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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矜想了想,懒洋洋地将一双藕臂从水里伸了出来,水滴顺着她胳膊的弧度落在浴缸和浴室的地砖上。男人见她这副懒得多开口说一句话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回答,他亦是没多说什么,抿了下唇角,从架子上取下浴巾,把她整个人裹进去抱了出来。
女人裹在宽大的浴巾里,湿漉漉的头发却不停地往他胸口蹭。
江临低眉望着自己起了褶又湿成一片的衬衫,无比直观地感受到了女人心里那点不成气候的小怨念。
她报复他的方式也太特殊了一点。
男人把她放在床上,走回浴室里,静静看了满地的水渍几秒,远山般淡漠的眉眼浮出些许无奈。
洗个澡也能这么不安生,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他们在这干了什么。
男人无声叹了口气,放掉了浴缸里的水,收拾狼藉一片的浴室,关上灯,走出来就看到女人仰着脸躺在床上,头搁在床侧,未干的长发悬空垂落,最长的地方几乎要沾到地板上。
他表情未变,走过去淡淡问:“吹风机在哪?”
“不知道。”女人眼睛都没睁,“我不常住在这里。”
江临长眉微敛,看了她片刻,第三次折回浴室,取了件干毛巾,坐在她身旁,为她擦着头发。
一边擦,一边低声,平静道:“悠悠,身份摆在这里,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做。”
女人打开了双眼,眼波有些微末的困顿,“什么?”
“我在郁城只有一处房产。”他道。
段子矜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解释刚才她的问题。
他不提她都忘了,随口说说而已,她还真能惦记到明天早晨?
IAP直属中科院,机构名称里带个“中”字的都不怎么好惹,其含义不是中国就是中央。
算起来江教授还算是吃公粮的,年轻有为,身份本来就敏感一些,如果他的生活方式太奢侈无度,难免招人非议。
女人哼了声,在男人看来,她这副反应便是勉勉强强信了。
“念慈是我从美国叫回来的,已经很麻烦人家了。我那里有佣人伺候,有司机接送,出入方便些,我总不能让客人来到我的地方,还住酒店,嗯?”
满头湿长的头发被男人拢在手里细细擦拭,段子矜享受地闭着眼睛,过了很久才道:“那你还说明天送她走?”
这次男人没思索太久,嗓音淡淡,“她让你不高兴了。”
段子矜忍着嘴角即将流逝出来的笑意,薄唇紧抿,将弧度生生抿了回去,拖长了尾音,“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没有很。”
段子矜翻身坐直,瞪着他,“那就还是无理取闹了?”
手掌中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而抽走,男人动作一顿,抬眸瞧着她白皙又干净的脸,深邃如海的眸里蓄着一点点笑意,拉过她的手臂。段子矜不设防,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结实的胸膛里,紧接着男人侵占意味极为浓郁的气息就铺天盖地将她包裹。
他深深浅浅地吻着她,徐长而缓慢,完美地控制着节奏,在她的神经都软下来时,才低哑地说:“没关系,你是孕妇。”
孕妇可以无理取闹。
段子矜还是瞪着他,唇梢的笑却怎么都藏不住。
“高兴了?”
她偏着头,嘴硬,“是不生气了,也没多高兴。”
“那怎么才高兴?”
段子矜想了想,没回答他的问题,却还是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她是客人,让她就住在家里也没关系。”
男人挑眉,声音低沉,“如果我没记错,那好像是我家。”
她倒是安排得理所当然。
“哦,你家我做不了主吗?”
眼看着女人刚哄好的情绪又有点复发的迹象,男人低笑着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及时收住了逗她的话,安然道:“都归你做主。”
段子矜这才哼唧了一声,算作是满意了。
男人继续拿起毛巾给她擦头发,过了会儿,却听到怀里的女人问:“我们要办婚礼吗?”
他顿了顿,“怎么?”
段子矜垂眸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腹,试探着问道:“我现在穿婚纱很奇怪,能不能以后再办?”
一生一次的场合,她怀着孕出现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原想男人会反对,甚至会不高兴,她还特意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却没想到他听完后只是淡淡表态,“好。”
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这个节骨眼上,太过高调、大张旗鼓的办婚礼,只会让原本就风云暗涌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段子矜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掀起眼皮,略带几分诧异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男人垂眸看着她神色渐渐淡漠下去的脸,勾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答应你了,还不高兴?”
“我以为你好歹会反驳一下。”
男人睨着她,面无表情,“然后呢?”
“然后我生个气啊,发个脾气啊,你再哄我。”女人笑眯眯的,“最后迫于无奈,同意我的要求。”
男人手指绕着她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语调始终保持在一个节奏和温度,没什么波澜,“总归都是要照着你的意思来,我反驳有用?”
段子矜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弧线倨傲的下颔上亲了亲,眼里全是笑意,“算你识相。”
说完,她甚至还伸出舌尖,像猫慵懒地舔着爪子那般,舔了下他的脖颈。
男人的身体瞬间僵硬,暗色的眸光落在她娇嫩的脸蛋上。
段子矜只能看到他眼里阴沉沉的雾瘴,虽然阴沉,却很平静,心里正暗叹他的定力变好了,正准备继续作恶的时候,男人突然抓着她的手,翻身把她按进了柔软的床褥里,口吻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警告,“再招我,你今晚就别睡了。”
段子矜红着脸推他,怕他真会乱来,忙道:“你快起来!”
“睡觉,我去洗澡。”
段子矜不敢再闹他,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
他这一去时间有些长,段子矜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侧的床垫往下陷了陷,很快,她连人带被子被卷入谁的怀里。
江临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不安地动了动,像是在他怀里挣扎,俊容蒙上一层阴郁,却怕吵醒她,松了手。
在他的手松开后,女人转了个方向,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扎进他怀里,微带潮湿的头发还在他胸前蹭了蹭,像个柔软的小动物。
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又不禁笑自己,何必和一个睡着的人计较?
可他就是,无法忍受她的半分抗拒——哪怕是睡着的时候。
因为欠她太多,所以会不自觉地担心害怕,怕她会离开。
那种感觉,他在格陵兰时受过一次,是一种袭满全身,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碾碎的遽痛。
很长时间,他望着兀自睡得香甜的女人,手掌抚摸着她日渐圆滚的肚腹,觉得胸腔里那空置荒芜了很久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第二天段子矜醒来时,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愣了好久。
江临推门进来,就看到她满脸失神的样子,他眉峰拧紧,长腿迈到她身边,“怎么了?”
听到他这一声低霭的呼唤,段子矜如梦初醒般抬头,正对上男人不悦的眉眼。
她没多想,直接就抱了上去。
男人亦是扣住她柔软的腰,低眉瞧着她在自己怀里轻颤,眉宇间的褶皱愈发深邃,沉声道:“说话,怎么了!”
段子矜委屈地嘴一扁,褐瞳里好像有点盈亮的水光,“我以为你又走了。”
我以为你又走了。
男人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蓦地射穿,紧接着,又窒息得停跳了几秒。
她大概是想起两个月前那个晚上,他和她做完以后被周亦程急匆匆叫走,她醒来后就是空荡荡的房间,和爷爷突如其来的死讯,结果第二天,他却和贝儿一起上了娱乐头条。
那时她委身追求他,他却对她冷漠如斯,也不知,把她伤得多深。
再后来从旁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江临心如刀绞,她方才那空茫而失落的样子,更好像钝刀切割着他的手脚,斩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一下下磨砺,无法解脱的痛。
他把怀里的女人整个抱了起来,低头在她眉间亲了亲,嗓音沙哑,“不会,以后再也不会。”
害怕失去的不止有他一个,她心里比他承受的更多。
段子矜乖巧地点了下头,江临这才发现,她的右手从始至终都紧紧攥着,白金的链子垂落在空气里,她掌心,该是攥着那枚戒指。
男人把她放在床上,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摊开,目光掠过她手心深深的红痕,心脏无声揪紧,“还早,再睡会儿?”
段子矜这才抬眼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的确还早,才七点半。
也不知是不是魇着了,她的脸色很苍白,配上栗色的头发,一深一浅的,对比很强烈,她静静地摇了摇头,纵然开口说话,那声音也静得像是不存在,“不睡了,睡不着。”
江临看了她片刻,揉了揉她海藻般的长发,“那下楼陪我吃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