了一下。
刚才她瞪圆了眼睛时,眼底分明有水光,眼圈也是红的。段子佩觉得很正常,毕竟这种时候,正常人都该哭该落泪。
可是不过片刻,她又像现在这样笑了出来。
昨天穆念慈和她说江临的病情时,他也在场听得清清楚楚。
段子佩是真没想到那个男人对她的爱能如此偏执到骨子里。
他开始重新审视当年的事,或许是,有什么苦衷。
连他都能想到这一层,悠悠没道理想不到。
可她还是没有半点想要跟那个男人和好的意思,甚至连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的念头都没有。
哪怕有再多苦衷,伤害也终归是伤害了。悠悠没表现出来过,他也很难体会江临对她的伤害有多深、多让她心灰意冷。
但那一刻,段子佩明白了,那种伤害,深到她明知道江临是有苦衷的,却连苦衷是什么都不想再知道。
这就是他担心的事。
她不是从江临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而是连带着那颗有阴影的心,一起挖出去了。
病变的器官也是器官,挖出去了,人就不完整了。
也许她再也不会为了江临的态度而感到或喜或悲、患得患失。
那是因为她已经彻彻底底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不仅为了江临不会,为了任何人,都不会再会。
这真的是他所希望的吗?
让她离开江临,真的是对的吗?
段子佩看着对面躺椅上的女人。
她望着夜空,舒服地叹息,呼吸时热气散在冰凉的空气中,形成一小团白色的雾。
她兀自玩得开心,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没心没肺……这个词经过脑子里,段子佩的心头泛开止不住的、尖锐的疼。
于是他沉沉地开口打断:“你还跟我回美国吗?”
昨晚她和穆念慈走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她不会再回美国的准备了。
与其让她一辈子就这么没心没肺、无喜无悲地活下去,可能留在江临身边反而更好。
他正要说“不想回就留下吧,我没意见”,她却咯咯笑着说:“回啊,我和孟清平说好了,等他半个月……就走……”
女人温软的话音带着微醺的娇媚,口齿虽然不清,表达的意思却没有半点犹豫。
段子佩哑然失语,看着她在风中半闭着眼睛,渐渐睡着的样子。
他很清楚地看到也听到,那双菱唇到最后完全陷入梦境的前一秒,都在喃喃地说着:“要走,一定要走……我不要……不要留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段子矜头疼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两个孩子不知何时都被人抱了出去,大概是怕他们吵醒她。
她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尽管需要照顾孩子,她最近的睡眠时间还是非常规律的,已经很久没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的时候了。
洗漱,穿戴,当她下楼时,穆念慈已经在客厅里等着她了。
段子矜捏了下眉心,走到她面前,有些迟疑地问:“我昨晚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其实是她不记得了。
穆念慈同样望着她,一时间分辨不出来面前的女人究竟是在讽刺她不请自来还是因为真的忘记了,“你没约我,是我……有事找你。”
段子矜“哦”了一声,让佣人上了茶,坐在沙发上,脑子转得还是有些慢,“还是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是江临又怎么了吗?”
除了江临,她实在想不到穆念慈找她还能有什么事。
“差不多吧。”穆念慈道,“你打开新闻看看就知道了。”
正在段子矜暗自奇怪、准备开电视时,门外却忽然传来非常不客气的敲门声。
她心里一突,打开门,竟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年纪看上去也不小了,挺着啤酒肚,发际线很高,还隐隐有些脱发的迹象,虽然瞧着面相称不上是英俊,但打扮得却还算是干净妥帖,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
敲门的是他的助理,此时就站在一边目光不善地盯着段子矜。
她怔了两秒,认出了面前的男人,“您是……远达的宋总?”
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两个音,“是我。”
段子矜被他这来势汹汹的样子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皱眉,“您找我?”
宋远达冷笑,“怎么,你怕我找?”
段子矜看了他两秒,冷静下来,思绪慢慢归位。她弯起嘴角,不温不火道:“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自然是不怕的。只不过我和您素来没有交集,我有点想不通您是因为什么而来。”
“你真的不知道?”宋远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段子矜刚起床,素颜无妆,脸蛋是干净白皙的,少了许多那天晚上在慈善拍卖会上烟视媚行的高傲和浓墨重彩的妖娆,此刻眼角眉梢挂着的只是冷淡和漠然,“听宋总的意思,我可能是错过了什么。您要是觉得那是我必须知道的,不妨直接告诉我。我时间不多,不方便陪您打哑谜。”
她说着,懒洋洋地朝屋里扬了扬下巴,“宋总,您来的不是时候。我家里已经有一位客人等了一早晨,如果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事,您还是下次再来吧。”
宋远达看着眼前这个慵懒而傲慢的女人,额间青筋蓦地蹦了出来,她的语调温凉静缓,又让人插不进话去,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让他连反驳的空间都没有。表面上是一脸不知所云、请他指教的样子,实际上从里到外总结起来就四个大字——慢走不送。
眼看着她要把门关上了,宋远达立刻伸手去按住了她的门框。
段子矜不声不响地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下,突然不知怎么就想起前几天那只按在门框同样位置上的手掌。
可是她抬起头,看到的却不是那个男人清隽俊朗的脸。
“贝儿被判刑的事,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段子矜愣了下,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笑出来,“姚小姐被判刑了?”
苍天有眼。
怎么,她是舍不得弯腰去垃圾袋里捡那条项链,所以宁可把自己送进监狱吗?
那她还真是要称赞姚贝儿一句,有骨气。
“段小姐,我知道是因为贝儿的存在破坏了你的婚姻,但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很有可能是你和你前夫的婚姻原本就不牢固。”宋远达直视着她道,“你嫉恨她,把所有账算在她头上,让她失业、破产、被公众舆论骂了两年多,难道还不够吗?现在你好端端站在这里,却要她为了你的嫉恨而在牢里被关上一辈子,你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了?”
如果说一开始段子矜还想说点什么来回应的话,当宋远达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不想开口了。
这一番话颠倒黑白,说得好像都是事实,义正言辞得让她只觉得可笑。
这姚贝儿到底是给宋远达灌了什么迷魂汤?
果然是颜值即正义么?平心而论,姚贝儿能混到影后的位置,除了当初江临和傅三爷为她保驾护航之外,她也确确实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一副迷倒万千宅男的窈窕身段,还有不算太差的演技和她清高孤傲的脾气,简直就是娱乐圈里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