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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
桂香在将那屋子收拾了下,又给那腊梅洒了些水。
傍晚的时候那个小战士又来了,他手里抱了几大床棉被:“嫂子,连长那里出了点小问题,今天暂时回不来。”
桂香点点头:“不碍事,我等他。”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一见他,等几天也不妨事的。
“嫂子,咱连长他……”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
“他咋了?”桂香抬眉问。
“肩窝里中了一枪……”他实在是不想骗她。
桂香一下瘫坐在板凳上,许岩想到刚刚电报春生说对她保密的事了,连忙解释道:“嫂子,哥他的伤不及性命,这几天就能回的。”嫂子还不知他们连长刚包扎了药就要往回赶呢!
桂香心里缓了缓,半天才道:“真是谢谢你,请问出任务回来都是从哪个门进?”她要去等他,她错过了他那么多天,再相遇她就绝不放手……
“东门……”他不知桂香问这个做什么。
桂香笑道:“能不能带我去?”
“啊?”这天寒地冻的,那东门那是女人能呆的地方!但嫂子眼底的光倒是一点也不是说谎的样子,他当然只得点头,他们连长可是指明道姓的说叫他听从桂香指挥的。
东门离这里有三里地,许岩怕她走得太累,本要向队里借个车去的,但桂香直摆手说不用,他只好作罢,他家连长真是找了个通情达理的好妻子。
东门有值班的门卫和守卫,守卫是执枪的战士,而值班室里则是轮岗的老兵。许岩将她送到那里也没急着走,外面又开始落了雪。
“嫂子,要不你和我先回去,等明天天亮了再来等咱连长。”
“不,我今晚就在这等他。”桂香从没这么坚定地等过一个人,小时候听人讲故事说女主角为了等男主角变成雕塑的,但她就是变了雕塑也要等他。
许岩挠挠头道:“这天太冷,怕叫你冻坏了身子骨。”
桂香笑:“不会的。”那人曾经替手下那么多战士站过岗,大约也是这样的冬夜吧,夜里没人聊天,该有多寂寞?眼前的景色又是多么单调啊?
走过你走的路,受过你受的苦,不过是为了和你更接近而已……
许岩见说不动她,只得和她一起等,但愿连长他们早点回来才好!
夜渐渐沉了下去,值班室里冷得和冰窖一般,他们男人都冷得牙齿打颤呢,更别说桂香了。许岩只得找了个盐水瓶子灌了些开水给她:“嫂子,我真怕咱连长回来说我亏待你!”
桂香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等春生是情愿的,叫旁人吃苦就不好,连忙催着他回去休息。他许岩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哪里就比不上她能吃苦了?“嫂子,我和你一起等咱连长回来。”说话间许岩径直出去替了那值夜班的守卫。
……
侯春生的血总算止住了,但因为那医生先前的推脱,白白多流了些血,这会正靠在病床上看一份。
他一面包扎伤口,一面叫章勤去发了电报回队里,归程要耽搁几天了,但章勤却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桂香来西安了!
原本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三天的,直接被春生给推了。
春生也不理会那医生说的什么发炎不发炎的话,直直往外面叫:“章勤,再发一通电报回去,说我伤势不重,明天出发回去!”
“什么?”疯了,疯了!章勤万万没想到嫂子的威力这么猛,不过是来看一趟他,就值得这人豁命往回赶了?当然这话,他不敢说给春生听,只能在肚子里烂掉。哎,他真怕路上有个闪失……
乌鲁木齐到西安一路也是颠簸崎岖,章勤劳担心春生受不住苦,特意叫那司机把车速压得慢了点。这满满一车战士经历了前面几天紧张与不安之后,总算是有了片刻的休息,这才上了车就呼呼大睡了。
侯春生也闭着眼睛眯了会,但肩窝里火辣辣的疼,他那胳膊动也不能动。这点痛对于他来说,还算不得要命,此时此刻他的心早已经飞远了。
爱便是这般模样,再痛的伤遇见它,便结了痂。
……
新年一天天靠近,水塘村不少人家都趁着这个年,饱饱的吃上一顿,有的人家一口气蒸了20斤白面馒头。
李红英也没少弄,桂香和桂平都爱吃这萝卜丝的肉包哩。往年包的包子不若今年这么多,而且桂香捏包子的速度也快,今年单福满除了烧水之外,还要爬上来包几个才能赶得上趟。
终于上了一笼包子上去,单福满总算喘了口气:“也不知你姐现在咋样了,这西安现在肯定比咱这冷多了。你姐脚上还生着冻疮呢!”
桂平笑:“爹,有春生哥呢!您甭担心,再吃个包子吧。”
……
桂香困极了就趴在那放茶水的桌上睡了,再醒来天已经亮了,她做了个梦,是玉水河埂上大片大片的麦子,青葱碧绿的,人说梦见青的就是亲人将至的预兆。
许岩早在她醒前就去打了两份早饭来,今天他要将队里再整顿下,昨晚的雪太大了,车库顶上都是雪呢,他送了吃的来就暂时走了。
桂香直直地凝望着外边白茫茫一片发呆,整整一天她都没离开过那值班室。那随军的几个军嫂见了桂香也难得开了话匣子:“我家老吴说,侯连长早就提交了申请上去的,你咋才来?”
桂香笑道:“家里有些事,所以这才抽了时间过来。”她竟默认了是春生妻子的事。
“哎,是啊,自从来了这里,我都三年没回过一趟家了!等以后你过来住就知道了,这军区里到处都是老爷们,要是和自家男人闹了别扭,想回个娘家都难哟!”那语气里的惆怅,忽的叫桂香想起了单福满,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过年呢……
这女儿到底是嫁出去就一去不复返了,可她心底舍不得她爹。
“我家老吴说侯连长可能要晚几天才回来的,去家属楼等吧。”这军队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苦等呢,张爱梅望着这个比她小很多的女人柔声道。
桂香握了握她的手道:“不碍事的。”
张爱梅见说不动她,收拾了东西往家去了:“一会去我那吃午饭吧,我家老吴也不在家,咱自己相互照拂照拂。”
桂香就怕这边一走那人就回来,张爱梅也看出来了,转眼对旁边的小战士道:“一会儿侯连长他们一回来,麻烦你来稍个信叫他直接去我那儿。”
那小战士敬了个礼道:“是,嫂子。”这张爱梅的爱人是这个军区的二把手,张爱梅平常对人也柔和,这底下人都服她。
桂香只得点头,这是春生的人际关系圈,她不得不去。
张爱梅他们的住处和侯春生分的那间房隔了一栋楼,“这房子是老房子了,你们的那间比我们的新一些。”
桂香点点头和她一起上了三楼,那屋子里收拾得极为停当,墙上挂了一个大相框,放着她丈夫和女儿的照片。
“坐吧。”李梅解了围巾去给桂香倒水。
“梅姐,用不着这么客气……”桂香急忙拦了她。
张爱梅笑:“这哪是客气呀,快坐,我去做饭,一会我家老吴就回来了。”
桂香起身笑道:“我来帮你。”她哪能干等着人伺候。
炒了几个菜,门叫人敲了敲,桂香赶紧去开门,但见不是刚刚在在门口瞧见的小战士,眼里滑过一丝失落,但看见他的肩章,大约猜到了他就是张爱梅口里的老吴。
吴大洲以为是张爱梅新结识的小姊妹,连忙说了个:“你好,才来的?”
桂香直得点了点头,张爱梅解了围裙出来,掩着嘴直笑:“这是春生家未来的媳妇。”
“春生媳妇?”难怪那小子瞧不中老许家闺女了,这丫头长得多俊啊。
张爱梅赶紧张罗着端了饭菜上来,“第一次来这里?这春生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
桂香笑:“第二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是碰巧,那时候是跟着玉水的话剧社来的。”
“哦。”那次汇演他也去的,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那天春生那小子还真抱了个丫头的,他扒了口饭:“这次这小子可是吃了点苦头咯,本来也不是派他去的,那许师长……”张爱梅怕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一脚踹他腿肚子上。
“许师长?”桂香抬眼问。
“哦,许师长想提拔他。”张爱梅赶紧补充道,“嗨,这老吴一回来就要聊这些,来来来,吃菜,吃菜。”
桂香点点头吃了她夹来的一块红烧肉,这个许师长到底是谁。
吴大洲笑:“小单啊,咱春生的确是个好苗子,而且对你也是一心一意,”
吃完饭桂香帮着张爱梅收拾了碗筷,张爱梅瞧见桂香腿上的裤子着实好看,硬是问她要了样子。只是这裤子裁剪起来,费了不少时间。
忽的有人急急忙忙来敲门,桂香赶紧往外瞧去,“报告!”
吴大洲见他冒冒失失的,到底是年轻了些,直拧了眉:“啥事?”
那小战士龇了一排牙道:“报告首长!俺连长回来了,俺是来找嫂子去的!”
张爱梅也不好再留她,笑道:“快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