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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了什么,索锁没听清,彭因坦的笑声倒是挺清楚的。这带着恶作剧意味的笑声,跟猫爪一样挠着人心尖儿……她咬了咬牙心想彭因坦这是皮痒了。
她刚要拨回去,大禹电话又进来了。
她想说今天晚上就算了吧,不能过去了。而且她想,要是彭因坦伤的实在严重,她这几天都不能过去的。虽然彭因坦这人实在是……她默默叹口气。大禹没等她开口呢,先说都已经到了,你什么时间能来呢?
她听了这话,问还有谁呢才。
大禹告诉她说他跟岑老板借了场地,修任远和他一起正在场地内检验呢。他们是希望能等她过去的时候,场地情况完全符合她的要求了。而且上回索锁跟修任远提出的那几处改动,修任远也已经处理过了。
索锁停了一会儿,大禹问她这会儿是不是有事。她说是的。大禹也停了一会儿才说,那我们再等等你吧,不成你说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这场地难得岑老板肯借。
索锁答应着说好。
她想等会儿彭因坦的伤情也就明了了,也许她还是可以空出时间来的。难得大禹对这事儿这么上心。他们已经忙了这么久,不好只因为她就取消了……但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安摹。
以前她去赛车,总是说去就去。这一次不知为何想起来就会觉得哪里不对。
或者是姥姥长期以来对她潜默移化的训诫起了作用?
她看看时间。
她忽然听到外头救护车声音大作,护士和医生急匆匆地往外跑。她看过去,发现跑在最前头的就是李亚鑫——也许是有严重的伤员送来了。听着车声,还不止一辆……她突然间心跳就加速了,想快点进诊室腿脚却有点发麻。
急诊部门开了,伤员被很快推进来。
她看到被固定在移动病床上的伤者……脸上全是血,身上被用浅蓝色的毛毯覆着,愈加显得脸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就觉得头晕和反胃。
她往后退了退,背靠在墙上。
“哟,你怎么了?”彭因坦一只手拿着单据要准备去拍片子的,看到索锁脸色发灰地站在门口,马上就抬手臂撑了她,还开玩笑说:“别这样啊,您可是来照顾伤员的。别伤员还挺着呢,您自个儿先倒了。”
他想扶索锁到椅子上一坐。索锁转脸看他,说:“不用……医生怎么说?”
“要拍个片子确定。他说可能伤到骨头了。我觉得的那倒也不至于。”彭因坦说着,就把索锁拖过去,让她坐在椅子上了。
“哦。”索锁点头。
“你在这等着吧。”彭因坦拿着单子的手拍拍她的后脑勺,“你要晕了我可顾不了你。”
“扯。”索锁说。
她就是一时脚软,哪能在这家伙面前露了怯?她定定神,一把抓过单据来,说了声你在这等着我去交钱。彭因坦忙拉住她的手臂。
“一起。”他说。
“不用啊。”她说着扒拉彭因坦的包,很快取出钱夹子来。
“一起。”他又说。
索锁晃了晃他的钱夹子,这回没反对。
好在夜晚缴费的窗口人也少,过去很快就把钱交了。就是拍片子的地方距离远,要到地下一层。在空荡荡的医院里走着,索锁想她这阵子频繁出入医院,却也没有哪天觉得这里是这么阴森森的让她后背都发凉……彭因坦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他偏偏走的不疾不徐的,偶尔看她一眼,根本就不着急。
彭因坦进去拍片了,索锁在外面等着。她站在医生身后,听医生提示彭因坦应该在什么位置,好把影像拍的更清晰。
索锁把彭因坦的包抱在怀里。包里有东西在动。她忙开了包翻找。彭因坦包里有部手机,她摸到在震动的那个,正是他之前交给她的。
来电没有显示号码。
索锁拿在手里也没有接。
这手机壳是深蓝色的,看上去很沉静。一点都不像是他的风格……电话是挂断了,索锁歪了歪身子去看医生的电脑。
从电脑上看着彭因坦的片子,她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
明明是骨肉俱全的人,黑白片里就是森森白骨。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认得一个人久了,即便是只看到他的骨头,也能认得出来?
医生见她盯着屏幕不吭声,转脸对她说:“很担心啊?”
“嗯。”索锁应着。
要说很担心也到不至于,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心里慌的厉害。
她听着医生温和地在跟她解释,说不用太担心,只是很轻微的骨裂,恢复期不会太长的……云云。
“那为什么他那么疼啊?”索锁半天才问出这么句话来。
医生顿时就笑了,说:“伤筋动骨当然疼啊。这也很疼的。而且有的人对疼痛的耐受力差一点,就哭爹喊娘了。这位就不错了,我看进来的时候脸都白的
tang吓人了,还忍着呢。”
医生话音没落,彭因坦就从里屋出来了。
索锁看他一脸的汗,也没说什么,就是跟医生说了谢谢,陪着彭因坦出来。彭因坦可能在里头呆的久了,出来后看着脸色更不好。见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他问是不是有人打电话来了。索锁说是,不过是个隐藏号码。
彭因坦嗯了一声,说:“放起来吧。有电话我这会儿也不接。”
他语气已经听的出来有点儿不耐烦了。索锁给他收起来手机的时候,从他包里找着手帕。但是没有……她忽然想起来,摸摸自己的口袋。
彭因坦边走边看着她忙活。他的包被她抱在怀里显得有些大。而且他包里装着些随身的物件,加起来也是有点儿沉的……她忽然从她的裤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他。他接了一看,是一条男士手帕。
“这谁的?”彭因坦拿过来,看了看,问道。
“谁知道那个小狗的。”索锁说。
彭因坦笑出来,问:“你一直带身上?”他才想起来这是他借给索锁的。没见她还,他也没有放心上。这种小东西,他怎么会记得呢。不过叠的整整齐齐的,握在手里还这么柔软……他将手帕按在额头上。
他们仍然是要回到急诊那边去见医生的。这一路走,索锁就不住地看彭因坦。
彭因坦就问:“我脸上有花啊?”
索锁不吭声。在电梯口扶了他一把,彭因坦低头看看她轻轻碰到他上臂的手,说:“哎哟,这下可真是赚了,受伤也是有好……”
他话刚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因为索锁握着他上臂的手用了力气。
他以为索锁是恼恨他说笑过分,不想他看索锁时,索锁根本就没在意他——他们刚经过急诊室出口,从他们身边被接连推进去两名伤员……空气里有血腥味,药水味都遮不住。忙碌的急救人员把人交给医护之后,站在原地急喘。
有人小声问怎么了。
他们摇摇头,说可能不行了。已经停止呼吸有十分钟了,不知道医生能不能救回来。
是怎么伤的呢?
哦,是坠楼……
彭因坦皱眉。他抬手遮了下索锁的眼睛,带着她转身往诊室走。索锁的脚步不是很灵活,一副被吓着的样子。他不说什么,到了诊室门口说你在这等我好了,别乱走。他进去时又看了她一眼,她坐在长椅上乖乖的……但是忽然间手就又在口袋里摸着,神经质似的要找到什么。
彭因坦想既然是受到惊吓了,大概是要抽支烟镇定的。
这倒也不那么招人烦。
他先进去找医生。医生和他说了老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要怎么治疗、下面恢复期要注意些什么……左手小臂被安上了夹板,又缠上绷带。
医生抬着他手臂左看右看确定自己技术发挥的完美,又坐下来给他开了药,嘱咐说:“头两个星期尤其注意不要乱动。有问题马上回医院来。你伤的不重,顶多俩礼拜就可以拆夹板。不过你要是不好好养着,就很难说了……挺晚的了,去拿了药赶紧回去休息吧。”
彭因坦微笑着说谢谢,跟医生道别出来,要去交钱拿药,不见索锁在门口等着他。
他身上分文没有,只能找她。
还好索锁并没有走远。
他一转弯就看到她了——在走廊的尽头,对着楼梯间的位置。发现了他,她马上就往这边走。近了,彭因坦才看到她脸上还湿着。看样子是去洗了把脸。这样脸就更苍白,眼睛更黑,水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