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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姗不知她所想,只冷冷地看着她,寒声道:“Leopold公爵派人过来了,要见你。”
“见我?”
Leopold家的人,见她做什么?她抬眸问道:“江临呢?”
“堂哥被爷爷叫走了。”江姗的脸色明显又僵硬难看了许多。
他开枪打伤家里佣人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老爷子的耳朵?今天一早,老爷子就下令将他带去了教堂“忏悔”,中午刚回到庄园,又被押去思过塔,施以家规严惩。
身为江家人,谁不知道思过塔是何等可怕的地方?从小到大堂哥始终是家里最优秀的,他从来没被爷爷这样打过。
越想越生气,江姗对段子矜的厌恶又加深了不少。
肩上的伤虽然还疼,却也不影响段子矜下床走动,她在佣人的帮忙下换好衣服,匆匆往后花园赶去。
江逢礼在后花园里设了宴,段子矜到时,所有人都在等她。她的目光掠过全场,大多数都是熟悉的面孔——那对龙凤胎兄妹、气质温婉恬淡的Nancy,唯独让她觉得陌生的,是最中央的位置上端坐的老人。
他姿态威仪,容颜苍老,挺直的后背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傲人的风采。尤其是那双矍铄的鹰眸,幽深似潭水,又像是隔空而发的利箭,叫人不寒而栗。
段子矜怔了没两秒便反应过来他的身份,一时间心里蓦地揪紧,忘记自己该说些什么。
好在江南受江临所托时时刻刻照顾她,见她尴尬紧张,忙道:“爷爷,这是堂哥带回来的客人。”
“就你多话!”江逢礼不悦地斥道。
江南立刻闭嘴。
老人该是早就看到段子矜了,却在听了江南的话后才转过头,一副刚瞧见她的样子。
他嘴角扬起微笑,却无法令人感到放松,“你好。”
段子矜收敛起心中的震撼,学着当初在机场见到Nancy时她撤步屈膝的姿势对老人行礼,有条不紊地出声道:“公爵大人好。”
Nancy看到她的动作,眸光深了深。座上的老人却淡然点头,没有任何表示,“请客人入座。”
段子矜在佣人的指引下坐在了Nancy的对面。
“前几日因为家里佣人的疏忽,让客人受了伤,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希望你能见谅。”江逢礼边说边看向段子矜。
她低下头答道:“二叔,您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听管家的劝告误闯进了玫园,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这样吗?”老爷子忽然抬眼看了过去。
“如果真是这样,段小姐还能眼睁睁看着玫园里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段子矜心里一震,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会顺着她的谦卑礼貌而倒打一耙。四下里所有人都冷漠地笑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段子矜愈发感到羞辱,恰逢此时,不远处另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倏尔响起,犹如天籁——
“那么爷爷的意思是,我的客人在家里受了伤,您还拿她来兴师问罪,就合适了?”
一个高大笔挺的男人从花园外的小径上走来。
阳光被他沉笃而凌厉的步伐踏碎在脚下,那俊美无俦的容貌,斐然清贵的气质,让段子矜顷刻间想起了《白石郎曲》里的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边走还边整理着衣袖,好像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匆忙赶来。
江姗见到他时瞳孔微微一缩,看向江南,后者同样皱眉。
Le
怎么到这里来了?
段子矜看到他来了,心脏蓦地加速跳动了一下。
可是男人脸上的表情淡漠得好像他只是路过这里,顺手帮她解个围一般。
他是还在为她两天前的态度而不高兴吗?
段子矜下意识向Nancy看去,阳光倾落在她线条迷人的脸上,碧蓝色的眼睛里荡漾着潋潋清波,像极了博登湖的水,那种承继于自然的美,怎一个风华绝代了得?
她的耀眼和璀璨,若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大概只有面前气度卓绝的男人可以匹配了。
她还记得,两天前他从房间出去前,她问他,Nancy是谁。
而直到她已经沉沉睡去,也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为什么不回答呢?因为回答不了吗?14年的感情就只是兄妹吗?
段子矜觉得,她应该再相信江临一点。可是Nancy让她太有危机感了,哪怕对手是姚贝儿,她都未曾有过这样患得患失的时候……
见江临来了,Nancy起身对他微微行了个礼,她的弟弟妹妹亦是和她动作同步,一家上下都显得格外有礼貌和风度。
段子矜的目光无意间掠过江逢礼的脸,敏感地发现了他眼底流淌过的淡淡的欣赏之情。
她的心不禁狠狠一揪,忽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江临几步走到桌边,似乎要越过众人走到对面段子矜那一侧,老爷子却忽然在这时发了话:“Nancy小姐身边就有空位置,你还绕到哪里去?”
段子矜怔了下,看向男人,却见男人蹙了蹙眉,凝眸望着Nancy身边空出的位置,没有马上拒绝。
他在犹豫?
这个认知让她放在膝盖上的五指又是一缩。
江临最终淡淡开口道:“爷爷……”
“坐下!”江老爷子猛地用手里的拐杖杵了下地面,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随即立刻侧目望着段子矜,“我看你带回来的这位段小姐通情达理,不会为这种小事计较,是不是?”
段子矜被老爷子含着慈蔼的笑意、却又隐隐让人感到幽深犀利的眼神看得心头骤冷。
她茫然抬眸,正对上江临无波无澜的脸,还是那样干净而英俊的五官,眉心处却是万木霜天般的萧瑟冷峻。
怎么会不计较?段子矜沉默,正不知如何回答,Nancy却先她一步接过话来,笑道:“谢谢爷爷的美意,不过子衿小姐是客人,还是要多照顾一些的。”
她的语气温婉恬淡,优雅得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段子矜却无端觉得有些别扭。听这话,仿佛她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一样。
到底不敢把心里的不满写在脸上,段子矜拿出在工作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来,盯着桌面上的果盘不说话。
直到视野所及之处,被一片黑色的西装填满时,她才缓缓抬头,正见那方才还站着的男人,此时已然在对面落座。
最终还是选择了Nancy的身边吗?
Nancy轻颦眉毛,“Le
,你这样怎么行?既然请了客人,就要好好招待,不然你让人家怎么想?”
江临倒是微不可察地轻轻抬了下眉梢,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你也是客人,我岂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啪”的一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对面便传来女人有些僵硬和涩然的道歉声:“实在对不起,公爵大人……我不小心,手滑了。”
在场的人皆投过去鄙夷的目光。
想不到Le
先生带回来的女人竟然如此毛躁,在这种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杯子打破了。
段子矜心慌得很,赶紧低头去捡脚下的玻璃碴子,不小心却划伤了手指,汩汩鲜血流了出来。
十指连心,她却麻木得感觉不到疼。
她的眉头拧了拧,将受伤的手指放在嘴边,吸走了伤口里沁出的血丝,刚要继续捡碎片,便有管家俯身来帮忙,“小姐,您快停手,这些事情我们来做就好。”
是呵,这里是江家,所有人的身份都是她这种平民百姓只能仰望的,这些人,何须自己动手做什么事?
从前她看到江临在国内的家中请了那么多家政服务都觉得不习惯,现在却终于深有体会,和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比起来,那已经算是极其清苦勤俭的日子了。
但是管家的及时解围仍是让段子矜心暖,对他报以善意一笑,“麻烦你了。”
管家抬袖状似不经意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他要是再不低头接过这一地的碎玻璃碴子,段小姐对面那个男人,就快用凛然如刀的眼神活活在他脸上穿个洞了。
段子矜直起身来的时候,压着眼皮看了对面一眼。
Nancy眉眼含笑,正和身旁的男人说着什么,而男人的话虽然不多,却能看出很认真地在听,周身的气场却没有来时那么冷了,反而淡淡的深沉,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闲庭信步的从容和变幻莫测的魅力。
那双深藏着气韵的、檀黑如玉的眼眸中只倒映着Nancy的影子,好像根本就不关注其他人,也根本没有看到她受伤。
段子矜抿着唇不吭声,旁边的却有人递来了创可贴,在一片英文交谈中,用不怎么流利的中文对她说:“找管家,要给你的。”
她怔然抬头,正对上江南同样俊美非凡的脸。
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他手里的创可贴,还不忘对他说上一句:“谢谢。”
江南却顺手指着身后一条小径,“直走,洗手间。”
段子矜心思转了转便明白过来,他是让她去洗洗手再贴上,不禁有些感动于这个男孩的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