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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璿往齐墨渊这里走了一趟,稍微透露了点消息,但却没套出什么额外的信息来,齐墨渊还是以前那样一点立场不露,就连惊讶也欠奉的,纯是“你自己做主师父永远支持你”,让虞璿安心之余,也有些轻微的失望——这人还是城府太深,倒是荀少卿这边显得明朗多了。
不过,两边都打过了预防针,大概以后两人也不会出现当面对质的情形。虞璿不知道的是,她刚刚一走,玄真殿中,齐墨渊身边,便多出了一个枯瘦如柴、须发如戟的黑衣老者。
这老者却是黄泉幡的器灵,这件法宝已经是真形级数的巅峰,初始是被冥泉宗的一位魔道高手炼制,手下也不知斩杀过多少修士,后来曾经被打落境界,辗转到了无生姥姥手中,又重新炼制一番后,赐下给了虞明月,令她持之作为白骨幽冥教的立教根基,虽然不及天魔化血神刀凶威赫赫,但也是极有名的魔道法宝。
齐墨渊对这位法宝也颇客气,问道:“泉老以为如何?”
黄泉幡阴沉沉地一笑,道:“人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明月公主的血脉,丝毫不会错。但还是那句话,想要老夫认主,必须是幽冥教的教主方可。”
齐墨渊暗暗摇头,这黄泉幡究竟是一件法宝,不懂人心的那些弯弯道道,上一次是虞明月创了白骨幽冥教,这个名头既然已经败了一次,就算是轮流坐庄,也不会再有了。玄门十六派中尚且有派系之争,魔道各脉,只有斗得更厉害的。虞明月死得太过轻易,堂堂一个三劫元婴真人,又有好几件法宝护身,就算是化神真人也不能轻易压制,就这样身死道消,也不知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黄泉幡这件法宝在虞明月死后,便自动投到了他手里,并且许诺,虽不认他为主,但在下一任幽冥教主出现之前,都供他驱使。而那时候齐墨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明月魂魄消散,尸身枯朽,就连地上滴落的一丝丝鲜血,也很快蒸干,只剩下浅浅的痕迹,真正的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和打算。三十年后辗转到他门下的虞璿,或者是他们两个的女儿,又或者是他们用以完成理想的工具。齐墨渊自觉是目光短浅之徒,自然不能理解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不惜献祭自己的行为,而无论是古元还是虞明月,一举一动都在日后被证明大有深意,在这种情形下,齐墨渊自然而然便落在了后面,而且是越落越远,直到阴阳两隔。
“唯尽人事,但听天命。”齐墨渊摇了摇头,这话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冥冥中已经故去的好友和情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一甲子之前,虞明月九死一生地产下女儿的时候,对着幼小稚儿喃喃自语的,竟然也是同一句话。
……
余清圣出了洞真派之后,便立刻离开了千里之外,随着诸门派来观礼的日子越来越近,每日都会有大批修士进入云梦泽,按照身份的贵重程度,所至时间早晚不等,而六派十宗这些顶级门派,则是典礼开始的前一天才会到。
好在他避开了几日后,虞璿的传讯便到了,却是应了所请,道是典礼完后,便来找他。余清圣松了一口气之余,也忍不住想起外祖母那句“须得一对元贞童男女”的话,只是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无生姥姥根本不曾见过虞璿,这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余清圣本体远远避开了云梦泽,已经赶赴北方,而另一边,他的化身“古珣”,也领着药王谷的弟子,前来洞真派道贺。
到了这时候,大部分来贺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也各自安排了观礼的去处,至于虞璿和莫辞醉作为迎宾的差事,也是最后两天最忙,毕竟最后来的客人最是尊贵,有的还需要二人亲自送往观礼台上安顿,一直忙个不休。
虞璿看到“古珣”时,还刻意寒暄了几句,她仔细打量,只觉得此人眉眼倒真和余清圣有几分相似,但问起入道却是在百年之前。何况,余清圣自己也说不清楚生父到底是谁,这个古珣也未必就是他的同父哥哥,虞璿便也丢开了去。却不知“古珣”着实被她问出了一身冷汗。
他带着药王谷的十余位同门拜谒,这一行人都被虞璿安排在石鼓屿,这块石屿出水甚高,上面建有不少亭台楼阁,就是几百人也够安顿了,风景也算秀丽。余清圣才松了一口气,却只见隔壁峰上,一个红衣女子飘然而至,万福笑道:“古师兄,你们总算来了。”却是韩半清。
韩家和洞真派素无交情,所以也没有派出元婴长老道贺,只命了几位金丹子弟前来,韩半清正是此行的领头,而最重要的目的,便是亲眼见一见荀少卿这个她记忆中没有的人物。
这一年洞真派新晋的元婴真人,韩半清记忆中只有商仲明一人,她还是在斗剑大会的时候,才从贺寻璋口中听说到荀少卿的存在,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而且同记忆中完全对不上号,齐墨渊的首徒,虞馥贤的师兄,怎么看怎么觉得,绝对不是巧合!
因此,韩半清才急于判断,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荀少卿,是不是同她一样,也是重生一次的人物?若是如此,许多预定计划便都要调整,以免被破坏。只是此人事迹甚少,这十几年又都在闭关,根本不出现,她就算想打听,也无从着手。这一次好不容易碰上机会,韩半清自然要来参与观礼。
韩半清过来同药王谷的人闲谈了几句,话题便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这位荀真人,余清圣心怀鬼胎,对这个话题敬谢不敏,说了几句便沦为听众,最后干脆走到一边打坐,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对女人八卦不感兴趣”的态度。
倒是朱碧落兴致勃勃地同韩半清谈论,道:“这位荀真人入道比我还晚,已经成就元婴,同侪中倒真是以他为第一。此外听说玉清派的燕天寿也闭关数十年,想来也是在冲刺这一步,只看他什么时候出关罢了!”
药王谷如今还没一个元婴真人,这也急不来,因此他们谈起这些大派的实力变化,没有任何压力,纯是当做谈资。聊了一会,韩家的年轻女孩儿,药王谷的女弟子们都围过来参与,话题也歪成了评判这些修真界著名的男女真人,各自修为法力怎样,容貌气度如何,是否有道侣之类的纯八卦。
正是这一群女修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空中传来一声轻嗤,两道遁光慢吞吞地飞过,那嗤笑的乃是一个粉衣女孩,而旁边的一个紫衫少女则轻声劝道:“轻眉师姐,这些小门小户的庸脂俗粉,没什么见识,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东西,只知道痴心妄想。”
这粉衣少女却是宋轻眉,而旁边的紫衫少女竟然是秋玲儿,俱是筑基修为。这两个女孩儿原本很有些水火不容的互相别苗头,但多年过去,居然仿佛闺中密友一般。
宋轻眉仍然有些忿忿,道:“这些人好生无礼,来者是客,岂有反在家里议论主人的道理?”她却是路过,恰听见这些叽叽喳喳的女修谈论荀少卿,甚至有提亲道侣等语,顿时气得不轻。
她往下一看,只见中间有两个金丹女修,一个红衣冷艳,一个青衣素雅,至于其余的修为低微的女子,宋轻眉也不放在心上,只把那两个金丹女修的容貌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回头去问这两女身份,给她们一个教训。
在她心目中,师父荀少卿便如同最完美无缺的神祇一般,哪里容得这些不知来头的女修觊觎?如今荀少卿晋升元婴真人,宋轻眉更是水涨船高,门中不少金丹长老,都向她表示了善意——虽然荀少卿晋升元婴之后,门下也新收了一批记名弟子,但宋轻眉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唯一一个,显得与众不同,更何况其父也是一位执事的长老。
秋玲儿在秦楼月失势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十分艰难。而秦楼月虽然醒来,但却性情大变,秋玲儿也只得避而远之,彻底明白这师父是靠不住的了。但这女孩儿性格很有几分坚韧,既尝过风光的好处,也品过落魄的心酸,居然练出一副八面玲珑的本事来,就连之前和她不大对付的几个同门,也渐渐扭转过来,毕竟都是年轻修士,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这内中所下的功夫,也着实不容易。
宋轻眉同秋玲儿二女飞过了石鼓屿,宋轻眉便道:“那两个贱婢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如我叫上几位长老,教训他们一顿。”
秋玲儿忙道:“两位师伯的典礼就要开始,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宋轻眉得意笑道:“不妨事,我请一位女师叔来,以斗剑的名义,就没有关系了。薛师叔恰好就在附近,我以前和她关系最好,等我去请她帮忙。”
宋轻眉计划要去找的靠山却是薛银铃,由于两家洞府颇近,而薛银铃还是筑基期的时候,便和宋裘父女交好,结成金丹后也不忘旧谊,经常走动。在宋轻眉心目中,那一伙人不过是旁门散修,内中连个元婴真人也没有,自然不是大派真传弟子薛银铃的对手。只是她找到薛银铃的时候,却发现虞璿恰好也在。
要说宋轻眉最不想看到的人中,必然有虞璿一个,这也是这女孩儿一点恋师的小心思,但对方是她的师叔,宋轻眉再怎么样也不能拿她如何。上前见过礼,薛银铃问她时,这女孩儿心思一转,便信口雌黄地编造道:“侄女适才从那边过来,听见一伙无礼女修指摘批评我师父,还有许多牵扯到两位师叔,十分难听,都不好说得,我实在是气不过,待要问罪,又怕她们抵赖,因此找师叔来做个见证。”
虞璿听了只是不信,笑道:“哪有这样顽皮的客人?”薛银铃也道:“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且告诉我是谁,以后再计较。”
宋轻眉信手一指,道:“是石鼓屿那里的。”
虞璿心中一动,心道:“那里是药王谷啊!朱碧落瞧着是个良善君子,古珣冷冰冰的,也不像是会多话的人……这小丫头多半是在撒谎,只是她家师父的典礼会上,闹出事来,有什么好处?”
这般一想,她便是展颜一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我安排的处所。也不必劳动薛师妹,轻眉侄女,我同你去看一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