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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娇美的少女正在岸边往荷花池里张望。
但见水中碧绿成片的莲叶分开来,一叶小舟急急划出,熟识水性的渔娘浑身湿透,抱着一个小姑娘上了岸。少女垂落的白色衣裳还在滴水。
只是脸埋在仆妇的怀里,看不清什么模样。
那几个穿着各色襦裙,衣饰讲究,花儿一样娇艳的少女当即围了上去。
莺声燕语,闹哄哄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姝儿妹妹怎么样了?”
“绿荑,还不快去把你家姑娘的衣裳拿过来!”
“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呀?”
“怎么这样不小心,墨家人这下子可要心疼了……”
……
在忙乱的关心或讥讽的话语里,渔娘很有经验地掐了墨姝人中几下。
墨姝悠悠醒转,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旁边似传来惊喜的叫声,她却听不清楚,再次朦胧合眼前,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身穿红衣的人,衣裳似还绣着金线,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很是张扬夺目……
这打扮委实似曾相识。
伍子珩似有所觉,转头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而墨姝只是随意一瞥,她头脑混沌,疼得厉害,眼皮似有千斤重,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又睡了过去。
宋国公府大姑娘易采薇,年方十五,也看见来了客人,而府里的下人不成章法,不由面色一沉,斥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墨家妹妹送回菱溪苑,请大夫来看看!”
易采薇生得眉目秀丽,珠圆玉润,她今日穿着烟罗枣红团花上衫,淡粉绣石榴花枝襦裙,青色绣花披帛,梳着双平髻,两边皆簪着数朵赤金镶红宝的海棠花钿,此时漂亮的杏目一瞪,多了几分气势。
“大姐姐莫生气。”
一个相貌特别出色,穿着浅黄上衣、月白绣紫藤罗裙的少女先是安抚了一句,越众而出。
然后转身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过来。”
少女招手让已经到旁边的软舆过来,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将墨姝放上去。
随后,几个仆妇小心将人抬起,快步离开。
不远处白清止眸光微闪。
听这些人议论,落水的少女就是墨家六姑娘,那个当初袁君平曾预言,有着极贵之相的世家骄女?想不到如今……
旁边宋国公府的易三公子易明,见这样的事竟让贵客碰见,有些尴尬,当下轻咳一下道:“府上出了点意外,让几位见笑了,我们走这边。”
伍子珩不置可否,白清止点了点头。众人就改了道,往别的地方去了。
……
菱溪苑。
青铜兽头中花香细细,穿过勾起的帘帐,散漫一室。
黄花梨的各式床榻案几,在白色窗纱滤过的明亮中,有着温润的光泽。
碧萝给墨姝换过衣裳,服侍她吃过姜汤,又小心地用帕子裹住了自家姑娘如墨的长发,仔细地掖好被角,才跪坐在床边的地毡上,给自家姑娘绞干头发。
因怕弄疼了墨姝,碧萝的动作轻柔小心,只是她唇抿得紧紧的,却泄露了心绪。
墨姝昏迷中吃过药,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天上又飘着冷雨,不时有春雷滚落。行人都裹紧了衣袄,来去匆匆。
南门附近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墨姝又摸了一下妹妹墨离的额头,感觉有些发烫,但妹妹却还在一个劲说冷。她把身上脏污的外衣脱下,给妹妹裹上,紧紧抱住她。
五岁多的墨姝有些瘦弱,而且狼狈,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她又冷又饿,妹妹还病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已是傍晚,一辆珠翠华盖的马车驶过,突然停了下来。
墨姝不禁转头,再次希冀地看向那华丽的马车。
以前墨姝出入也有宽敞舒适的马车,并没有这么奢华。她知道车上之人身份贵重,也许是朝中新贵,若能得一点同情,也许她和妹妹就不会冻饿而死了。
墨姝还没想到该怎么办,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少年探出头来,隐约见得面如冠玉。他用还有些稚气,却故作老成的声音道:“这么小的孩子,可怜见的,给他们拿点吃的,买几件衣袄。”
就有人奉承道:“公子真是好心肠。”
墨姝乍然见到生的希望,泪眼汪汪,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少年见到这个小乞丐满脸脏污,还涕泪肆流的样子,忍不住一脸嫌弃,从旁边桌子上捡起方帕子就丢过去。
“擦一擦。”
“呃?”
墨姝想说什么,画面突然变成了刑场,但见手起刀落,血花四溅,转瞬间滚落一地人头!她想哭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口堵得难受,泪水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陡然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墨朝渊惊醒过来。
原来是一个梦。
听着外面电闪雷鸣,还有哗啦啦下大雨的声音,墨朝渊仍然有些恍惚。
分不清自己是墨姝,还是墨朝渊。
这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之前那光怪陆离的异世,亦如此真实,却是怎么回事?
墨姝……墨朝渊……
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墨朝渊慢慢睁开了眼睛。
轻软如烟的纱帐,镶着珠玉珍珠的小银钩,绣着精致花纹的锦被……
无一不极尽华美。
这是……国公府?
墨朝渊想起之前的事情,落水差点给人害死,对了,之前还让车撞了……
记忆一下子全涌进脑海,混乱不堪,墨朝渊忍不住伸手抚上额头。
脑袋疼得厉害。
墨朝渊用手撑着坐起身,旁边的丫鬟听到动静,上前打起纱帘,勾好道:“姑娘你醒了?”
又让人准备温水。
墨朝渊手一顿,脑海里已自然而然浮现出丫鬟的名儿:
绿荑。
还在发怔,绿荑道:“大公子说了,姑娘放宽心,好生休息几日……”
墨朝渊怔怔点头,抬头看着丫鬟清秀熟悉的脸,知道绿荑说的大公子是何人,说来,还算是她表哥。
易安。
同时墨朝渊记起来这是在易家如今的府邸,宋国公府菱溪苑正房。
不,不对!
墨朝渊脸色一白,陡然惊觉不对,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为什么她会觉得一切都如此的熟悉自然?墨朝渊抬头,见窗外下着雨,打在芭蕉上声音清脆,屋里的古香古色的摆设熟悉又陌生,而身上也穿着中衣。
这不是梦。
墨朝渊手在被子里,掐了自己几下。
疼得厉害,下手太重。
这是……真的?
墨朝渊不禁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做梦?还是,我竟然就是墨姝?”
往脸上一摸,全是泪痕。
绿荑见状,问:“姑娘方才魇着了?”
少女怔怔的,并不言语。
大约是落水惊到了。绿荑这样想着,没往心里去,道:“只是一个梦而已,姑娘放宽心。天色不早了,姑娘可要起身?”
只是个梦?
那么,之前出车祸的那一世,是真,还是幻?还有,冰冷的护城河是否只不过噩梦一场?还是,现在就在梦里?
墨朝渊,或者说墨姝,怔住了。